“那可不一樣，作畫終究是小道，讀書入仕才是正道！”
    “讀書便是為入仕麽？”
    寧瀟反問。
    “自然不是！”
    司徒錦繡道：“但入仕卻需要讀書。”
    “那不知二小姐以為讀書為何？”
    “自然是明天地至理。”
    司徒錦繡道：“你又有何高見？”
    寧瀟笑道：“這天地哪有什麽至理，在我看來，讀書不過是照鏡子，每個人都隻是想要從書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罷了，而殊不知，那些令人厭惡的，恐懼的，哀怨的，難以直視的，方是自己的本來麵目。若心如明鏡，又何須以鏡觀鏡，多此一舉？”
    司徒錦繡微微凝眉，反問道：“若不讀書，又如何心如明鏡？”
    寧瀟笑道：“我以為人性本善，赤子之心即純潔如鏡，隻不過後來有人讓它蒙了塵？”
    “我若以為人性本惡呢？”
    司徒錦繡依舊不服氣的追問。
    寧瀟笑道：“其實任何時候我們都是在照鏡子，心性純善之人自然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你說我是惡人！”
    司徒錦繡怒道。
    看著司徒錦繡如此生氣的模樣，寧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
    司徒錦繡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二小姐啊！你為何生氣？不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不是惡人也不願意做一個惡人麽？既如此，又為何要說出人性本惡這樣的話來？如此自相矛盾，他人焉得不笑？”
    “哼！那你繼續畫你畫吧！畫一輩子去吧！”
    司徒錦繡甩袖而去。
    寧瀟旋即恢複平靜，不悲不喜的望向畫中人。
    “公子，公子！老爺叫你去書房呢！”
    正在寧瀟安靜而立的時候，紅鸞蹦跳著走了過來，見到畫卷上的畫，紅鸞便知曉公子又在想念三小姐了。
    紅鸞其實還是有些吃醋的。
    她不知道，若是自己有一天也離公子而去，公子也會像懷念三小姐這樣懷念她麽？
    但她更不知道的是，這一天或許永遠不會到來。
    “什麽事？”
    寧瀟睜開雙目，收斂情緒，轉身看向紅鸞。
    紅鸞甜甜笑道：“不知道哎……反正就是讓公子過去……”
    寧瀟瞥了這丫頭一眼，都奔三的人了，還是這般淘氣！
    寧瀟來到了書房。
    書房之中，司徒敬城正抱著自己的乖孫樂嗬嗬的逗弄著。
    “嶽父大人。”
    寧瀟微微躬身行禮。
    “來了！”
    司徒敬城隨意答應了一聲，依舊低頭含飴弄孫。
    又過了一會兒，司徒錦繡也走了進來，也微微行禮，道了聲：“老爺！”
    同時見寧瀟也在，不由小臉別到一處。
    剛才回去的路上，其實心中便已經被寧瀟說服了，但她就是不認。
    聽到老爺兩個字，司徒敬城方才臉色微變，緩緩抬頭看向司徒錦繡。
    自從那一日，司徒錦繡便再也沒有叫過他一聲爹爹或父親。
    司徒敬城微微歎息一聲，望向司徒錦繡的眸中滿是慚愧與歉疚。
    如今他隻剩下這一個女兒了啊！
    司徒敬城把孩子交給華富，讓他交給夫人去。
    方才輕咳一聲，看向二人道：“寧瀟，錦繡，知道今日為何老夫讓你們兩個過來麽？”
    二人搖頭。
    “來，坐下說。”
    司徒敬城走到外間，指著椅子讓他們兩個坐下，方道：“寧瀟啊！青衣已經離開一年了。而你正值壯年，仍然要續弦才好，你爹可是跑來跟老夫說了兩三次這個事情了，他還以為是我們臨國府不準呢。”
    寧瀟道：“嶽父大人放心，等下我便回去與我爹說清楚。”
    “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司徒敬城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小抿一口笑道：“當初你和青衣的婚事，我還不是很同意，但現在想起來，當時是多麽正確的決定啊。青衣畢竟命薄，但走的時候至少不那麽遺憾了。”
    寧瀟默然不語。
    司徒敬城看了寧瀟一眼，方又看向司徒錦繡道：“錦繡啊，爹之前……的確是對你有所虧欠，但現在你大姐和三妹都已經不在了，爹隻剩下你這最後一個女兒了，你還願意再聽爹的話麽？”
    司徒錦繡咬了咬唇，同樣沒有說話。
    司徒錦繡歎息一聲，道：“錦繡，你也早過了及笄之年，按道理早在數年前便該嫁出去的，但因為當年……也便一拖再拖，如今的確是不能再拖了，但爹的確也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也實在不願意你再遠嫁什麽門當戶對的高門貴胄，現在隻想你既辦了終身大事又能依舊陪在爹娘的身邊，你…意下如何啊？”
    司徒敬城苦口婆心的試探道。
    “老爺要說什麽，但說明白便是。”
    司徒錦繡依舊如此道。
    “那好吧。”
    司徒敬城猶豫一下，道：“我打算過兩日，把你和寧瀟的婚事辦了！”
    司徒敬城此言一出，二人頓時一愣，同時抬頭看向司徒敬城。
    “怎麽都這麽看著我？”
    司徒敬城笑道：“這是兩全其美之法啊！一來寧瀟你有了續弦，二來，錦繡也不用遠嫁，一家人都在眼前，雖然三女嫁一夫說出去不甚好聽，但老夫如今已經年近花甲，恐怕也沒幾年好活了，也看淡了這些聲譽，隻要你們能平安喜樂在眼前，老夫也不求什麽了。”
    寧瀟和司徒錦繡對視一眼，後者則是移目別視。
    猶豫一下，寧瀟道：“嶽父大人的提議的確有道理，但寧瀟之心已隨青衣而去，此生別無他念……還是請再為二小姐尋一門好姻緣吧。”
    “這……”
    見寧瀟回絕的如此決絕，著實讓司徒敬城一楞。
    “哼……他不願意娶，難道我便願意嫁麽？”
    司徒錦繡哼道：“這門親事我也不同意！”
    說罷，轉身便走。
    “錦繡……”
    司徒敬城連忙喊著，但司徒錦繡已然出了書房。
    “嶽父大人，寧瀟也告辭……”
    “唉……你…你也…”
    司徒敬城無奈的看向寧瀟離去的背影。
    見兩人都這麽不滿意的離開，自己倒是左右不是人了，司徒敬城不得苦笑兩聲。
    “不同意就不同意……好歹陪老夫吃個午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