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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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秋一直覺的,自己正朝著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墜落。
    而她的身體漂浮在空中,全身不能動,就像被僵化過的屍體,除了意識還清醒,周圍的一切,全是灰蒙蒙的。
    她感覺不到任何恐懼,更沒有任何歡喜,就好像人本該就如此。
    平靜,祥和,朝某處自由落體。
    宛如歸宿。
    漩渦裏會是哪?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關心。
    更無所謂什麽時候會徹底掉下去。
    就這麽一直掉,一直掉,掉得並沒有任何時間觀念時,灰蒙蒙的周邊忽然傳來呼喚。
    “秋寶,秋寶……”
    是個男人的聲音,時遠時近。
    葛秋愣了下,像個初生嬰兒,下意識的想,為什麽她知道聲音是男人?
    那麽如果聲音是男人,她是什麽人?
    女人嗎?
    嘩的一下,灰蒙蒙的世界就像一個完整的雞蛋,而男人的聲音,就像從外麵輕敲著雞蛋殼,在他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下,雞蛋殼裂了。
    裂開一條小縫。
    從小縫裏照進一縷陽光。
    白晃晃的,暖洋洋的,讓她感到十分舒適。
    她安逸的笑,就像人渴了想喝水,人冷了想加衣,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想去抓那縷光。
    可呼喊卻突然沒了。
    葛秋感到茫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感覺心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即將離她遠去。
    她感覺到了恐慌,也從內心生出一絲渴望。
    渴望裂縫的外麵,再繼續有人喊她,又或者把裂縫擴大一些,讓她看看外麵是什麽。
    就在她這麽想,還這麽期待時,可聲音始終沒來。
    於是,她開始沉思。
    她叫秋寶,可為什麽要叫她秋寶?
    她是男人,還是女人?
    如果能發出聲音,是不是會和剛才那道聲音一樣?
    就在她努力思索,試圖向裂縫靠攏,還手腳並用以狗刨的方式脫離墜落時,另一道如混沌初開的空靈,從裂縫中傳了進來。
    他也在喊:“秋寶,秋寶。”
    也是男聲,但比上一道要婉轉,要年輕,要動聽,更甚至聽久了,還會讓她感到迷離和沉醉。
    葛秋驚訝,心想她如果會說話,聲音會不會也這麽好聽?
    就在她停下狗刨,並不知不覺醉在其中時,外麵不再隻叫秋寶了。
    而是變成竊竊私語。
    並伴隨著他說,那縷從裂縫透入的陽光,五彩斑斕了起來。
    他說:“你還記得曾經扮鬼嚇我嗎?其實我是個無神論者,比起鬼我更相信科學,但不知道為什麽,那天晚上你成功了。”
    “本來我的睡眠就不好,結果那天晚上我徹底失眠,更哭笑不得的是,薛定諤那天晚上還嗷嗷叫,給我營造了非常不好的體驗,從此以後,我就牢牢記住了你。”
    “但是我又清楚地知道,讓我牢牢記住,並不是對你產生的好奇,也不是你扮的鬼,而是我站在樓上看到你的第一眼。”
    “那一眼,我形容不出來,就感覺你和其他人不同,就好像你站在那,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吸引我的目光。”
    “當時我還好奇,你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臉都被毀了,為什麽還能毫不在意,就連身上穿的戴的,也是那麽普普通通,仿佛美也好,醜也罷,在你眼裏都是一場空,如清風如朗月,像朝露,也像飛花……”
    “不知不覺,我就喜歡上你,深深地喜歡上你。”
    “所以寶啊,你要快點醒來,再不醒,奶奶的祭日都要過了,你答應過我的,要陪我去,我還想把你介紹給奶奶。”
    “我相信,奶奶一定會很喜歡你。”
    “就像我喜歡你這樣,喜歡你。”
    哢噠。
    雞蛋殼碎了,五彩繽紛從四麵八方的照向葛秋。
    她心如擂鼓,思如海嘯,數不清的記憶片段,就像洪水開閘,瞬間淹沒她的身體……
    周圍的一切,變成汪洋。
    而記憶的片段,也幻化成帶刺的尖刀,從她身體的每一個毛細孔,鉚足了勁往裏鑽。
    她痛,她感覺全身都痛。
    但痛並快樂著,渴望著。
    還飛速地拓印著……
    她看到了爸爸,媽媽,師父,師兄,楊平安,付佳,燕兒,程躍……最後停留在喋喋不休的靳時忱臉上。
    他就好像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來,還在眼眸低垂的說。
    說她再不醒,爸爸媽媽就要把他趕出屋去,還打算好了,要帶她去浪跡天涯。
    那他呢,他怎麽辦?
    他不想爸爸媽媽帶著她走,還說他們擔心的事情,其實並未發生,而且就算發生,他也不在乎。
    可問題是,爸爸和媽媽不信。
    他們現在,隻想全身心的想去保護她,愛護她,哪怕一無所有,都再所不惜。
    可他,又何償不是如此?
    葛秋心揪成了一團,終於知道是誰打破了雞蛋殼,給了她一縷光。
    是爸爸。
    是爸爸的呼喊。
    眼淚滑了下來,她試圖抬手,卻發現無能為力。
    自己其實並沒有醒。
    但為什麽,又能看到和聽到,靳時忱就坐在她的旁邊低語呢?
    不敢置信時,她想扭動腦袋轉移視角,去看看屋裏是否還有其他人,卻不想就在這時,爸爸的聲音從遠而近。
    他無比堅定的對靳時忱道:“靳先生,謝謝你最近一直照顧我女兒,但現在該輪到我們了,請把她還給我吧。”
    靳時忱眼一眨,一抹刺痛在他眼底渲染開。
    隻見他抬起頭看著葛明朝。
    “爸,秋寶會醒的,我相信!”
    他說完,傅伯也說:“國內的醫療設備並不先進,請親家老爺相信我們,隻要您同意讓大少爺,帶大少奶奶去國外接受治療,大少奶奶一定會恢複如初。”
    葛明朝搖頭:“我相信你們,也相信國外的醫療設備比國內好,但我和秋寶媽媽,不想讓秋寶再遭罪了,這十八年,我們虧欠她很多,如果可以,我和她媽媽,隻想用餘生去彌補,你們……”
    “謝謝你們,如果秋寶醒來,我會立馬告訴你,但現在,請你把她還給我們。”
    葛明朝聲音在發抖,但氣息很堅定。
    以某種形容不出來的氣息,在肯定的告訴所有人,他是個父親,隻是在行使一個父親,想保護自己女兒的權力。
    葛秋心慌意亂,開始不停的想,她到底怎麽了?
    為什麽爸爸要拒絕靳時忱?
    而靳時忱又為什麽,會有種無力感。
    不行,她要快點睜開眼睛。
    “親家老爺,其實大少爺疼愛大少奶奶,不比您少。”
    葛明朝看向傅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我知道,他是否真心喜歡秋寶,我第一天就看出來了,但秋寶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和她媽媽害的,沒道理讓靳先生來承擔,所以,交還給我們吧……”
    “我相信,如果她真的一輩子醒不來,也就隻有我和她媽媽,會一如既往的愛著她,照顧她。”
    咣!
    葛秋全身發寒。
    她會?
    一輩子?
    醒不來?
    那豈不是,要變成植物人了嗎?
    不,不會的。
    她不要變成植物人,她這輩子,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
    沒有見到師父,沒有見到師兄,還有說好的大學,也沒去考,她怎麽能變植物人?
    別和她開玩笑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