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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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驚中,靳時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四周變得寂靜無聲。
    爸爸坐在靳時忱坐過的地方,他整個人看著就像蒼老了十歲不止,尤其是他頭上的頭發,竟有一半全變白了。
    沒多久,媽媽站在了爸爸身後,她捂著嘴哭。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
    直到護士進來說:“該換藥了。”
    爸爸才慢慢走出了房間,隻留下媽媽和護士,輕輕掀了她的被子,讓她的身體暴露在空氣當中。
    護士沒說什麽,但媽媽的哭聲明顯變大。
    葛秋焦灼著想發出聲音,又或者扭動一下身體,可她做不到。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護士離開,醫生進來,從天黑到天亮。
    其中她累昏了無數次,就像精神被清空,隻能疲憊的進行昏睡。
    在這其間,她聽到燕兒和春紅來了,兩人抽泣的和媽媽說著話。
    並給她還有爸爸媽媽鼓勁,說她一定會醒來。
    可事實就是,她人是醒的,但身體卻是沉睡的,就仿佛兩個個體,誰也礙不著誰。
    她除了著急,別無它法。
    又是一個日落,靳時忱趁著媽媽不在,偷偷坐在了床邊。
    恰好就是她能看見的角度,小聲對她說:“爸媽不讓我帶你走,那我就把設備和醫生引進來,我的靳太太,你再耐心等等,我一定會讓你醒來的。”
    葛秋熱淚盈眶,在心裏喊:你能感覺到我對嗎?
    可惜靳時忱並沒有,他隻是在說完後,熟練的拿起棉簽沾了水,一點一點的潤在她唇畔上。
    直到做完,盯著她看了好久。
    久到她以為,他快要走時。
    他又低聲道:“靳太太,你已經三天沒給我做飯了,發現沒,我都瘦了一圈。”
    葛秋心悸,仔細看他的臉,他確實消瘦好多。
    以前看不到他的腮骨,現在都能看見腮骨聳立。
    一聲歎息從他嘴邊滑落。
    他伏低頭,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轉身走了。
    沒一會爸爸和媽媽進來,前者盯著桌上的棉簽和水杯看了很久,後者欲言又止握著她手哭。
    在她意識清醒的時候,隻知道媽媽平均每分鍾都在掉眼淚,哪怕睡著,都是淚眼模糊。
    她好怕,等自己醒來的時候,媽媽眼睛就會徹底哭壞。
    不知不覺,好幾個日落。
    燕兒又來了,她拿了五千塊錢,放到媽媽手上,並告訴媽媽,四季春是她開的,她隻不過是替她打工。
    媽媽很驚訝,又問了很多事情,燕兒都沒有隱瞞,不但如實告訴了媽媽,還向媽媽保證,就算她一直醒不來,她也會努力的把四季春經營下去。
    不為別的,就為了保障她有錢,維持生命。
    比如,她每天輸的營養液。
    這就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爸爸很感激,告訴燕兒,他們打算再等三天,如果這三天她再不醒,就準備租設備,給她辦理出院了。
    帶她去熟悉的家裏嚐試,看能不能讓她醒來。
    燕兒哽咽的說這也許是一個辦法,還說她這幾天看了不少關於植物人的書,書上說,有些植物人並不是一直在昏迷,而是很有可能,意識是清醒的。
    隻不過就是醒不來。
    所以要爸爸媽媽一定不要放棄。
    隨後又在她耳邊嘀咕:“秋寶,你的那個計劃,我會等你醒來後再進行,你要一天不醒,我就一天不會去辦,所以,你自己看著辦吧,四季春要沒有你,毫無意義。”
    葛秋心如刀割。
    她想醒啊,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生無可戀,又過了三天,她感覺自己躺到了推車上,視線開始移動,看到了走廊,看到了天花板,看到了樓道……
    還看到了天空,聞到了花香,以及不經意闖進她視線的麻雀。
    媽媽每在一個拐彎口就對著她喊。
    “秋寶回家了,這裏轉彎哦。”
    “秋寶回家了,這裏下樓梯哦。”
    “秋寶回家了,這裏要過橋哦。”
    葛秋哭笑不得,心想媽媽這是在喊魂麽?
    在她記憶裏,隻有送葬引靈歸家時,才會這樣喊。
    心如針紮。
    她看到了熟悉了家門口,也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間。
    不是一樓的雜物間,而是二樓真正屬於她的房間。
    沒了楊平安,整個二樓都是她的。
    “秋寶,你的房間我把它恢複成了原樣,你看看還喜歡嗎?”
    爸爸抱著媽媽的肩。
    “秋寶會喜歡的,我去樓下提水,你幫秋寶換身衣服吧。”
    媽媽哽咽的說好,還提醒爸爸:“煮點柚子葉,能去晦氣。”
    葛秋心想,媽媽要再哭下去,隻怕能匯集成河了。
    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爸媽陪她陪到十一點,兩人就坐在她床邊,說著她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比如她牙牙學語,蹣跚學路,每說到一處,兩人都會笑,笑著笑又哭。
    而葛秋則是心疼到快要裂開。
    就在爸媽關了燈沒多久,她又疲憊的快要睡著時,一個人影摸著黑來到她身邊。
    她嚇了一跳,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就聽人影說:“爸媽為什麽就不信,我也可以像他們這樣照顧你呢?”
    原來是靳時忱。
    葛秋鬆了口氣,哀傷的閉上眼睛。
    他坐了下來,在黑夜中盯著她看了很久。
    久到四肢關節會僵化時,才摸了摸她的臉頰。
    “靳太太,請你不要再頑皮了,快點把眼睛睜開好不好?”
    葛秋心碎。
    “今天已經是第十二天,靳太太你睡得太久了,再等我三天,三天後設備到,我來接你。”
    葛秋睜大眼,睡意忽然間全無。
    如果可以,她真想靳時忱請來的醫生,能給她的身體,來一次電擊。
    或許,或許就可以刺激她,讓她魂歸身體,從而醒來。
    於是,她從靳時忱悄悄離開後計時。
    一天,
    兩天,
    三天。
    爸爸媽媽好像越來越適應,開始習慣性的在她房間聊天,聊工作,並每天在睡前,還給她講一堆小時候的事。
    當小時候的事講完,爸爸就拿出三百六十五夜,像給嬰兒講睡前故事那樣,讀著人魚公主和灰姑娘。
    葛秋很感動,但更期待著靳時忱來帶她走。
    因為爸爸媽媽的治療太保守,她需要更刺激的。
    終於,在熄燈前,爸爸忽然合上書。
    “秋寶,如果你意識真是清醒的,那爸爸就要先和你道個歉,不是爸爸不想把你交給靳時忱,而是歲月告訴我們,老話說的久病床前無孝子,它是真的,這天下間隻有父母,才會對自己的孩子任勞任怨。”
    “爸爸不想你一天一天的消瘦在他麵前,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你和他橋歸橋,路歸路,在他心裏留下最美的你。”
    “所以,別怪爸爸,好嗎?”
    葛明朝說完傷心的離開,可奇怪的是,他今晚卻沒關燈。
    葛秋心緒複雜,正對欲言又止的爸爸表示理解時,靳時忱從陽台推門進來了。
    他看著爸爸離開的方向,深吸了口氣。
    “秋寶會醒的,請您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