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宴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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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魚邀請圖他們去自家的老宅裏玩, 圖欣然答應。
老宅裏人還挺多,有之前跟秦魚和秦大母一起過來的,也有這兩天秦母先後派過來的, 都老實的呆子宅子裏等著秦魚和秦大母的吩咐呢。
秦魚乘坐的馬車一到門口,就有四個守門人出來詢問是誰家的馬車, 秦魚露出小腦袋,還未說話,其中一個老奴就高興的躬身叫道:“原來是公子歸家了,公子且稍等, 老奴這就開中門, 迎公子進府。”說罷就興衝衝的帶著其他雖然有些茫然但仍舊興奮不已的三個人回去開門了。
秦魚:“......哦。”
他撓撓臉頰,總覺著有哪裏不對,圖先下車, 然後不由分說的將秦魚抱下來,牽著他的手立在台階下, 跟其他少年一起抬頭看著這座並不古老但破舊的宅邸。
宅邸中門大開,宅邸中間的道路兩旁奴仆越聚越多,具都安靜的列隊直道兩側,躬身垂手低頭等著迎接主人進門。
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秦魚認識的, 更多的, 是秦魚不認識的。
秦魚見他們站的差不多了, 就要抬腳向前走,被圖拽了回來。
圖捏了捏他的手, 氣定神閑姿態隨意的站著, 跟隨他的少年們也都饒有興致的看著門裏頭, 即便有一二交談,也都彬彬有禮,並不失禮。
終於,後囿那老頭從直道盡頭走了出來,他小跑著上前,也不知道他都八十多歲的人了腿腳是如何跑的這般穩健的。他邁過門檻,稍微有些氣喘的走到離秦魚三步遠的地方,深深躬身拜倒:“老臣後囿迎接公子歸家。”
後囿是秦王宮當年分給秦家的家臣,他是良民,不是奴仆,是以自稱老臣。
秦魚上前一步,托著他的手肘,道:“起來吧,我跟大母不在的時候,辛苦你看家了。”
後囿仍舊深深佝僂著脊背,配合秦魚的身高,徐徐回道:“家中一切安好,家事井然有序,尚不算辛苦。”
秦魚點點頭,跟圖介紹道:“圖,這是後囿,我家的老家臣,他已經八十多歲了,非常長壽呢。”若是沒有秦王的那一番話,秦魚肯定會加上一句“曾經伺候過季昌先祖的”,給後囿增加身份上的光環,但有了那一番話之後,秦魚就打算以後再也不提季昌先祖的事了,也希望大家以後都能忘掉他們家曾經政治不正確的事情,以免招致閑話聽了糟心。
又跟後囿介紹道:“這是太子的兒子王孫圖和他的好友們,他們都是我邀請回家做客的。囿翁,鴛媼可在?我需要她來為我辦一場宴席,宴請我的賓客們。”
後囿又跟圖見禮,然後才道:“鴛媼聽見公子出王宮之後,就想著公子或許會回家看看,便采買了不少,也準備了不少公子喜歡吃的,足夠宴飲了。”其實是自從秦魚和秦大母進宮之後,後囿就派人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探視著王宮門口,因此今早秦魚一出宮門,後囿就得到消息了,他人老成精,未雨綢繆,想著秦魚或許會回家,便著人大肆采買了一番,還被鴛媼好生埋怨了一頓,現在看來,他準備的真是太及時了。
秦魚聽了果然高興,道:“那就回家吧。”說罷就拉著圖踏上台階,邁過高高的門檻,進了大門。後囿緊緊陪侍在他大的左後側。
踏進宅邸直道,列隊兩旁的奴仆們深深彎腰行禮:“恭迎公子回家。”
秦魚腳步一頓,然後慢慢走過直道,一直走到中間的大殿台階之上,才轉過身來,道:“都起吧,各歸其位。”
眾奴仆們這才起身,轉過身來又是一禮,齊聲道:“唯。”然後躬身趨步退後,左右兩隊分開,消失在門牆簷柱之後。
此時此刻,秦魚才有了深刻的覺悟,他的身份,是真的有所不同了。
自從麵見秦王之後,秦魚就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秦王的眼睛,他以後的道路,起點跟以前肯定是不同了。
等到昨天晚上,秦王說要給他改氏之後,秦魚還覺著,不就是一個氏嗎,改了就改了唄,還能有啥不一樣的嗎?幾十年後大家都姓嬴,說出去都是老嬴家的人,沒差別。
他見過、交往過的人,他們雖然有人叫他少子,有人叫他少公子,有人尊稱他為魚子,也有人尊稱他為魚君,但秦魚通通都將這些當做這個時代的人給他的稱呼,聽在他的耳中其實沒有任何感覺,就跟有人們稱呼張三叫‘老三’“三子”“三哥”“三郎”“小三”一樣,都是稱呼,能有什麽不一樣嗎?都是在叫張三這個人啊。
唯有此時此刻,不過是進門的一個儀式,突然就將這麽一個事實明晃晃的擺在了他的麵前,秦王所說的每一句話的分量都在此時此刻變的萬鈞之重,變成一道鎖鏈,牢牢的箍住了他的心髒。
秦王親自給他改氏,以後,他不再是秦家的稚子秦魚,他已經是秦國大王親自承認的的秦國公子了。
秦國的公子啊!
或許後囿他們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但以他飽經世事的眼睛所看到的,隻會比旁人人更多,再加上秦魚現在在櫟陽越來越響亮的名聲,才讓他決定搞了這麽一個鄭重的迎接儀式吧?
秦魚看看還在佝僂著脊背跟他齊平的後囿,深深的替他心累,他對後囿道:“囿翁去準備宴席吧,我帶著圖他們看看咱們家的宅院。”
秦魚敏銳的發現後囿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才應道:“唯。”然後後退離開了。
秦魚納悶,這老頭又怎麽了?
等他帶著圖他們走過雜草叢生的院落,穿過窸窣作響的花圃,踏過已經看不到路的甬道,踩上幾腳蛇蟲,打過兩隻野雉,捉住三隻灰兔之後,秦魚人都麻了,明明上次他來的時候,這宅子還沒這麽荒廢的?在這短短的小三個月裏,這宅子發生了什麽嗎?
這還隻是在外頭院子裏,還不知道屋子裏麵已經破敗成什麽樣了呢。
圖驚歎道:“我從來不知,一個宅子竟然能荒廢成這樣,這要不是剛從外頭城裏走進來,我還以為自己是在狩獵場呢。”
一個少年也一臉恐懼道:“這裏居然還有蛇。蛇都是成群做窩的,魚,你一定要讓仆從們在你居住的屋子裏灑滿雄黃粉驅蛇,否則,它們半夜會爬進你的被窩裏咬你的。”方才就是這個小少年踩到了蛇,嚇的他一蹦三尺高,被其他少年笑話了好一會呢。
秦魚被他的形容給惡心到了,他無語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家竟然是這個樣子的,上次我來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圖問不信他道:“你確定你上次來的時候看過了所有的院子?”以秦魚這小身板,他怎麽就不相信他能走遍所有的院子呢?
秦魚一呆,仔細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有些不確定道:“我上次來沒住幾天,或許,可能,大概,是沒進來這邊吧?”
圖一言難盡的看著秦魚,對他道:“行吧,這一趟也算是看個稀奇了,不虧。”然後一本正經的教秦魚:“魚,等回了王宮,你向王大夫討賞一座宅子另住吧,這宅子,要是修整起來,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勁呢,還有這蛇蟲,不好抓的,你要真住在這裏,小心真給咬到了。”
秦魚歎道:“這宅子雖說是我們家的,但爰書什麽的都在宗正那裏呢,並不完全算是我們家的,我們家不能隨意修繕,長年累月的,就這個樣子了。”
圖點點頭表示明白,眾人又逛了一會荒宅,才在來找秦魚的煙的帶領下回了之前秦大母住的院子。
一牆之隔,恍若隔世,眾少年們感覺好玩極了,有幾個還在院門之間來回穿梭,感受一牆之隔的不同空間帶來的截然不同的感受。
堂室裏,已經擺好了案幾,眾人分賓主坐下,秦魚一個人坐在上首中間的案幾之後,圖坐在台階之上秦魚的右手邊的一個案幾之後,其他少年則是分坐在台階之下的兩邊案幾之後。
後囿進來詢問秦魚,是否要上一些飲品點心佐興,秦魚道:“先上清水,淨手過後再上飲品。”
後囿沒忍住看了秦魚一眼,然後應聲退下了。
圖想起秦魚對他占滿米糕糖漬的手避之不及的樣子,說秦魚道:“你怎麽這麽多怪癖。”
秦魚掀掀眼皮,給了他一個涼涼的眼神,悠哉道:“病從口入你不知道嗎?”
圖理直氣壯:“不知道,頭一次聽說,你哪裏聽來的怪言怪語?”
秦魚瞪眼。
圖連忙擺手,一臉怕了你的說道:“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行了吧?”
秦魚哼哼兩聲,放過了他。說起來,他才是最受折磨的那個好吧?這裏的人吃飯之前竟然是不洗手的,還有的好幾天都不洗手不洗臉呢,更別說洗澡了,別人他管不著,反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隻要是他能做主的,吃飯之前,是一定要上清水洗手的。
不一會,有年輕的仆婦魚貫而入,每一個人手上都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陶盆,陶盆邊沿上搭著雪白的麻布巾,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托盤上放著一個方形小木托,木托上放著一塊四四方方的粉紅色的東西。
仆婦跪在客人們身邊,雙手穩穩的托著托盤,等待客人們淨手。
這樣一番操作,有些鎮住這些還沒見過大世麵的少年們了,都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麽禮儀。
秦魚施施然的撿起木托上的粉紅色的小東西,對眾人道:“這叫香皂,可以潔淨汙漬。”說罷將捏著香皂的手放進盆中,打濕了手和香皂,然後將香皂在手中揉搓,有淡淡的桃花香彌漫開來,也有乳白色的泡沫出現在秦魚的小手之間。
有少年驚呼:“桃花仙露。”
秦魚笑道:“這香皂裏摻了桃花露,所以有淡淡的桃花香。”
等到手裏的泡沫足夠多,他將香皂重新放到木托上,然後在清水中仔細清潔手指,然後拿起白布巾,擦幹淨手指,又重新將白布巾放到托盤裏,跟這個仆婦道:“下去吧。”這樣端著肯定很累,但案幾是吃飯的,他不能將之當做洗手的台子。
秦魚用眼神示意圖他們快點洗手。
圖和其他少年們都學著秦魚興致盎然的洗起手來,等仆婦們陸陸續續的退下,這群沒見過世麵的少年還在聞著自己的小爪子,都道:“好香。”
“真的能洗淨汙漬,我方才洗下來好多黑東西。”
秦魚用眼神離這個少年遠了一些。
“這叫香皂?我從未聽說過此物。”
“肯定是新出現的,就跟水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