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楚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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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就要夏收了,範雎正在跟秦王討論軍功發放和前線糧草供應的問題,王令已經起草好一半了,剩下的還在斟酌。
    曆來出兵,要麽是夏收之後,要麽是秋收之後,從來沒有春耕之前出兵的。
    無他,誤農時,傷根本。
    但近幾年,武安君白起有了開春出兵的習慣,看在六國眼中,那就是殺神果然是殺神,連最基本的三月勿殺生的倫理道德都不顧了,秦國果然是虎狼野蠻之國!
    罵名是被白起擔了,但範雎要摸著良心說一句,開春出兵的主意,還是他定下來的,白起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不過,範雎可還沒有自信到覺著白起是順他的勢,他跟秦王都知道,白起到底是順的是誰的勢。
    今年開春,白起攻打南陽,驅散為主,殺敵為輔,整個南陽地區是別想春耕了,韓人跑的跑,散的散,被俘虜的被俘虜,相比於以前的奇兵突襲,絞殺敵軍的有生力量,這次白起的作戰手法是利用秦軍的器械優勢平推南陽,占領土地為主,若非必要,不再殺敵。
    白起的作戰手法改變了,似乎倒退回春秋時期禮而用兵,攻占敵人城郭上去了?
    有識之士,在了解過白起攻占下來的土地是如何處理的之後,心中似乎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秦國,正在以一種更仁善但更徹底的作戰方法,征服山東之人。
    秦國的征戰之策,在糧草充足的供應下,確實已經改變了。從現在起,秦國每攻占下來的一塊土地,都要思考,如何收服這塊土地上的人心,而不是殺其父祖,擄其妻女,征服他們世代生存的土地,然後從秦國腹地遷秦國之民過來生活。
    34;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34;
    這是秦魚引用《三國》裏的一段話,範雎覺著很有道理,就用自己的思路,將之轉換成更符合秦國實際的新的國策。
    那就是,敵人還是要殺的,畢竟戰國,是一個武德充沛的時代,要馴服敵國之民,恩威並施,威重於恩,是很必要的。
    白起,就正在南陽之地實踐這個新的征戰策略。他每占領一地,就安排兵尉帶著兵卒和俘虜對打下來的土地按照秦人的耕種方式進行補種,補種的空檔正好給韓王跟秦王交鋒的時間,雖然這個交鋒韓王是被碾壓的那個,但過場嘛,還是要走一下的。
    gt;就這樣打打停停,戰爭一直在持續,但其實戰場上死的人,三五千吧,連之前白起征戰的殺敵的一個零頭都夠不上。
    韓人死的少,震懾少,就給了韓王一種其實韓人很能打的錯覺。
    韓王有了這個錯覺,給秦國易地求放過的想法,就不是那麽堅定了,將要給的地,答應的也沒有那麽痛快了。
    秦王佯裝惱怒,但其實他心裏並沒有很急,因為這都是假象,都是為了在攻戰的同時,不耽誤南陽土地上的土地生產,邊攻邊種,就地收獲,能節省很多軍糧呢。
    等到秋收之後,就是南陽徹底易主的時候,至於能從韓國手裏得到多少多餘的土地,就看秦國的謀士和韓國的謀士,誰更給力了。
    所以,秦王並不著急。
    秦國的夏收開始了,南陽因為是補種的,已經耕種過的地上,夏收要晚一些,但之前新攻占下來的土地,要好好的收拾收拾,準備夏耕了。
    近幾年風調雨順,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該晴天的時候出太陽,秦國有看天時、天象的太史,按照太史給出的節令建議,隻要大差不差的不要超出太多,一般不會有大問題的。
    白起打算在南陽之地早日開始夏耕,這樣,等秋天的時候,種下的穀物就可以早日成熟收割了。不過,白起還是往鹹陽送去了奏疏,要糧,要牛羊。
    南陽多山啊,山上不能種穀物,放養牛羊總是可以的,還要攻打上黨呢,在此地養上一兩年的牛羊,軍糧基本上能解決三分之一,要早做打算呢。
    而且,韓國的百姓見秦軍居然不殺人,有膽子大的撐不住肚餓,從深山中跑出來了,要是能收服他們為己所用,攻打韓國,能史容易一些。
    對此,秦王深以為然。
    另外,為了安撫兵卒,鼓舞士氣,白起打算在夏收之後,封一批軍功爵。
    如今秦國改變策略,不再提倡以敵人的人頭換軍功爵,戰俘也可以換軍功爵,戰俘和人頭還是不一樣的,如何換算,臣以為…...
    秦王看完白起起草好的軍功爵換算標準,把範雎叫來,一同商討此事,以及,商量往前線送糧送牛羊的問題。
    要說牛羊,自然是櫟陽和上郡那邊最多了,秦王要秦魚來一趟鹹陽,商討一下送多少牛羊到南陽地區,走哪條路,怎麽送過去,誰去送,送牛羊活物可跟運糧不一樣,要保證成活率
    ,需要更繁瑣更講究,秦王想把秦魚叫過來一起商討,順便,有段日子沒見麵了,咱們是不是要見見麵,敘敘舊,聯絡聯絡啊?!
    秦魚收到這封略帶抱怨的爰書,回想一下,從上次雍城分別之後,已經小半年沒見麵了,確實要去鹹陽看望看望君王的。
    櫟陽官滿民順,秦魚就是長時間離開不管事,也不會出大問題,所以秦魚隻是跟縣丞和縣尉說了一聲,要他們看好家,就帶著自己的護衛和仆從出發去鹹陽了。
    櫟陽路邊種果樹已經好幾年了,這幾年裏,在路邊種植果樹,已經成了櫟陽周邊的一種風氣了。
    路邊所有的果樹,都是秦國的公有財產,秦律明文規定,摘不是自己家的果子,不管這個果子是庶人家的,還是國家的,都算偷盜,要砍手的。
    百姓家中自己到底種了幾顆果樹,是記錄在沒個人的戶籍竹簡上的,可以說,秦國的每一顆果樹,都是有明確的主人的,你說野生的?
    咳,所有野生的,都是秦王的,你說這野生的有沒有主人?
    有這麽一條嚴苛的秦律擺在那裏,在秦國路邊種的果樹,沒人敢偷摘。
    當然,敢偷的,而且是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你偷果子的,已經被剁手了。
    每顆果樹上結了多少果子,都有亭長派手下的小吏來數,並做好記錄,等到果子成熟的時候,就要摘取不少於這個數量的果子,這種果程,跟在糧田裏取程收稅,是一樣的道理。
    秦魚覺著吧,一顆果樹結這麽多果子,你或許能數明白,那這嘩啦啦一大片的果園,你能知道這裏麵到底有多少個果子?要是有人偷偷的摘一個,吃了,你怎麽知道?
    但秦國的亭長,每年都能抓到幾個偷果子的,而且多數都是舉報被抓的。
    哦,秦國還有一個嚴苛的連坐製度呢,你要是看到一個人蹲在路邊吃果子,而且知道他家裏沒有種植果樹,那你就可以告他偷盜了。
    也不是一告一個準的,被告者可以自證這是自己花錢買的,別人送的,跟人換的,隻要你能證明自己不是偷的,告發就不成立。
    非常雞毛蒜皮,但若是告發成功了,後果卻是非常嚴重的。
    因為,在現如今的秦國,你若是因為上戰場受傷斷胳膊斷手斷腳的,保管你餓不死,公子魚總會能給你找到適合你的工作,並獲得豐厚的報酬。但你
    若是因為偷盜斷手,那麽,不僅不會受到接濟,還會受到排擠,畢竟,誰願意跟一個小偷交往呢?
    所以,在秦國,犯了偷盜的成本,高昂的讓人無法接受,路邊的果子,就得以保全了。
    因為種的多,產量就高,所以秦國本土的水果價格,一直非常低廉,但也沒有低廉到傷濃的地步。
    原因還是在於秦國的釀造技術在一年接一年的提升,果醋、果酒、果醬,也已經進入尋常百姓家中了。
    如今從西域引進的葡萄、瓜果等作物,已經跟秦國本土的水果進行雜種了,通過這種方法,培育出良種後代。
    這種雜交取良的方法,耗時又耗力,還不容易出成果,但改良品種嘛,功或許不在當代,利卻是在千秋的。
    還是老法子,秦魚出田出錢出政策,不止是農家,他支持所有對此感興趣的所有人投入到改良良種的事業中去。這些人中,有混日子混好處的,但也有真幹事的。
    比如,秦王宮裏優先供應的一種新的葡萄品種,就是由西域葡萄和本地野葡萄雜交出來的,不僅個頭大,還更甜。
    秦王克己複禮,並不是個好口腹之欲的君王,他對此興趣缺缺,但還是采納了秦魚的意見,給了這個改良葡萄品種的庶民一個五級的大夫爵位,可以免除除了軍役之外的所有勞役了。
    這個庶人沒有上戰場,沒有殺死敵人,卻能一舉從卑微的庶人躍升至大夫爵,都是因為他把葡萄種出花樣來了。
    一時間,這個大夫名聲大噪,對改良作物品種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多,也不乏來拜師學藝的。這才是秦魚想看到的,爵位嘛,就是這麽用的。五月份,有些果樹已經碩果累累,有些果樹,則是花期盛開。
    去年才栽種下的西域石榴,從五月初開始陸續開花,現在正是花開最盛的時候。秦魚透過紗簾看看外頭大大的太陽,心裏嘀咕,不是說石榴一般都是春末開花的嗎,怎麽這些石榴大夏天的才開花?是品種的問題嗎?還是說,石榴也會水土不服?
    但不管怎麽樣,這大紅石榴花,開的可真好看啊。希望等秋天結出來的石榴果,也能好吃吧。
    因為這石榴是去年才從西域引進栽種的,秦國也隻有在鹹陽城內以及部分城外栽種了一些,這屬於稀罕品種,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
    櫟陽當然也是有的。
    但
    除了在鹹陽和櫟陽經常看到的人,其他外地人來看到了,都會露出驚奇的表情,多看幾眼的,因為,這是一種從未在華夏土地上出現的新果樹,開出的花如此濃豔與眾不同,見到了,都會不由自主的瞧個稀奇。
    比如,就如眼前的一看就是外國來秦的車隊,車隊裏的人看到秦國路邊竟然有這樣新奇的花在開放,雖然沒有相互交談,但車隊裏的人,包括那個一看就身份不同的人,眼睛具都不約而同的黏在了這些開的正豔麗的石榴花上。
    秦魚對石榴花不感興趣,他對這隊車馬挺感興趣的。
    秦魚對騎馬伴在他軺車旁的護衛問道:“那對人馬,看著好像是楚國的?”楚國人的裝束,不要太顯眼,楚人跟其他國家的人都不一樣,非常好認。
    護衛讓人去打聽,沒一會,護衛跟秦魚匯報: “是楚國的使臣,來秦國看楚太子的。”
    秦魚恍然,原來如此。
    因為有悼太子的悲劇在前,秦魚對這位在秦國做質子做的如此滋潤的楚國太子非常好奇,還特地找人打聽過,雖然隻有遠遠的見過一回麵,但他對這位楚太子知道的還挺多的。
    比如,每年楚王都會派使臣來秦國看楚太子,一年一次,從來沒有多過,也從來沒有少過。
    但據秦魚所知,今年開春的時候,楚王已經派過一次使臣來秦了。因為秦國出兵攻打韓國,楚王為了跟秦國交好,表示自己沒有支持韓國的意向,幾乎前後腳的,白起剛走沒多久,楚王就派使臣過來表示友好了,順便看望一下楚太子。
    這楚使才離秦沒有多久吧?怎麽又來了?
    而且..
    秦魚將視線放在一名車夫上。
    所有的楚人都好奇的去看石榴花,隻有這個車夫,目不斜視的非常專注的在駕車。秦魚看他駕車的手,養尊處優的一雙手,一看就不是一個車夫會有的。
    秦魚: 34;停車!34;
    給秦魚駕車的壯立即拉住韁繩,讓馬停下,並且警戒的看向四周。壯從秦魚還在繈褓的時候就在秦家了,說是看著秦魚長大的一點都不誇張,他對秦魚的一言一
    行,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語氣,都有自己的辨別和理解。
    雖然秦魚隻說了兩個字,但壯能從這兩個的語氣裏聽出不尋常。秦魚將自己的兩個百夫長派出去,讓他
    們拿著自己的令牌去截住這隊楚人。
    楚使看著眼前的令牌,臉上還是尋常,但心裏已經開始發抖了,他的車夫到底是個什麽人,他一清二楚,心裏打鼓,這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百夫長將楚使和他的車夫帶到秦魚的軺車前,秦魚隻瞥了一眼楚使就略過他,仔細打量車夫。
    秦魚挑眉: 34;楚太子?34;
    車夫做茫然狀: 34;…???34;
    秦魚冷笑: “孤跟熊啟還算有些交情。楚太子,你自己不知道,你跟熊啟的臉型長的一樣嗎?耳朵也一樣,都是招風耳,哦,耳垂上的痣也一模一樣呢……34;
    熊啟是楚太子的兒子,同樣是秦公主的兒子,秦魚在秦王宮裏見過這位秦公主,自然也是見過熊啟的,看在秦公主的麵子上,秦魚跟熊啟相處的挺好的。
    車夫臉色巨變,實在沒有想到,他才剛出了鹹陽城的城門呢,迎麵就遇到這麽一位神仙主兒,秦國的公子魚啊,鼎鼎大名,誰人不知?
    楚太子苦笑:“還請公子放我離開秦國。”說罷,深深拜倒在秦魚的車前。
    秦魚好奇:“你怎麽扮成車夫的模樣出城?還要離開秦國?大王難為你了?”那也不至於逃跑吧?你幾歲了?你是質子,是想走就能走的?
    楚太子淚灑當場: 34;君父重病臥床,為子者,不能在塌前伺候,不孝至極。我想辭別秦王,回楚伺候親父,誰知,秦王竟疑我,不肯放我離開。我心中實在憂慮,便想出此計離秦。希望公子能看在孝親的份上,放我離開。日後必有重謝!34;
    說罷,再次拜倒在地。
    秦魚心中明了,這是著急回國繼承王位去了。能讓楚使冒險夾帶楚太子離開,看來楚王是真的病了,而且,不是小病。
    而且,與楚太子形影不離的黃歇不在,想來應該是在楚太子府中策應。秦魚: 34;孤既然看見了,就不能當做沒看到,私自讓你離開,你與孤一起去麵見我王吧。34;
    楚太子大急,不由上前一步,結果,立馬刀劍加身,脖頸上的刀鋒刺著他脆弱的脖頸,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秦魚道: “請楚太子坐另一架馬車,與我一起回鹹陽宮,見大王去。”
    至於那個已經身體打擺子的楚使,秦魚就
    不管了,他隻要把楚太子帶回去就行了。楚太子就這樣又被帶回了鹹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