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認領(霸王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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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當年隻有八九歲的秦魚在河套與李牧見了一麵,如今四五年過去,孩童已經長成少年,李牧還能一眼熟悉,第二眼就精準的將他認出來呢?
    秦魚之所以敢帶著人到處跑,就是仗著自己年紀小,沒出過門,他國之人不知他年齡,不知他相貌,他就是在邯鄲城裏大喊: “我是秦國的安平君!”估計也沒幾個人會信的。
    黃毛小子,你說你是安平君,我還說我是秦王呢。
    眾所周知,諸國除了王的兒子,可以不看年齡,隻要受寵,繈褓中就有可能封君。這個封君的製度,在秦國被限製的尤其厲害,稍微平庸些的公子,都是隻能享受物質上的富貴,是沒有資格封君的。
    而現在,秦王偌大的年紀,隻有兩個兒子,一個死了,一個太子估計重孫子都有了。
    但除了王的兒子之外,能封君的,無不是功勞卓著才華橫溢天下聞名的能人異士。而這樣能立下偌大功勞封君的,放眼諸國,哪個不是還胡子拉碴年紀一大把的成年人?
    你個黃毛小子,你說你是秦國的安平君,誰信呢?
    當年荀子見著他的時候,都沒往他就是公子魚的身上想過。
    就是依仗著這份無人識的便利,秦魚提出要來邯鄲逛逛的時候,白起都沒多做阻止,就放行了。百密一疏,而李牧這個,甚至連“疏”都算不上。
    八九歲的孩童長什麽樣子?十三四歲的少年長什麽樣子?
    秦魚當年見到李牧的時候,李牧還是樣貌、輪廓、身材差不多已經長成了的少年年紀,這麽多年過去,秦魚都還是在別人的提醒下才將眼前這個已經長成青年的李牧和以前的那個少年結合起來。
    而他自己,變化更大,秦魚私下裏,是覺著自己其實是換了一個腦袋的。
    秦魚小時候是黑葡萄似的圓眼睛,現在他的圓眼睛隨著年歲的增長,已經開始朝秦王室特有的細長丹鳳眼轉變了,以前還算清晰的雙眼皮,也早就開始變的內雙,估計等他成年之後,雙眼皮都要變單眼皮了(內雙的更厲害了,基因是改變不了的)。
    眼睛變化這麽厲害,更別提臉型輪廓和身材變化了,以前臉上身上都是肉墩墩的,現在他身體開始抽條,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已經從矮冬瓜變成少年特有的細竹竿身材了。沒變聲之前,他是雌雄莫辨的童聲,現在開始變聲,一開口就
    是粗噶的公鴨嗓…..
    所以,李牧,你到底是怎麽把我給認出來的?!王宮裏是不能騎馬的。
    走在趙王宮的路上,秦魚忍不住問李牧: “李大兄,咱們得有四五年沒見了吧?我自認變化挺大的,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李牧嗤笑: “我李牧長這麽大,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小孩,第一次見和第二次見,有什麽區別嗎?
    秦魚喊冤: 怎麽沒有區別?我長大了,也長高了,一年不見,我大母都未必能認得出我,你居然能一眼就把我認得出來,當真厲害。
    李牧: 哼。
    秦魚繼續: 說說聽嘛,你到底是怎麽認出我的?讓我死也死個明白罷。李牧停下步伐,俯視秦魚,秦魚也停下腳步,稍微抬頭去看李牧。
    嘖,長得高了不起啊?
    兩人對視,李牧打量秦魚,秦魚也任他打量,並且期待他能給他解惑。
    幾個呼吸後,李牧道: “我記得見你時候的感覺。”跟所有人都不同,小小年紀就能狡詐如狐,淡定如虎,執掌幹萬人生死,如呼吸一般自然。
    這麽多年過去了,李牧對秦魚的評價,一直是兩個字:妖孽!
    隻能說,第一次見麵,秦魚給李牧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這種深刻的印象突破了李牧十幾年來已經形成的三觀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讓他再次在人群中看到引人注目的人時,下意識的去關注,不自覺的去比較,然後,可不就認出來了?
    一個人再怎麽變化,隻要還是那個人,就還帶著過去的印記,恰巧,李牧就識得這份印記。就像他自己說的,是感覺,是個人自帶的氣場,是氛圍。而這種氣場和氛圍,放在某些總愛打破常規的人身上,就會特別顯眼。
    邯鄲城中貴族少年不少,但這世上,之所以有‘人品貴重’這個詞,不隻是說隻要穿一身華美的衣服就可以被稱作貴重的。
    十來歲的少年年紀,隻會讓這份“貴重”更加引人注目。
    >
    有些人麻木,有些人眼盲,有些人事不關己,也有些人,見了就不能忘懷。李牧能在人群中將秦魚認出來,看似玄幻不可思議,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李牧說罷就繼續向前走,手還不忘牢牢抓著秦魚的手腕。
    等了半天就等來這麽一句話,秦魚很不服: “切,不想說就不說,做什麽故弄玄虛?還感覺呢,你修道啊?
    李牧:“我修兵,不修道。”
    秦魚;…
    你厲害。
    秦國的安平君居然在邯鄲,這個消息早就傳到趙王的耳中,等李牧帶著秦魚走進宮廷的範圍之後,不光此時在王宮中的臣子們對秦魚側目而視,就連王宮中的侍人和宮女們,都明裏暗裏的對秦魚露出好奇的視線。
    他們生活在宮中,每日聽說的,也都是哪國的大王如何如何,哪國的公子如何如何,哪國的封君如何如何。
    他們以前聽的都是齊國的孟嚐君又在哪國為相,養了多少雞鳴狗盜之徒,後來這些上不得台麵的門客學雞叫,騙開了函穀關的大門,然後將孟嚐君從秦國解救出來。
    還有是魏國的信陵君,他不僅姿容俊美,更是豢養有三千門客,招攬人才禮賢下士皆不問出身,天下聞名。在趙國更是聲名響亮,因為信陵君是他們趙國的平原君夫人的親弟弟,趙國人愛屋及烏,對信陵君也很吹捧。
    楚國的春申君這幾年也聲名鵲起,他曾隨侍楚王在秦國為質十年,後又輔佐楚王順利即位,楚王也以令尹國相相酬,乃是君臣相得流傳甚廣的一則佳話。
    秦國嘛,他們其實也知道秦國有一位公子,被封安平君,善於稼穡之術,其他的,姓名如何?年歲幾何?樣貌如何?有什麽家聞戶曉的趣事?身邊可有什麽拿得出手的門客?立下什麽大的功勞?
    通通不知道。
    天下隻知有安平君,卻不知安平君如何矣。
    他們以前說起來的時候,還笑話秦國打腫臉充胖子,看著別國都有名聞天下的公子封君,他們就自己也傳出來一個,好讓世人以為秦國不缺公子。
    但現在看到被李將軍帶進宮的這位據說是秦國的安平君的這位…少年,他們不禁開始唏噓起來:秦國果然是在打腫臉充胖子,看,竟然連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都要推出來做和他們趙國的平原君、魏國的信陵君、楚國的春申
    君齊名的公子封君,這秦國,果然不講究。
    這不,露餡了吧?
    這麽個小少年,讀書了嗎?懂詩樂,會禮儀嗎?見了大王不會被嚇的哭鼻子吧哈哈哈。
    秦魚也饒有興趣的看著趙王宮裏的人和景,猜度著待會要見的人,要說的話,如何將他此次身份暴露的影響降至最小。
    秦魚見到了趙王。
    趙□□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人,應該是三十多歲吧?男人隻要一蓄胡須,下到二十上到五十,三十年的跨度,年紀隨便你說,都能靠的上。
    秦魚按照封君的禮儀,隻是對趙王行拱手禮,連腰都不用多彎。趙王驚奇的打量秦魚: “你就是秦國的安平君?”秦魚笑道: “是啊,我就是秦國的安平君。”秦魚一笑,比他不笑的時候,看著可乖巧可親多了。
    趙王神色放鬆了幾分,問道: “你來邯鄲做什麽?”其實他更想問,你幾歲了?看著可真顯小。
    秦魚笑回道: “來遊曆啊。我聽說邯鄲是天下聞名的城市,早就想來看看了,我以前年紀小,家中大人不放我出來,如今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四處遊曆了,這不,我第一個地方就來邯鄲了。
    趙王微笑: 那你在邯鄲,可有何見聞嗎?
    秦魚: 邯鄲歌舞挺好看的,美人樓建的也恢弘精巧,我還挺長見識的。
    趙王皺眉: 寡人聽說,你殺了美人樓的少主,取而代之,才入住主美人樓的?
    秦魚嗬嗬笑道: “我是取代了美人樓的少主,但可沒殺他,你可別冤枉我。”
    趙王: “那美人樓的少主呢?”
    秦魚: 自然是送回齊國啦。我來邯鄲的路上,遇上這從家中偷跑出來玩樂的少主,深感他紈絝子弟大不孝,就命人綁了,送回齊國他老父那裏了,我又聽他吹噓邯鄲的美人樓多麽的富有,我一時好奇,便假借了他的身份到美人樓裏去玩了玩,你放心,我隻玩樂,沒亂來哦。
    趙王無語,你還說人家少主紈絝大不孝,依寡人看,你比那少主更頑劣。此時,聽說秦國的安平君來到邯鄲的趙國的臣子們,也都腳步匆匆的來到趙王宮,看熱鬧來了。
    平原君趙勝第一個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秦魚,不由
    倒抽一口氣,用手指指著秦魚,氣急罵道:“果然是你,你怎麽敢!你是怎麽敢在這個時候隻身來邯鄲的?趙魚,你是不是太狂傲、太不將我趙國放在眼裏了?
    秦魚差點被他的吐沫星子噴了一臉,他後退一步,對趙勝道: “平原君,不是我不將趙國不放在眼中,明明是你平原君沒將我放在眼中啊。你明明在秦國見過我的,我還怕你餓著,好心的給你送牛送農具讓你自給自足,結果呢,你逃回到趙國,竟然沒跟趙王形容過我。方才趙王見我,第一句話竟然是問:你就是秦國的安平君?
    “平原君,你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否則我在邯鄲生活了這麽久,也沒少走動,怎麽趙國上下,竟都不知道我就是安平君呢?!
    好一個倒打一耙!
    好一個信口雌黃血口噴人!
    人家平原君沒有在自己的國家宣揚你的名聲,竟然成了一個過錯了。平原君被氣的手指都顫抖了。他,他在秦國親自耕地、種地將自己差點餓死過了近兩年,這是他此生最難堪的經曆。
    他雖然在範雎麵前表現的一副瀟灑無為不重名利的名士風度,那都是表現給別人看的,他要是不顯出他平原君的氣度來,不搞出一點噱頭來,如何能釣來秦國的相邦,然後麻痹秦軍卒,放鬆對他的看守,最後在小舅子的幫助下,逃回趙國呢?
    他回到邯鄲之後,隻想將這段過往忘個幹淨,如何還要將之拿出來大說特說?
    趙王問他在秦國過的如何,都見了哪些人,他都挑挑揀揀添油加醋了說,但對給他難堪的安平君,他是一字一句都沒說過的,隻當他沒見過這麽一個人。
    秦魚來邯鄲之前自然是打聽過邯鄲有沒有關於他的傳聞的,他對平原君的心理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平原君沒有將他說給趙國君臣聽,那就說明,平原君其實是很在意他自己在秦國的經曆的。
    所以,秦魚見到趙勝,專門往他在意的點說,果然將趙勝氣個夠嗆。
    不過,老於謀算精事故的平原君趙勝,是不是太容易動氣,太沒涵養了一些?正在秦魚懷疑趙勝再搞什麽陰謀詭計的時候,大殿裏又進來一個人。
    來人跟趙王見過禮之後,圍著秦魚走了一圈,捋著胡須讚歎道: “我之前聽說,你是因為從楚王和春申君黃歇那裏強自割楚地三百裏,有拓地之功,秦王才封你做安平君的。如今看來,名
    不虛傳啊,果然…伶牙俐齒。
    秦魚笑問: “君乃是……”
    趙豹瀟灑一禮: “在下趙豹,拙號平陽。”秦魚恍然: 原來是平陽君看,失敬,失敬。一個黃口小兒對自己說“失敬”,平陽君頗感稀奇,不由對秦魚更加嘖嘖稱奇起來。
    秦魚笑對平陽君趙豹道: “我在秦國的時候,隻聽說過趙國的平原君趙勝,沒聽說過平陽君趙豹,如今看平陽君如此人物,竟然名聲不顯,真是奇也怪哉!
    秦魚這話,跟去年異人當朝嘲諷趙豹的時候說的話不盡相同,但意思卻是一個意思:真正有本事的都名聲不顯,沒有本事的,倒四處揚名。
    平陽君趙豹對趙王嗬嗬笑道: 大王,此子狡頑,他說的話,隻可聽,不可信。他這話是說給趙王聽,也是說給平原君趙勝聽,以彰顯自己不慕名的品格。
    趙勝對趙豹看抑實揚的話冷哼一聲,隻是質問秦魚道: “方才在殿外的時候,老遠就聽你說你不是美人樓的少主,美人樓的真正少主已經被匿送回齊國去了?
    秦魚: “是啊,怎麽了?”
    趙勝冷哼道: “老夫倒是覺著,這美人樓就是秦國的間人所開,在我邯鄲做間來了。”
    秦魚瞬間雙眼放光,搓著手唏噓道: “美人樓之富、之奇、之美,在下可是早就眼饞了,既然平原君認為這是我秦國之人開的秦國之樓,那我是不是可以把這美人樓搬回秦國去?
    又去問趙王: “大王啊,我可是秦國的安平君,我將我秦國的寶樓搬回秦國,您不會不同意吧?
    趙王皺眉: 美人樓乃是我趙國的產業,安平君不可戲言。
    秦魚激動的道: “如何是戲言?方才平原君不是說了嗎,美人樓是我秦國間人開的,自然就是我秦國的產業!這樣,我也不占您便宜,三萬百姓,趙國不是還有三十萬降卒的父母妻兒等家眷沒有交付給秦國嗎?我出三萬戶百姓,您可以少交付三萬戶百姓,換我將美人樓搬走,如何?
    平原君冷笑:“稚子戲言!我隻是懷疑美人樓是秦之間人所經營,可沒說這美人樓就是秦國的,安平君太過牽強附會,強詞奪理了。
    哼,三萬戶就想換美人樓,異想天開,出
    口就三萬戶,你能做的了主嗎?
    秦魚撇了眼趙勝,譏諷道: “平原君不是在我秦國待過嗎?我到底能不能做主,你應該最清楚才是,哼!
    秦魚繼續眼含殷切的看趙王,催促道: “大王,隻要您點頭,您就能少交三萬戶百姓了,這可是
    穩賺不賠的買賣。
    趙王表麵一副沉重的神色,內心卻尷尬的不行,三萬戶,確實不少了,一個封君的食邑,三萬戶都算是多的了。
    可是,他原本就沒想再交出一戶百姓,美人樓裏或許有一兩個秦國的間人,但樓本身根本不可能是秦國的產業,自然也是不能換的。
    他可以直接拒絕,但是,他打算背約的事,是秘密進行的,現在魏、楚、齊三國都還沒回消息,趙國在結盟達成之前,萬不能將背約的消息漏給秦國。
    所以,如何拒絕的不讓人生疑,就很有必要。該如何拒絕呢……
    趙豹忙道: “不可,美人樓是我邯鄲之寶,關乎百姓穿衣戴冠,萬萬交換不得。”
    秦魚隻當趙豹和趙勝想的一樣,認為三萬戶太少了,他就跟一個揮霍無度的無知少年一樣,高高昂起下巴,倨傲道: “我出五萬戶!”
    趙豹一頓,趙勝嗤笑道: “你不如直接以信約做交換,我趙國或許會考慮一二。”
    秦魚卻是一臉狐疑的看著趙勝,質問道: “平原君,趙國不會是,不打算履行秦趙之約了吧?”
    趙勝罵道: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趙國何時……”
    秦魚搶白道: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倒是說說,你激我用秦趙信約換美人樓,是安了什麽心?”
    趙勝: “你不是說你能做主嗎?老夫倒是很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做主。”最好秦趙信約作廢,一座來曆不明的美人樓,給了就給了。
    秦魚冷笑道: 傻子才會以信約做交換。就五萬戶百姓,愛換不換,不換正好,希望趙國能盡快按照約定,將百姓交割完畢,畢竟春耕在即,秦國可等不得。
    話頭一轉,又對趙勝鄙夷道: 就是趙國毀約也無妨,等我大軍攻打下邯鄲,不僅趙國的百姓是秦國的,就連邯鄲城都是秦國的,這邯鄲城裏的美人樓,自然也就歸秦國了,搬與不搬,也無甚差別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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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王怒道: “安平君慎言!這裏是趙國的朝堂,可不是秦國,可以任由你言語莽撞,秦趙已經停戰,絕不可能再開戰,趙國,也不會毀約!
    秦魚抱臂側視,冷笑道: “希望趙王言而有信,不要再有我秦兵臨邯鄲城下的時刻。”
    又道: “我方才開的價還作數,希望趙王多加考慮,畢竟樓裏的人和貨物空了,樓還在嘛,你們可以繼續開下去,穩賺不賠啊。
    趙王道: “此事不必考慮,美人樓是趙國的美人樓,寡人不會同意的與安平君做交換的。”秦魚急了:為什麽不可以?你們方才不還懷疑這樓是秦國在趙國行間嗎?美人樓絕對不可能是秦國的間所!
    秦魚轉頭去看,見是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老者先是給趙王行禮,然後又給秦魚行禮,道: “老臣樓緩見過安平君。
    秦魚長長的“哦”了一聲,道: “我知道你,你是美人樓的大股東,那個叫素憐的大商跟我說起過你,說你仗義疏財,在美人樓式微的時候,就開始為美人樓張目了。
    樓緩道: “不錯,從衣美人還是一個小小的布莊開始,老夫就參與其中了,可以說,老夫是親眼是看著衣美人一步步的從小店鋪,經營至如今邯鄲第一大樓的。衣美人的主家是齊人,素憐大商是韓人,大掌櫃是趙人,店裏雇傭的仆從也是邯鄲城的本地人,要說做間,那也是給齊國和韓國做間,絕對不是跟秦國做間。
    趙勝: 樓子曾在秦國做相國,該不是在為秦國說話吧?
    樓緩笑道: “正是因為臣曾經在秦國做相國,才知道,秦國冷肅,喜端穆,喜嚴律,無音樂,無彩衣,百姓隻知耕戰,權貴隻知軍功,您說秦人能經營的起這樣美輪美奐的一座樓,臣是不信的。無他,秦人骨子裏就沒這份閑情逸致。
    所以,安平君,您要是想憑借平原君的一個懷疑,就想將美人樓打上秦國的印記,然後強橫搬走,我趙國,可是不會同意的。
    秦魚翻白眼: “哪裏來的老狐狸?竟然壞了孤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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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魚皺巴臉: “要不是你出來搗亂,美人樓就已經是我的了,要你那兩件寶貝,打發乞丐呢?”
    又對趙王道: “你要是堅持美人樓裏有秦間人………”
    趙王忙道: “寡人沒說過。”方才樓緩的一番話,將此間眾人打醒,是啊,秦人可是有名的木訥凶狠,虎狼之國可不是白叫的,他們的眼中隻有人頭,何曾對這花花世界多看一眼?
    就是遊曆四方的秦貴族,也隻懂得蠻橫享受,可沒有經營這樣一座美人樓的才能,更沒這樣的眼光和審美。
    好險,這個安平君,果然是個狡童,竟差點被他胡攪蠻纏的繞進圈套裏去。看上了好東西就巧取豪奪,果然是秦人,野性不改!
    李牧身份官位都不夠,從將秦魚帶到趙王麵前開始,就未再說一句話,此時,見秦魚竟能將自己與美人樓劃清界限,心裏不由著急,就想上前一步像趙王諫言。
    誰知,他剛抬起腳邁出去半步,樓緩就恰巧轉身,正好擋在李牧前麵,樓緩彎腰行禮道: “大王,既然秦國的安平君遊曆至邯鄲,我趙國理應設宴款待於他,方不失了列國禮數。
    趙王頷首道: 寡人會安排下去,今晚宴請安平君,還請安平君先去休息一二,等待開宴。
    秦魚笑道: “都說趙女多姿,不知道這王宮裏的美人,會不會比沒人樓裏的更美?”
    趙王笑道: 不會讓安平君失望的。
    秦魚: “那孤可就等著了。”
    一直沒找到機會諫言的李牧:...
    等秦魚離開,趙勝對趙王道: “大王不會真的相信美人樓跟趙魚沒有關係吧?”
    趙王皺眉: “你才從秦國回來,以你在秦國的所見所聞,你覺著秦國,有能力在邯鄲經營這麽一
    座…趙王用手掌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盡力表達出妖嬈的美感來: “…這麽一座豐饒的樓宇嗎?
    美人樓不止是樓建的美觀,裏麵層出不窮的新鮮花樣和兼具各家所長推陳出新的美麗貨物才是最吸引人,讓人引以為寶的地方。
    要說這美人樓是楚人經營出來的,趙王可能會信,但秦人..
    “不,一定不是秦人所為。這趙魚,就是看中了美人樓,
    想用王叔的懷疑占寡人的便宜呢。”趙王斬釘截鐵道。
    趙王也是才從秦國回來呢,秦國給他的印象就是肅穆古板,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除了黑就是灰,沒有半點多餘的色彩,非常壓抑。
    這樣的秦國,肯定跟美人樓沾不上半點關係。
    趙王似乎忘了,秦人不或許不會經營“美”,但秦國,可以雇傭懂得美的人,來經營美人樓.…
    趙勝雖然仍舊覺著有哪裏不對,但他又實在是沒法子找出證據來反駁,他在秦國的那一兩年,一直被關在荒廢的宮殿中,其實不曾在鹹陽城中逛過,更沒去秦國的其他城池逛過,逃走的路上,都是避開人煙走小路,其實也沒見過幾個秦人。
    所以,趙勝是真的不了解秦國。
    趙王也看出了趙勝的憂慮,他寬慰道: “不是說美人樓的素憐已經給主家傳信?等主家來了,一切自然分曉。
    趙勝既然拿不出證據來,也隻能先將之暫且擱置,詢問趙王對秦魚,可有何打算?趙王笑道: “寡人欲效仿秦王行事,將安平君扣留在我趙國,王叔覺著此計可行?”趙勝心道,我就知道你是這樣打算的。
    趙勝也很想扣留秦魚,但他還是提醒趙王: “白起可就屯兵在河內,安平君的隨從,肯定已經有逃出邯鄲,朝河內送信去的了。
    趙魚不比秦王其他公子王孫,更他在秦國,非常受寵,他還未傅籍,就能因為那誰都說不清楚的軍功封君,還能站在秦國的朝堂上言笑無忌,若是將他扣住,難保秦王不會給白起下令,圍攻邯鄲。
    趙勝至今還記得,他剛被帶至秦國的朝堂上的時候,秦魚那聲嗤笑,讓他受到了秦國大臣的無情嘲笑。
    趙王微笑道: “若是趙魚,自己想留下來呢?”
    趙勝也露出會心一笑,少年哪有不慕艾的?方才趙魚說起“趙女多姿”的時候,可是感興趣的很呢。
    若是趙魚自己貪圖趙女的美色,甘願留在邯鄲,那可就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等到魏、楚、齊三國的大軍到了,他們四國合縱,將秦國的軍隊從河內趕出去,哼,無論是秦王還是白起,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
    趙王特地給秦魚撥了一個宮殿供他暫時休息,李牧心情非常不好,他雖然將秦魚帶至了趙王麵前,但事情的發展,卻
    並不如他所想,他得回家,將今日之事細說給父親聽。
    在宮道岔路口,李牧要出宮,秦魚要轉道去其他官殿,秦魚見李牧頭也不回的就朝外走,他緊趕兩步,拉住李牧的袖子,笑道: “李大兄,可是你將我帶至趙王宮裏的,怎的,你這就想丟下我自己走啊?
    李牧皺眉: “你待如何?”
    秦魚笑的得意,道: “自然是要你留下來陪我嘍,我一個人在這幽深的趙宮中,可是會害怕的。
    李牧抽回自己的袖子,冷道: “少裝模作樣了,大王和樓子相信你跟美人樓沒關係,我可不信。還有,你膽子大的很,這天下間還會有你害怕的地方?
    秦魚輕笑: “李大兄,咱們才是第二次見麵吧?怎的好似你很了解我似的。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陪我,那把我的隨從們叫進來,我需要他們伺候。
    李牧: 這裏是趙宮……
    秦魚接口道: “我是一國之封君,就是被俘,按照禮節,也是可以有本國的貼身隨侍伺候的。”
    李牧被噎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道: “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將你的人給帶進來。”
    秦魚笑道: 多謝李大兄啦~~
    李牧: 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李大兄?
    秦魚: “好噠,李大兄~~”
    李牧拿手指頭點點這不聽教的皮孩子,憋屈的去給他帶人去了。
    秦魚: ……噗哈哈哈嗬嗬嗬嗚嗚……
    秦魚很想放聲嘲笑李牧的言不由衷一番,但又怕李牧惱羞成怒,就隻能嗬嗬嗚嗚的悶笑,倒是看呆了給他引路的宮女。
    這秦國的安平君,還是個孩子呢,笑起來也挺好看的。
    南孫和艾茅進來隨侍秦魚,其他的護衛隨從之類的,就都被擋在趙宮之外。
    等到了給秦魚安排的宮殿之後,南孫一臉嚴肅的問秦魚: “主君,接下來怎麽做?”秦魚歎道: “出此變故,誰也想不到的,做一步看一步吧。”南孫皺眉: 這怎麽行?趙國若是使詐,將主君扣留在邯鄲,大王肯定會擔心的。
    艾茅和狠狠點頭,還加了一句: “若是
    被老主母和主母知道了,也肯定會擔心的夜裏睡不著覺的。
    秦魚道: 放心吧,就是趙王想將我們扣留下來,也不會長久,很快就會放人的。
    南孫: “主君可是有何妙計?”
    秦魚: 沒,不是說了,走一步看一步嗎?
    南孫和艾茅對視一眼,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其他隱秘,他們最好不要在繼續問下去,這裏是趙宮,到處都是耳目,說話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要說秦魚有什麽倚仗,其實也沒有,他隻是基於當前的形勢,猜度秦國接下來的軍事行動而已。秦國腹地正在春耕,但草原上,可是不需要春耕的。
    趙國打算背盟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不久將會傳到河內白起那裏和鹹陽秦王那裏。
    如今,呂不韋將趙王欲割河套給秦的消息傳到雁門李氏那裏,將李氏父子兩人都給引到邯鄲來,趙國邊境或許有其他將領可守,但沒了一直紮根在趙北部邊境抵禦匈奴的李氏父子,攻破趙國的北部方線,可就容易許多了。
    秦魚相信,秦王一定會抓住李氏不在趙北方邊境的機會,派遣騎兵先去占領河套,然後威逼雁門的。
    雁門修有趙長城,可以抵禦匈奴進犯,但秦駐紮在上郡和河套的秦騎兵可不是匈奴,這些年,因為秦人和趙人共同在河內開墾,耕種粟米糧草,趙人和秦人早就分不開了。
    河套、雁門、代地是趙國的北方邊境,駐紮在這裏抵禦匈奴的趙人基本都是單身漢,就是有就地成家的,也是男多女少,三四十歲都娶不上媳婦的大有人在。
    若是有秦女趕著羊群去河套放羊,趕著車馬去趙地做生意,跟趙軍卒看對眼,簡直是太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所以,至少在河套地區,其實已經很難分清這裏的軍卒和百姓,到底是趙人還是秦人了。
    河套很好占領,隻要宣布主權就行了,但雁門不好攻打,但也可以詐城門。
    隻要在關隘處開一個口子,讓秦騎兵進到雁門郡趙長城城門之內,趙國腹地,將會對秦軍不再有阻礙。
    如果趙王慢慢開始履行約定,分批送出百姓給秦,那麽秦騎兵的鐵騎就會止步於雁門郡,若是趙國仍舊想耍賴,拖著不交付百姓,等待魏楚齊聯軍,那秦騎兵,可就要南下了。
    現在也是同樣的道
    理,我們秦國的安平君到邯鄲遊曆,趙國竟然妄想扣留住安平君,若趙國不放安平君離開,我秦國的鐵騎,可就要南下了。
    都不需要白起大軍壓境圍攻邯鄲,隻北麵破防,就夠趙國擔驚受怕的了。趙王想學秦王,那也得看看,趙王有沒有如秦軍一樣的虎狼之師做後盾了。大魔王的計謀,是你想學就能學的嗎?
    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