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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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魚身體沒問題,他隻是連夜趕路給累著了,好好歇息一下就修養過來了。既然已經修養過來了,秦大母也就不再留他,催促他趕快去鹹陽。
秦魚心思沉重的來到鹹陽,他站在宮門口看著巍峨高大的鹹陽宮,止步不前,思緒紛飛。
這次見到秦王,他不知道要以何態度麵對那個養育他、教導他的王,更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麽。
這裏是秦國權利的中心,發生在這裏的每一個故事,都是跟權利有關,這種感覺和認知,此時竟變得如此清晰,也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內侍一早就聽說安平君到了,他左等又等等不了,怕大王等的心焦了,便自作主張的一路找到宮門口,在宮門口,他看到安平君一臉憂國憂民的苦大仇深模樣看著這座王宮,心下一個咯噔,便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安平君都解決不了的大事了。
他忙趨步到秦魚麵前,恭敬道: “安平君,大王已經在等著您了,快隨咱去見大王吧,有何大事,與大王一同商議,都能解決的。”
秦魚看看這個內侍,點點頭,抬腳就要進宮門。
內侍忙提醒道: “安平君可乘車入宮。”車他都一並帶來了。秦魚揮揮手,沒說什麽,隻是大踏步向前,徒步進入王宮。他一個年輕大小夥子,沒病沒災又不是沒長腳,做什麽要人抬著見人?
宮廷裏的供人乘坐的車,叫做輦車,就是人在上麵坐著,自然也能坐,要是牛馬拉的車他倒是可以坐一坐,但他不樂意坐這種人抬的輦車。
殊不知,他這個有車不做,徒步行走進宮的舉動,看在別人眼中,就是權勢滔天的安平君,果然侍王恭謹,賢者之相。
秦魚:我懷疑我那讓人忌憚的名聲就是你們給傳出來的!
鹹陽宮主殿裏,太子柱在和相國蔡澤處理政務,秦王則是半臥在大殿窗下的搖搖椅上,一搖一搖的曬著從玻璃窗透進來的太陽閉目養神。
太子柱和蔡澤論政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怕吵著秦王。
秦魚在內侍的帶領下進來,太子柱和蔡澤看到他,都紛紛起身與他相互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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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魚回來了嗎?”
太子柱忙回道: “是,君父,安平君覲見。”
秦王: “過來吧。”
太子柱訕訕: “你過去吧。”
秦魚拱拱手,謝過太子柱之後,朝秦王所在的窗邊走去。
窗邊案幾、席子軟墊俱全,秦魚半蹲在秦王身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道: “我回來了。”
秦王: 嗯,你大母身體怎麽樣了?
秦魚沒說話。
親王睜開眼睛,見秦魚淚流滿麵,哭的不能自己,不由大驚失色: “你大母她……”秦魚搖頭,哽咽道: 大母她沒事。您生病了,為什麽不跟我說?
秦王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由又自嘲一笑,人老了,牽掛多了,顧忌也多了。秦王又重新合上眼睛,幽幽道: 沒事就好,人老了,病就多了,你放寬心,沒事的。他這話,不知道是在說秦大母,還是在說他自己。
秦魚: 怎麽會沒事?人老了,我理當留在你…們身邊,照顧起居,這是孝。
秦王: ....嗯。
秦魚: 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吧?
秦王:..
秦魚握緊了他的手掌,不滿道: “你倒是說句話,還要不要我走?”
秦王睜開眼睛看他,嗤笑道: “你倒是聽話的很,讓你走你就走,不讓你走,你就不走?”秦魚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無理取鬧的大王,不忿道: “聽話你都不樂意,你還想我怎麽樣?
秦王轉頭不去看他,又合上眼睛,有些困乏道: “去搬張椅子過來,陪寡人坐一會吧。”
秦魚小聲嘟嚷: 這回你就是趕我走我都不走了。
然後自己去搬了把跟秦王一模一樣的躺椅過來,與之並列擺在案幾的另一旁,坐下一搖一搖的曬太陽。
七八月份的陽光還是很毒辣的,好在,鹹陽宮殿裏的窗子,早就全部換成玻璃窗了,以大塊透明玻璃為主,其他彩色玻璃為輔,拚湊出瑞獸靈芝百花的圖形,美觀大氣又活潑。
當初給鹹陽宮安裝玻璃窗的時候,秦王全部選擇了透明玻璃,認為莊重肅穆大氣威嚴,很適合他的宮殿,但秦魚堅持要用彩色玻璃做裝飾,秦王拗不過他,最終妥協,讓工匠在他的宮殿裏裝上了彩色玻璃。
秦魚忍不住輕笑出聲。秦王: “笑什麽呢?”
秦魚: 這窗子修繕過一次了吧?您怎麽沒把這些彩色玻璃都給換掉?
秦王: 換掉做什麽?看著挺順眼的。
秦魚高興了一些,道: “好吧。”
幹坐著沒什麽意思,秦魚見案幾的果盤裏擺著棗子、栗子、瓜籽、葡萄、柑橘、糖果等零食,便抓了把瓜子哢哢哢的嗑了起來,吃多了覺著口幹,就吃些葡萄、柑橘潤潤口,然後繼續哢哢哢的嗑起來,跟他小時候在秦王身邊的時候一樣,自由自在的很。
秦魚這邊嗑瓜子的聲音傳到了處理政務的太子柱和蔡澤那邊,太子柱頻頻朝這邊轉頭,蔡澤說的話他都好幾次給聽漏了。
蔡澤:....
蔡澤停下話頭,端起茶碗飲了口香茶,等待太子回神。
說起這香茶,真是風味別致,有綠茶、紅茶、生茶、熟茶、花果茶,泡的、煮的、煎的方法多樣,聽說這樣一斤熟紅茶,拿去草原匈奴那邊去賣,能換回同等重量的黃金呢。
自從茶這種東西出現,草原部落那邊就離不開它了,說是可以治病?
匈奴人毛病就是多,中原的鹽、鐵和茶,都能治他們的病,這借口找的,真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
國相?國相?
蔡澤回過神來,笑問道: “太子方才說什麽?”
太子柱合上手中的竹簡,紙雖然已經大力推行起來了,但大量的紙先期都被用在抄寫著作典籍和學宮弟子身上去了,宮廷中一些舊的不重要的記錄,想要查找,就還都得查找竹簡,以及,其實在隨身書寫方麵,軟趴趴的紙,其實是不如硬挺的竹簡書寫方便的,所以,宮廷中,竹簡隨處可見。
太子柱笑問道: “先生方才在想什麽?這樣出神。”
蔡澤在任國相之前,是太子柱的門客,此時太子叫他先生,就是閑談的意思了。蔡澤笑道: 在想要不要加大給匈奴茶的貿易額。
太子柱頓了一下,道: “茶啊,這得看安平君那邊,能產出多少了,若是連國內都供不應求,匈奴那邊,不僅不能增加,還得縮減。
蔡澤: 若是縮減,怕是匈奴又要忍不住南下了。
太子柱也為難: “陰山一帶的長城,該修建起來了。”秦國倒是不怕跟匈奴打,真要打起來,匈奴隻有被他們攆著跑的份,但匈奴狡猾,要是追著他們打,疲於奔命不說,還耗費巨大,倒不如沿著陰山修建長城,這長城也不需要修的多高大,隻要能絆住馬就行了,這樣,匈奴人不能隨意南下搶,打不過的情況下就隻能乖乖通過闕口貿易了。
一勞永逸。
蔡澤也讚同,隻是: “修長城畢竟耗費民力,若操之過急,怕民力承受不住,會有怨言。”
太子柱笑道: “北地郡的長城修了十多年了,也沒聽到有民怨的聲音?孤聽說陰山很長,那就修上二十年、三十年,慢慢修,總有修完的一天的。
蔡澤撫掌讚歎: “太子愛惜民力,大善。”
太子柱笑了,隻不過,笑到中途的時候,又忍不住去看窗邊曬太陽的少年。
兩張躺椅之間的案幾上一片狼藉,吃剩下的橘子皮、葡萄皮、瓜子皮堆成了小山,少年眉飛色舞的,不知道說了什麽,逗的年邁的君王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太子柱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君父如此開懷暢笑了。
太子柱將視線轉回來,見蔡澤正看著他笑而不語,太子柱自嘲笑道: “枉孤有這麽多孩子,竟沒有一人能入君父的眼,能得膝下侍候。讓君父不能開懷大笑,享天倫之樂,是孤的過錯。
蔡澤勸道: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安平君從小在大王膝下長大,與之情分自是不同,太子不必介懷。
說到安平君,太子柱垂下眼簾,摩挲著衣袖,不說話了。蔡澤:....
蔡澤輕聲道: 太子,如今大王已經將朝政盡托與您,您還在擔心什麽呢?
太子長歎道: “正是因為君父將國事盡托付於孤,孤才惶恐,唯恐有不怠之處,毀了秦國如今的大好局麵。
蔡澤: 太子可是不相信臣能輔佐您締造自己的鴻圖霸業?太子忙道: &3
4;自然不是,相國大才,君父可是讚不絕口的……
…孤也很幸運,能得國相相助,隻是,與安平君比起來,孤總有力不從心之感。最後那句隻是,他說出的聲音輕極了,似是怕被人聽到一般。
蔡澤撇了眼窗邊言笑晏晏的老少兩人,心道,怨不得太子害怕呢,恐怕任何一個王子,能看到秦王和安平君相處的場麵,估計都會害怕吧。
蔡澤: 可是,大王最終,還是選了您。以及,安平君他,無意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