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靑娘的話，白氏心裏安定了許多，與靑娘道謝後又是說了些旁的，方才從裴家離開。
    待她走後，靑娘隻將白氏的來意與完顏顯峰說了，完顏顯峰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曉得了此事。
    到了第二天傍晚，沈冠秋從衙門裏下值，踏出院子，就見前方的槐樹下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乎在等著他。
    沈冠秋看見完顏顯峰，眼中頓有驚喜劃過，隻大步向著槐樹下走去，與完顏顯峰道，“大哥，您怎麽來了？”
    “有陣子沒見了，想找你去喝幾杯。”完顏顯峰笑道。
    沈冠秋拍了拍自己的前額，有些歉疚地開口，“這陣子太忙，倒是有陣子沒和清如回去看你們了，家裏都還好？”
    完顏顯峰點了點頭，“都好，你和清如怎麽樣？”
    沈冠秋笑了，“我們也都好，清如現在身子重了，平日也不大出門走動。”
    聽了這話，完顏顯峰微微停下了步子，他向著沈冠秋看去，隻覺得沈冠秋這份胸襟，的確非常人可比。
    沈冠秋似乎也明白了完顏顯峰目光中的含義，卻隻是微微一笑，並不曾介懷。
    兩人一路閑聊，很快就到了一家看起來十分幹淨氣派的酒樓前，沈冠秋抬頭一瞧，就見這家酒樓掛著一塊牌匾，寫著白氏酒家四個大字。
    “這是何時開的酒樓？我倒是沒來過。”沈冠秋道。
    “走，進去試試。”完顏顯峰與沈冠秋一道走了進去，就見酒樓裏生意並不怎麽好，此時正值吃飯的時辰，裏麵卻隻有一桌客，李紹康百無聊賴地坐在櫃台後，在那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算盤，待聽見完顏顯峰的腳步聲後，李紹康抬起頭來，眼睛登時一亮，從櫃台後迎了出來。
    “妹夫，你來了！”李紹康招呼道。
    “李大哥？”沈冠秋看見李紹康，也是一驚，接著眼中便是浮起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喲，這不是冠秋嗎？”李紹康也是十分驚喜，“你也在這鎮上？”
    語畢，又是看見沈冠秋身穿衙役的官服，又是言道，“你這是當上官老爺了？”
    “沒有的事，”沈冠秋噙著笑，打量了這間酒樓一眼，說，“這是大哥的酒樓？”
    “可不，我和我渾家將家底全都押在了這間店裏，可你瞧瞧這生意，愁人呐。”李紹康蹙著眉，幾人說話間，白氏從內堂裏走了出來，待看見完顏顯峰帶了一個官差模樣的人來，心裏頓時一喜，隻快步上前張羅了起來，將完顏顯峰和沈冠秋都是請在了一張八仙桌前，又趕忙讓女兒上來了茶水和點心。
    “你們稍坐，今天我做東，燒幾道好菜來。”白氏笑盈盈地，親自為兩人斟了茶水，匆匆向著後堂走去了，李紹康也是趕忙跟著去打下手。
    “那位是李大哥新娶的嫂子？”沈冠秋問道。
    “嗯。”完顏顯峰略微一點頭。
    “看起來倒是個幹淨爽利的人。”沈冠秋想起方才看見的牌匾，“這間酒樓的名字，想來也是由這位嫂子的姓氏而來？”
    “不錯，”完顏顯峰笑道，“等待會你嚐嚐她的手藝，若覺得合口味，以後方便的話，還希望你能來照顧些生意。”
    “大哥說的哪裏話，”沈冠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如今又在衙門當差，哪裏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就道，“不瞞大哥說，我和我那班兄弟下值後也經常會聚在一處找家店鋪喝上幾杯，在哪吃都是一樣，等下回我就帶他們過來。”
    “好。”完顏顯峰舉起眼前的茶杯，說道，“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沈冠秋見狀也是趕忙端起了眼前的茶水，兩人一飲而盡，沈冠秋放下茶杯後沉默了一會，卻是笑道，“大哥，我說句實話你不要往心裏去。”
    “你說便是。”
    “我是看著你，為了一家酒樓的生意來我前來光顧，你說，誰又能想到你之前……”沈冠秋說到這便是止住了，但那言下之意卻也讓人能聽個清楚。
    “我明白你的意思，”完顏顯峰仍是微笑著，並不以為意，“現在每天為了生計奔走，有老人，有孩子，想的是一日三餐，過的是瑣碎平淡，有時候我也會想起以前，隻覺得以前的事遠得跟做夢一樣，有時候我都會懷疑，以前那些事當真發生過嗎？以前那個完顏顯峰，真的是我嗎？”
    “你後悔過嗎？”沈冠秋凝視著他的眼睛，這一次並沒有在喊“大哥”。
    “我與你說實話，安於平淡並不是那樣容易，有時候我從夜裏醒來，也會懷念過以前的金戈鐵馬，一呼百應，可我也明白，若我現在還在北境，還是大燕的大將軍，我也會厭倦那些殺戮與勾心鬥角，我會憧憬我現在的日子。”
    “人就是這樣，不管怎麽選都難免會有遺憾，但選擇了，就不要後悔。”完顏顯峰的神色是平靜的，聲音也是平和的，卻仿佛蘊著鎮定人心的力量。
    “不錯，選擇了，就不要後悔。”沈冠秋也是一笑，恰在此時李紹康送來了酒菜，沈冠秋拿起酒壺，為完顏顯峰和自己都是倒了一杯酒，而後舉起自己的酒水，向著完顏顯峰敬去。
    完顏顯峰今晚回來的有些遲。
    張氏和孩子們都睡了。
    靑娘還沒有歇息，隻在燈下一麵做著針線活，一麵等著晚歸的丈夫。
    終於，靑娘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腳步聲，她放下了手裏的針線籃子，快步上前將門打開，將完顏顯峰迎了進來。
    剛觸到完顏顯峰的胳膊，靑娘就嗅到了那一股衝鼻的酒味。
    “喝酒了？”靑娘讓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則是擰了一把熱帕子，為他擦了把臉。
    “嗯，和冠秋喝了幾杯，回來的晚了。”完顏顯峰握住了她的手，說，“下次不會了。”
    靑娘有些心疼的看著他，她伸出手撫上了他的麵龐，微笑道，“我又沒說你，也沒有不許你去喝酒，你這是在和我認錯了？”
    完顏顯峰也是一笑，“我不該這麽晚回來。”
    靑娘搖了搖頭，“沒事兒，又不是天天這樣，你若是累了，或是心裏有什麽不舒服的，和朋友去酒館喝些酒，散散心，我不會不高興的。”
    “奇了怪了，人家媳婦看見丈夫喝酒回來巴不得都要把他罵個狗血噴頭的，你怎麽還讚成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