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舊時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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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內,有河水穿城而過,名為秦淮。
    此時此刻,一位身材頎長的中年人領著個大概十歲左右的男孩,兩人沿著秦淮河,不緊不慢地向城中心走去。
    中年人名叫薑禦,一身樸素黑衫隨意係著把劍,眉眼間自有瀟灑不羈之意。
    跟在他身邊的男孩則是他的二弟子,名叫方正桓,生得眉眼端正,唇紅齒白。
    “師父,咱們這是去哪啊?”
    方正桓聲音明朗,仔細聽來還有些委屈,控訴說道:“你說帶我下山遊玩,咱們一路上隻顧著趕路了,哪裏遊玩了。”
    薑禦笑道:“正桓啊,你還記得師父跟你說過天下最有名的幾座城嗎?”
    “記得呢記得呢!”
    方正桓用力點點頭,掰著指頭數道:“長安最為繁華,清河最為富有,金陵最為秀美,洛陽最為古樸,天府最為悠閑,嗯……聖賢城的書香最是鼎盛。”
    薑禦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指了指前方,溫和說道:“這裏就是金陵城了。”
    方正桓瞬間提起興趣,眼神期待。
    “不過啊……”薑禦拖起長腔。
    “不過什麽?”
    “得等師父辦完正事,才能帶你去玩。”
    “弟子知道的。”
    方正桓懂事地點了點頭,接著好奇問道:“師父,你是
    要去天機閣嗎?聽說天機閣的總閣就在金陵城呢!”
    薑禦搖了搖頭。
    方正桓依然好奇,拽了拽師父的衣角。
    薑禦神秘地笑了笑,不說話。
    師徒兩人二人緩步走著。
    “師父你快看!那艘船好大好漂亮!”
    “師父師父,那棵柳樹上麵好多煙霧,好想爬上去看看。”
    “師父,這裏有好多橋啊。”
    “師父……”
    方正桓似乎有講不完的話,小喜鵲似的一路嘰喳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
    方正桓忽然沉默下來,指著前方不遠處,語氣疑惑:“師父,這座橋怎麽這麽破啊?”
    薑禦停下腳步,順著弟子指的方向望去。
    一座橫跨秦淮河,足足有五丈寬的橋梁映入眼簾。橋頭兩側各有石獅鎮守,橋墩上銘刻著精致的浮雕,用以築造的天青石因為雨水被沁成了淺黑色,顯得莊重而又深沉。
    如果隻從氣勢上判斷,它比前麵路過的所有橋都更加寬敞氣派。
    但就像方正桓疑惑的那樣。
    這座橋很舊。
    橋麵上布滿濕漉漉的殘葉灰塵,橋頭的野花野草肆意瘋長。
    可以想象,這座橋已經棄置很久不予使用了,也很久沒有人打理了。
    “師父?”方正桓拉了拉薑禦的衣角。
    薑禦回過神來,
    有些感慨地說道:“因為這座橋啊,名叫朱雀。”
    “朱雀橋……”方正桓呢喃一句,忽然想起了那首很有名的詩,欣喜吟誦道:“我知道的!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裏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薑禦說道:“就是這座朱雀橋了。”
    方正桓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道:“師父,那烏衣巷在哪?”
    薑禦把他拉到身邊,指著朱雀橋說道:“過了橋便是。”
    方正桓眼珠子打著轉,希冀說道:“咱們要過去看看嗎?”
    “不了。”薑禦沉默了下,搖頭說道:“那巷子裏,不住人的。”
    方正桓沒有聽出師父語氣裏的悵然,疑惑問道:“巷子裏是不是可漂亮了?”
    薑禦微笑著,再次搖了搖頭,說道:“不住人,也不漂亮。”
    方正桓不明白了,好奇問道:“那烏衣巷為啥這麽有名啊?”
    薑禦沉默了會兒,揉揉他的小腦袋,輕聲道:“因為這巷子裏曾經住的人,很有名。”
    方正桓想了想問道:“比天機閣還有名嗎?”
    薑禦也想了想,點頭說道:“在上個時代,比天機閣還有名。”
    一條巷子裏,出了左右兩位丞相,族內子弟數十人在朝中身肩要職,權勢、財富、
    武力一概不缺,可不是比天機閣還有名?
    薑禦搖頭歎息,眼神滄桑。
    方正桓則是連連驚歎。
    在他心裏,天機閣擁有最多的弟子,還排出了各種有趣的榜單,挑選出天下最宏偉的門派家族和最厲害的人物,當真名氣鼎盛。
    烏衣巷裏曾經住的人,竟然比天機閣還有名,那得有多了不起?
    想到這裏,方正桓又心生疑惑,問道:“那巷子裏到底住的什麽人啊?怎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薑禦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有人覺得他們是好人,有人覺得他們是壞人,有人覺得他們是怪人,有人覺得他們是聖人。”
    方正桓一頭霧水,說道:“那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啊?”
    薑禦說道:“普通人。”
    方正桓仍是聽不大明白。
    薑禦也不解釋,領著他繼續前行。
    朱雀橋很快落到了兩人身後。
    橋頭野花隨風搖擺。
    ……
    ……
    方正桓跟著師父的腳步,在金陵城的街巷內左拐右拐。
    不多時,兩人停到了一個巷子前。
    正是烏衣巷。
    方正桓有些無語,合著師父放著朱雀橋的近路不走,繞遠路來到了烏衣巷的另一邊。
    巷子口處有一座道觀。
    道觀很破了,牆壁上的青漆掉了不少,各個
    簷角都有輕微的碎裂。
    “咱們來這做什麽?”
    方正桓看著自家師父問道。
    “收徒。”薑禦說道。
    “收徒?”方正桓這才知道師父此行的目的,微微一愣後驚喜說道:“師弟還是師妹?”
    “等會你見了就知道。”薑禦說著,上前敲了敲破落道觀的木門。
    咚咚咚。
    良久無人回應。
    方正桓趴在門縫上朝裏麵看了看,搖頭說道:“師父,裏麵沒人。”
    薑禦挑了挑眉,心想那小家夥去了哪裏?
    便在這時,巷子深處忽然傳來孩子們語氣急促的驚叫聲。
    薑禦瞳孔微縮,拽起弟子的肩膀,化成一道飛虹掣電的劍光消失在原地。
    等師徒兩人再次出現時,已經站在了廢棄府邸的大門前。
    說是大門,其實就是一堆勉強能看出門樣的廢墟,被碎石壓住的半截牌匾上隱約可以看出“謝府”兩字。
    門後雜草叢生,碎石遍地,早已破敗不堪,但看著地上的朱紅石磚和破碎的琉璃瓦,依稀可以想象這院子當初是多麽的恢弘大氣。
    驚叫聲正是從府宅的後院裏傳來。
    幾個孩子神色焦急的聚在一起,在他們中間,謝周隻覺得腦袋抽痛異常,側躺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捂著頭不停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