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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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回頭望去。
冷光照耀在昏暗小道上,有個黑影貼牆而行,速度極快地朝這邊奔來。
看到這道模糊的身影,謝淮和畫像上“王塵”的身材對應起來,確認對方就是假扮王塵的人。
他屏息凝神,站在冷光照不到的黑暗中等待“王塵”的接近。
當對方接近五十丈的時候,謝淮忽然一挑眉梢,從氣息分辨出來者的身份……
這可不就是齊郡城中、和謝周一起同行的那個不良人嗎?
謝淮不認識關千雲,但因為謝周的緣故,他讓人查了一下關千雲的來曆,知道對方是燕白發的嫡係傳人。
沒想到竟然會在黑市遇上,更沒想到關千雲會以王塵的名義行動。
怎麽,是想往王塵身上背鍋?
謝淮眼神冰冷,右手悄悄握住了劍柄。
五十丈。
四十丈。
三十丈。
……十丈!
謝淮終於動了,黑劍駭然出鞘,攜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朝關千雲斬了過去。
又是趁人不備的偷襲。
不過“偷襲”二字往往是自詡為正義之人的正義之言。
在殺手眼中,偷襲被稱為“暗殺”,屬實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
況且在真正的生死戰中,沒有人管你是如何殺死了對方。
關千雲擁有著遠超羅姓殺手的感知力,奔跑中頭皮一陣發麻,瞳孔驟然收縮。
有埋伏!
高手!
一品境的劍修!
謝淮還不到一品境,但他的劍遠比同境之人更加強大,以至於讓關千雲產生了誤判。
狂風呼嘯著,冰冷的幽光灑在黑劍上,仿佛一潭沉重的死水。
關千雲沒有武器在身,自然不敢硬碰,連忙彎腰伏地,劍刃從他背後劃過。
可在戰鬥中伏地是絕對的大忌,尤其是麵對謝淮這樣頂級的強者。
謝淮劍刃反轉,一腳重重地踩在關千雲的後背上,雙手握劍,就要貫穿後者的身體。
被他踩在腳底下
的關千雲噴出一口鮮血,略顯渙散的眼神中透出絕望之色。
關千雲也認出了這個伏擊他的殺手,可不就是齊郡城中的“周淮”嗎?
那個與王塵同行、莫名其妙又對謝周充滿殺意的黑衣樓刺客。
如果長槍在手,狀態也在全盛時期,關千雲有信心和“周淮”戰個三百回合。
可惜沒有如果,今天的他身負重傷,“周淮”卻是以逸待勞。
關千雲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如此接近,絕望的讓人提不起反抗之心。
可謝淮的劍沒有落下,便戛然而止了。
守路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邊,抓住了謝淮的手腕,搖了搖頭。
因為太久沒有移動的緣故,守路人這一搖頭,泥土從蓑衣上掉落下來,紛紛灑灑,就像下了一場土雨。
謝淮眉頭緊皺,冷眼看著守路人,質問道:“你要救他?”
“受人之托。”守路人說道。
謝淮冷哼一聲,說道:“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守路人坐在陰影
謝淮能猜到他是一個絕頂強者,否則也沒資格坐守黑市,卻看不透他的境界實力如何。
此時有了嚐試的機會。
當然,謝淮更好奇守路人的那把劍,脫去泥垢後該有何等鋒芒?
……
……
謝淮想試探守路人的實力,問題在於,他卻沒有試探守路人的資本。
守路人右手握住謝淮的手腕,輕輕一錯便封住了他手臂上的經脈,再一翻轉就奪走了他手中的劍,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你現在還不足以讓我出劍。”
守路人對謝淮說道。
謝淮皺著眉頭,聽著這句頗有嘲諷意味的話語,並未反駁。
他向來尊重,或者說佩服真正的強者。
而守路人抬手間就繳了他的劍,至少是一品中期甚至是後期的強者。
先前謝淮對守路人
挑戰司徒行策的話語還保持懷疑,現在相信了。
“你贏了。”
謝淮甩了甩右臂,衝破守路人對他經脈的封鎖,隨後一腳踹到關千雲的後腦勺上將其踹暈,看著守路人說道:“你救他是受誰之托?”
“你想去報複?”
守路人沙啞著聲音問道。
“如果有機會的話。”
謝淮並不否認。
守路人搖搖頭:“我不會告訴你。”
說著他提起昏迷的關千雲回到黑市出口,把關千雲扔到一邊,自己坐回原處。
謝淮沉默片刻,轉身離開,忽然注意到前方的黑暗中有一道身影緩緩走來。
謝淮怔了怔,停下腳步。
等那人走近了,才發現他穿一身儒衫,手握折扇,腰間配一塊玉佩,臉上也戴著麵具。
謝淮一挑眉梢,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此人出身非凡。
那儒衫的針腳細密,布料光滑,顯然是七香坊限量的玉蠶絲縫製。
腰間的玉佩質地細膩滋潤,外表晶瑩潔白不帶半點瑕疵,乃是罕見的極品羊脂玉。
手中的折扇雖看不出材質,但扇麵的山水畫明朗大氣,角落蓋有“柳玉”的印章,竟是出自聖賢城柳城主之手!
儒衫、玉佩、折扇,加起來拿到多寶樓拍賣個十萬兩銀子都不成問題。
最普通的莫過於他臉上的麵具了,不過是從路邊攤幾文錢買的。
謝淮看著他說道:“是你要救他?”
這人說道:“是我。”
“是你!”
對方一開口,謝淮就聽出了他的身份,豈不正是那座石房子的主人?
前些天他剛來黑市時,就是從對方口中打聽到了張季舟的位置。
石房子主人輕輕扇動折扇,麵具下幽深的瞳孔盯著謝淮,緩緩說道:“殺手‘無麵人’,本名謝淮,當代謝家家主,師從謝家供奉謝三順,修為二品,隨時可入一品,隻是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
石房
子主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謝淮就已經出劍,劍刃直指對方的咽喉。
“你到底是誰?!”
謝淮冰冷問道,這些都是他的秘密,卻被對方輕易點透。
石房子主人並不回答,合上折扇,用扇柄將謝淮的劍撥到一邊,不急不緩地說道:“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能不能把你和謝周之間的恩怨、還有你們二人的具體身世告訴我?”
謝淮眉頭緊皺,眼中充滿殺機。
因為對方提到的他和謝周的身世以及恩怨,才是謝淮最大的秘密。
即使在黑衣樓中,也隻有他、王侯和順爺知曉,就連王塵都毫不知情。
謝淮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出劍,眼中的殺機也很快消失,看著石房子的主人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石房子的主人笑了笑,說道:“所以你願意給我講一講?”
謝淮冷笑一聲,用充滿嘲諷意味的語氣說道:“你應該去問諸葛長安。”
諸葛長安便是天機閣閣主的名諱,也是當年那個計劃的見證人。
石房子主人攤了攤手,眼神滿是無辜,說道:“我問了,但他不告訴我。”
“因為他當年發過誓,絕不外傳。”
謝淮語氣平淡,斜了一眼昏死中的關千雲,忽然說道:“我饒這家夥一命,換你一個人情,不過分吧?”
“怎麽可能?”
石房子主人一瞪眼,忽然就從儒雅的讀書人變成了市儈的商人,這場談話的定義也從交鋒變成了交易。
他嚷嚷著說道:“我請守路人出手了,你本來就殺不死他。”
謝淮想了想說道:“但我會把這筆帳記在你頭上。”
石房子主人很不高興,指了指黑暗中枯坐的守路人,沒好氣說道:“明年三月,冀州清水,我這不是給了你補償?”
謝淮微微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守路人主動和他說話,以及向他發出邀請,便是石
房子主人安排的補償。
見證兩個劍道至強者的戰鬥,這補償確實夠了。
謝淮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石房子主人走到守路人麵前,笑嗬嗬地行了一禮,開始查看關千雲的情況。
守路人睜開雙眼,幽幽地說道:“天機閣的少閣主,竟然會這麽的不要臉皮。”
石房子主人被罵了也不反駁,笑嗬嗬地說道:“我是生意人,不寒磣,不寒磣……”
守路人冷笑一聲,沒有接話,看著他背起昏迷的關千雲離開。
……
……
三個時辰前。
午時二刻。
石房子主人來到黑市出口,自顧坐到了守路人身邊,遞過去一壺酒。
守路人不接,也不睜眼。
石房子主人並不介意,把酒壺放到守路人麵前,問道:“前輩,明年您和司徒行策的那一戰,有幾成把握?”
守路人依然不回答。
石房子主人沉吟著說道:“司徒行策手握七情劍匣,一人即是劍陣。依我看,前輩您的勝率,隻有不到三成。”
守路人還是不說話。
石房子主人把酒壺擰開,讓酒香溢出來,接著說道:“在那之前,您有沒有興趣找個弟子,把這一身本事傳下去?”
這句話終於說到了守路人的心坎上。
守路人緩緩睜眼,望向前方的黑暗,眼裏多出了一抹倦意。
他這一生也曾瀟灑風流過,卻沒有娶妻生子,沒有拜入師門。
他是一個獨行者。
但人活一世,好不容易練就出一身本事,誰不希望把這一身本事傳下去?
守路人當然也想,可早年他不願意收徒,現在又不能離開黑市,到哪去找弟子?
石房子主人說道:“這樣吧前輩,你幫我救一個人,我幫你找一個弟子。”
“這個弟子雖然不會拜你為師,也不會對你有多尊重,但絕對適合你的傳承。”
“如何?”
石房子主人提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