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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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清辭看了他們一眼,簡短而清晰地說明了事情緣由:“戶部巡官屈望的發妻昨晚被人刺殺,但刺殺沒能成功,兩名刺客被生擒活捉。今天淩晨,屈家的人將他們帶進了屈府,但下午時,這兩個刺客卻從屈府消失了。”
    燕清辭頓了頓,說道:“去查一查這兩個刺客的去處,是自己逃脫、被屈府釋放、還是被轉移到了別處。”
    “喏!”
    兩位不良人領命離開,去馬廄牽了兩匹快馬出來,翻身上馬,直奔永樂坊屈府。
    長安不良人一個個都是精銳,辦事效率很高,況且這件事本身也不麻煩。
    如果是要查刺客的來路、幕後主使者或者屈府的關係人脈等等,自然稍顯困難。
    但僅僅是查去處的話,他們隻需要直接登門,詢問屈府的管事人即可。
    所以沒過半個時辰他們就返了回來,並帶來了問題的答案。
    ——刺客被送進了刑部大牢。
    謝周和燕清辭同時鬆了口氣。
    他們擔心刺客逃走,那樣線索也就斷了,才是真的麻煩。
    燕清辭想了想,轉身看向趙連秋,問道:“能否懇請趙爺爺寫一份調令。”
    趙連秋明白她的想法,笑著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動作,隻是笑眯眯地看著她。
    燕清辭很快反應過來,然後看向謝周,輕聲道:“帶錢了嗎?”
    謝周愣了下:“錢?”
    趙連秋理所當然地說道:“賊人關在刑部大牢,便是人家的功勞,你把人調過來,不給人家使點好處怎麽行?”
    謝周明白過來,說道:“多少錢?”
    趙連秋笑著說道:“你看著給。”
    謝周猶豫了下,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掏了出來,“你看這些夠嗎?”
    一張二十兩的銀票。
    一張五兩的銀票。
    還有兩塊一兩的碎銀子。
    共計二十七兩。
    看著這區區二十七兩銀子,趙連秋沉默不語。
    旁邊兩個不良人對視一眼,各自咽了口唾沫,看向謝周的眼神略顯怪異。
    這年輕人看著一表人才,怎麽腦袋……是有些不太靈光吧?
    就連燕清辭都有些不忍直視。
    趙連秋說道:“那倆刺客什麽境界?”
    謝周說道:“二品初期。”
    趙連秋咳了兩聲,說道:“論功行賞,抓捕一個二品刺客的功勞大概能折到八十兩賞金,如果能審出有用的東西,賞金會隨之提高……他們兩個人,最少也得給二百兩銀子。”
    謝周“呃”了一聲,輕聲道了句歉。
    他是真不知道這一點,還以為隻需要打點一下獄卒和牢中管事就好了。
    此外,兩個刺客分明是謝周抓到的啊,這功勞怎麽也得有他一半吧?
    現在半點功勞沒撈著,反而還要多掏一筆調度的冤枉錢。
    謝周覺得自己虧死了。
    好
    在把人調過來後,這份功勞最終會落在不良人身上,也不算太虧。
    燕清辭對趙連秋說道:“麻煩趙爺爺您先把錢墊上,等明天我再還過來。”
    趙連秋笑著點頭,走到書桌旁,提筆寫了份手書,從抽屜裏數了二百兩的銀票出來,想了想,又抽出兩張麵額五兩的銀票,這就是給下屬的辛苦錢和跑腿費了。
    趙連秋將手書和銀票一起遞給下屬,笑著說道:“你們去找刑部相商,讓那邊也擬一份調令,把那兩個刺客調到這邊……現在天也晚了,就給你們一個時辰,夠嗎?”
    兩個下屬咧嘴笑道:“夠了夠了。”
    說著便抱拳告退,抓緊辦事去了。
    謝周、燕清辭和趙連秋就在房間裏等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趙連秋除了負責不良人的情報事宜,還掌管著不良人牢房,算是一個大牢頭。
    早些年,長安民間傳有這麽一句話——
    趙連秋之名,可止小兒夜啼。
    這並不是某種誇張的修辭手法或者文學意義上的描述,而是寫實的記錄。
    不僅如此,就連朝中權臣和京城跋扈的公子哥們聽到趙連秋的名字,都會心悸三分。
    因為趙連秋是刑訊官出身,年輕時曾在詔獄任職,而且是整個詔獄中手段最為殘忍的酷吏。據說他的性格乖張且暴虐,落在他手中的犯人更堪比跌入了
    十八層地獄,沒有一個不在死前對他發出詛咒。
    所以謝周對趙連秋的印象,就像老人身上暗紅色的袍子,充滿血色。
    但聊著聊著,謝周對老人的印象發生了改觀,覺得老人性情也挺和藹的,給人一種鄰家老爺爺的感覺。
    也不知是傳聞太過誇張,還是說老人年紀大了,早已改了性子。
    ……
    ……
    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戌時二刻,有馬車停到府衙門口,先前離開的兩個不良人各自拖著一個昏死過去的黑衣刺客走了進來。
    趙連秋接到稟告,起身笑著說道:“人帶來了,走吧,去刑訊室。”
    謝周和燕清辭跟上老人的腳步,走進演武場地下,來到牢房外的刑訊室。
    前方便是凶名赫赫的不良人監牢。
    監牢位於地下三丈左右,視線內一片昏暗,亮著微弱的火光,周圍環境晦暗且潮濕,空氣中充斥著一股發黴了的腐味,地麵上似乎流滿了鮮血,又像是幹涸的糖水,踩在上麵有種輕微的粘稠感。
    向裏麵望去,能看到大部分牢房裏都關押著犯人。這些人或躺在稻草上,或蜷縮在角落,但無一例外都是目光呆滯,表情麻木,猶如失去了獨立意識的行屍走肉。
    嘩啦嘩啦!
    某個牢房中的罪犯看到有人走來,忽然發瘋了一般,起身奔到鐵窗邊上,用力拍打著鐵欄,
    帶動著身上的鐵索嘩啦作響,表情猙獰,言語急促,叫喊著模糊不清的話語。
    趙連秋麵無表情,扭頭看了眼身後跟著的一個獄卒。
    那獄卒低頭道了聲歉,眼中凶光大作。
    隨即抽出獄棍,大步上前,打開那間牢房的門走了進去。
    咚!咚!咚!
    牢中傳來棍棒打在身上的悶聲。
    那犯人的喊叫聲變成了慘叫聲,然後變成求饒聲,很快變得低微,直至消失不見。
    獄卒鎖上牢房,把獄棍別在身後,凶狠的眼神重新歸於平靜。
    趙連秋沒有說話,至於那犯人是被打昏了還是打死了,趙連秋懶得多問,也不會在乎。
    幾個不良人包括燕清辭在內,都沒什麽表情變化,顯然對此見怪不怪了。
    謝周卻看得觸目驚心,他手上也染過鮮血,但像這種“折磨”還是第一次見。
    就像傳聞中一樣,不良人大牢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它會磨滅一個人的求生欲,將一個正常人活活的逼成瘋子。
    那詔獄呢?
    都說詔獄比不良人大牢更加可怕的存在,又是何等恐怖?
    此間犯人,未免太慘了一些。
    憐憫的念頭剛一生起,謝周就發現自己著了相,很快調整心態,收起了這種多餘的情緒。
    能被關進不良人大牢,可想而知這些人做過多少惡事,憐憫他們……誰去憐憫那些被他們害過的無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