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璧自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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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晁醒呼救!?”一摸腰間,“糟了!春水不見了!”楊昶一驚,一招雁字蕩,長劍隨即抵住沈芸喉嚨:“說!春水在哪兒!”“楊昶你幹什麽!”她上去攔,楊昶不為所動,咄咄逼人:“這個異族女子就是你的內應?琴聲內力陰損,春水隨之鳴動,焦尾根本不是你彈的!怎麽就那麽巧,黃河邊上那麽多接應偏叫你碰上了大小姐?你混進護劍隊、冒充沈氏子弟、幹擾左老前輩布陣,如今盜走春水是何用意?”
“楊昶!”
“這是盟主交代我的正事,大小姐請你不要插嘴。”
什麽意思?盟主交代的,正事?我,不要插嘴?“楊昶,你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事到如今,就不瞞你,我們當中出了內鬼,盟主密令我等幾人鋤奸,大小姐你弱質女流,又常在內室,不懂人心險惡,未免心慈耳軟易受他人欺騙,故盟主覺得還是不告訴你為好。沈芸,你疑點太多!小乘莊我試過你輕功,明明與我不相上下,為何與喬安貧對劍時卻突然氣滯露綻,難不成你的梳山劍是後練的?你早知道晁家莊會叛而挾製晁醒,在莫家村你不僅拖延馬匹、竟能未卜先知慈恩寺之變!還有你不覺得你對大小姐關注過密了麽,小乘莊時你就刻意接近,晁家莊分陣之時你破壞陣型強行追擊,莫家村劍有被動過的跡象,隻有你對大小姐亦步亦趨!而與狼糞山響馬對陣之時,又對大小姐寸步不離!還是說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春水!”
夠了,夠了!戈舒夜想。
“楊大公子,你自恃聰明絕頂、能看透一切麽?好,就讓我這個女流之輩一件一件說與你聽:小乘莊沈公子劍勢阻滯,是強渡黃河時左臂中箭未愈;他沒有刻意接近,是你和閔少悛打得不可開交我沒有辦法隻能裝病!晁家莊是晁醒先發現不對找沈公子議計,晁家莊分陣是因為他的坐騎青騧是我騎的青領的娘親。焦尾是我彈的、莫家村的野馬是我放的、而春水被動過因為我畏懼野馬拔出來過!至於狼糞山,黃半仙打的什麽主意,你一點都不在乎是嗎?你自己看看沈公子背後被狼群傷成什麽樣子(她眼淚噴薄而出),你的眼睛裏才隻有春水!誰都知道,你才是最不願意春水被熔掉的一個!隻要能報仇、複你家門之榮耀,你才不管春水是正是邪!”
啾——華山派聯絡求救的焰火,閔少悛也有危險!
“楊兄,請你冷靜,現在救人要緊!晁六弟亦情況不明!”
“什麽?難道那個藏女……”楊昶切齒疑道。
沈芸指著戈舒夜腰上斷頭的絲絛:“楊兄請細看,不是。蓮花王女的刀是狼牙短刀,她隻有對折絲絛向外割斷,切口會不太整齊;(他在地麵仔細找著,有了)這個切口正麵切斷,長而非常整齊,力透周圍炭灰幾寸,是有人以劍氣自上而下擊斷;沒有接觸大小姐,是男女授受不親;地麵上的割痕,刀?”
“是喬安貧?追!”
夜風漸冷,雪片片飄落,飛沙走石、河灘上滴水成冰。喬安貧枯立於萬籟之中,緩緩抽出的春水藍光映著他的眼睛。另一邊閔少悛口中吐血,護著萬分驚恐的戈吟霜:“喬安貧你隱藏了內力,那夜封劍室黑影是你!你裝作同盟主一起出來!你背後突襲,還偷襲了晁醒!——你是錦衣衛!”
“辟黃水、動山川,能治百病,內力十倍,斷肢重生,恢複青春——竟是真的?怎麽竟真有其事!盟主,你們也太大意了,三歲孩童,抱璧過市。在你們手中太危險了,不能留、不能留……”“喬安貧,你敢!”一聲清嘯,楊昶飛劍殺到,喬安貧單刀回寰,一隻手就壓製住楊昶出雲劍氣:“長曄,從小我倆鬥劍你幾時贏過?”沈芸持劍對峙:“喬兄,就算你現在春水在握,這八百裏西寧衛也不是你一人能出得去的,我勸你不要有非分之想,除非你想凍死在外麵!回頭是岸,聽左老前輩安排。”
“是啊,這八百裏戈壁不是一人能出得去的,援兵也該到了,我要快,不能讓你們絆住!”喬安貧目光一凜,閔少悛叫聲“小心”,刀鋒如電,對劍時沈芸明明還接了他百招,此時竟口中吐血平平飛出,他空中勉力變招落地,春水一鳴,喬安貧道:“沈五弟,若想活命不要用梳山對陣,號稱正統實則漏洞百出,根本沒法用。你們幾個,別白費力了,攔我?你們連人都沒殺過吧!”
“喬安貧,放下春水,否則你就是第一個!”楊昶切齒。
雪越下越大,不能再拖延了,晁醒失血的身體肌肉已經變得綿軟。啾——!戈舒夜放出求救焰火,喬安貧竟轉頭要往夜雪中走去。“停步!”楊昶縱身出劍阻攔不成,竟不顧一切地想跟上去,戈舒夜絕望地喊道:“楊昶你瘋了!沈芸和閔少悛都受傷了!吟霜也不能走,當務之急是等待救援!”楊昶轉頭:“我絕不能眼見春水落到別人手上!”
戈舒夜張嘴,說出了那句話。
混亂中劍光衝突,喬安貧中了一劍,他踉踉蹌蹌地逃跑了。
謝若懸得到消息衝下來,被救回昆侖台時五個人都不同程度凍傷了。袁彪與喬安真醒在離昆侖台關口很近處,似是蓮花王女把他們送回來的。“把他們幾個安置好,全力救治晁公子。什麽?喬安貧?派人在連夜在關口和柴家集附近巡邏搜捕,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戈雲止下令,“左前輩,謝先生、風先生,又要勞煩你們了。——小夜,幹什麽還不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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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昶,為了春水,你可以冤枉好人,為了春水你可以不顧我們的死活。
——我知道,我早知道,如果可能的話,你寧願娶的是春水而不是我戈舒夜。既然如此,你就跟春水走吧。”
她還是說出來了。那種隱約的怨恨感覺在長久的醞釀中終於還是匯成了語句。
“爹爹,”她跪下,“我有事求您。私事——關於楊昶。”
“怎麽了?”戈雲止站起來。“小兩口鬧別扭了?”左觀止樂嗬嗬地打趣,並不當真。“長曄惹你生氣了?”謝若懸關切地問,也並不覺得嚴重。
不是,我不是在鬧別扭或者撒氣,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劍,那我也隻能不喜歡他,我一定要解除同這個人的婚約,她想。可這些都不是禮義廉恥的理由,她隻能說:
“我不想嫁給楊昶。”
“小夜,你別鬧了,這事兒我已經點過頭了,楊氏那邊也有默契,你也答應了不是麽?”
可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他為了春水寧肯讓我凍死在西寧的冬夜裏!可我能說麽?我能說的,隻有:
“我不想嫁給他!”
“到底為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昶兒品行身教良好,也沒有任何不端之行,你們又從小一起長大。到底為什麽?”
“爹爹,不是還沒有正式公開嗎?就不能換一個嗎?隻要不是我,或者不是他!”
“到底為什麽?你,急死我了你,難道你……”當爹的急得團團轉,“要是你娘或者你師父在就好了。”謝若懸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他站起來:“師父,風師弟,姑娘家的話我們就不要聽了。”屏退他人。戈雲止一條八尺漢子硬著頭皮憋紅了臉:“難道,你跟別的後生有了私情?”
啊?什麽是私情?像戲文裏唱的私定終身就是私情麽?如果有的話,可以讓我解除婚約嗎?戈舒夜猶豫了一下,這也許是個方法。她試探著點點頭,又搖搖頭。
戈雲止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誰?!”
誰?“是誰不重要,隻是我絕不能嫁給楊昶!”
哐!檀木茶幾被他一掌拍成碎塊,謝若懸聞聲衝進來:“盟主,冷靜,有話好說!”“你還強嘴,說,是誰!?”戈雲止手指發抖。“誰也沒有……”“你今天先給我回房,這幾天不許大小姐出房門!”謝若懸附耳:“盟主,聽說因為春水的事情,長曄與沈芸起了衝突,所以舒夜才不高興的。”
信:請沈公子綠綺藏樓二樓一見,要事相求。翌日清晨,沈芸看著喬安真遞來的白色紙條,透明的手指輕輕顫抖。
“大小姐怎麽了?”隔著紙拉門,他還是去了。
“沈公子,你不是智計多端麽?有件事求你幫我。”
“大小姐請說。”
“……,我不想嫁給楊昶!”
沈芸在門外輕輕地嗤笑了,像被一個小女孩的玩賴笑到,而又隻能無奈寬容:“大小姐,不會是因為昨天的事吧?——記得上次我說你並不是不喜歡他麽?”
“行,我是喜歡他,但是他不喜歡我,行了吧。你足智多謀,求你幫幫我。”
“那大小姐可知道盟主締結這門親事的用意?大小姐可知道,有多少女子削尖了腦袋,也得不到建章楊氏長房長媳的榮耀?榮譽、地位、田產,名留家譜、子孫供奉、人人尊崇,大小姐,你真的明白你要放棄的是什麽嗎?不要一時激憤,免得將來悔之晚矣。”
“你是說,是雲楊兩家的聯姻?你是說穩固的地位、仆從簇擁珠翠環繞的生活?裝模作樣地做個命婦——我不稀罕!”
沈芸有點無奈地再次嗤笑:“不要著急,等你真正體會了權力的滋味,體會了貴婦的榮耀與方便,再告訴我你不稀罕。大小姐,你今日這樣不甘,其實不過是覺得楊兄不是你自己選的,他有時不合你的心意,你可以把一腔怨懟發在盟主身上。若有一日你自己作出了選擇,你就真能保證你不會後悔、你就一定會甘心麽?”
戈舒夜隱隱明白沈芸是真心誠意的勸說,隻是那時候她還不明白——在遙遠而遺世獨立之時,她回想起命運的轉捩點,一切命運的偶然都通向那個倥愡的必然,就算她那時明白了生活的本質甚至看到了結果,就會甘心麽?不,她嘲笑自己,怎樣她都不會甘心,怎樣她都會握緊噩運之神向她伸出的那隻手,冥冥向她伸出的那隻手。
她說:“不,我才不會選錯。……”
門外突然“哐”的一聲,紙門撞破,沈芸被一掌擊飛進來!一個聲音怒不可遏:“你個不肖女!”
“爹爹!你們誤會了,不關他的事——吟霜是你!你告訴了爹爹!”
“姊姊我是為了你好!你不能一錯再錯,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要顧著我們雲頭堡的名節!”
“戈吟霜,你故意的!”
“小夜你閉嘴!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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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台私語傳開了。“雲頭堡和楊家的聯姻怕是得崩!”“噓,聽說昨天大小姐死活不肯嫁給楊公子,今日又與沈公子入了內室,莫不是鬧出了什麽醜事?”“聽說是楊公子和沈公子不合,難不成真是為了爭大小姐?”“哎,雲頭堡和楊家豈是說斷就斷的?大小姐不願意,還有二小姐啊。”“聽說是二小姐報的信,二女爭夫扯出姘頭來了啊!”
內室。戈雲止皺著眉頭坐在首席,左觀止一臉疑惑,和謝若懸在兩邊。下麵跪著沈芸和戈舒夜。
“說,怎麽回事?”
“爹爹,你們誤會了!我跟沈公子什麽都沒有!——是楊昶他欺負人!你怎麽不問問他說了什麽?”
“戈舒夜你給我閉嘴。昶兒我信得過,他是孤傲了些,但絕不是不識大體之人。沈芸,我問你,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像個男人似的回答我!”
沈芸相當平靜:“盟主請問。”
“大小姐今天找你到底是為什麽?”
“回盟主,沈芸不知。”
“什麽?白紙黑字在你手裏,你跟我說不知道?”
“回盟主,上午的確喬姑娘傳信與我,大小姐隻說有要事相商,如果盟主也看到了,並沒有來得及說是什麽事。”(沈芸在替戈舒夜隱瞞,因為他知道如果說出戈舒夜悔婚,對於戈、楊兩家都是巨大的名聲損壞。此時他並不想破壞此二人的人生,而且真心是在替戈舒夜的名節考慮。)
“那你覺得會是什麽事?”
“盟主說笑了,既然大小姐沒有說,沈芸又如何能未卜先知?”
戈雲止實在忍不下去了,瞪著眼睛說:“你,跟她……”
沈芸抬頭,直直地注視著戈雲止的眼睛,仿佛不是盟主在審問他,倒像是他在拷問盟主:“盟主,請三思,真的要問麽?”
戈雲止皺眉:“不行,說!”
沈芸笑笑,還是那樣風姿從容、目如春水,他雖然跪著,但仿佛這屋裏,在處理這樁醜聞的所有人中,隻有他是站著似的:“芸自認與大小姐,同盟手足、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芸問心無愧,但盟主你這麽問,沈芸沒有什麽,卻不怕讓雲楊生隙,讓大小姐白璧蒙塵麽?”這句話這樣清如金石,擲地有聲,更顯得追問的喬老酒有些畏畏縮縮:“你敢發誓麽?”
這時偷窺已轉成拍門之聲:“大小姐若是看不上楊昶小子那狂樣兒,可以嫁給我袁氏子弟嘛!”“我華山也不錯啊!”“我梳山也有好女子,可堪給楊公子做配!”
居然群情激憤歡樂洶湧,人攔都攔不住了。
戈舒夜,你都看到了。你與楊昶的聯姻,從來都不是願不願意那麽簡單。
袁門、華山和梳山聽到這種事,居然都要義憤填膺地來做個見證了,他們抻著長長的脖子,唯恐錯過了那領如蝤蠐膚如凝脂的少女和春水一樣美少年臉上一絲一毫窘迫的表情。
在群雄的目光之中,沈芸抬抬眉毛、似笑非笑、輕舒胸臆,他笑笑,舉起右手三指指天:“梳山沈芸,神明在上,若我對大小姐有半點非分之想,萬箭穿心、不得好死。”(flag!這個誓要應驗的)
“報——喬,喬安貧,在地火神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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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
眾人的目光像火刑一樣燎在我皮膚上,我認為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真是形象的詞句。
但這都不及那一句:
若我對大小姐有半點非分之想,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行了我明白了。
我為什麽要覺得委屈?
我為什麽要覺得失望?
我想起黃河岸上,皮袍蓋在我的頭上,飛刀衝進他的左肩;烏雲連珠發狂的時候,他肋骨瘦硬地擋住地麵的衝擊;群狼撲來的時候,他抱住我的頭;月下他提著燈籠,對我笑笑:“莫妹妹向我要一朵喇叭花。”
我還以為,就算楊昶不喜歡我,起碼有那麽一點、有那麽一點點,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吧?起碼有那麽一點點,你是喜歡我的吧?
如此種種,原來是一句光明磊落,不得好死。
好了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別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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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若懸安頓好人群,已是口幹舌燥。才有功夫拿起座上的信件。
施七:
夢見雪山,紫氣壓頂,昆侖雪崩。
敵人已經在你們周圍,大危!
劍還在昆侖,不是喬安貧,務必找到他!
提前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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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神潭,昆侖台最下火山裂縫。岩漿的熱氣炙烤著在寒夜中被凍傷的喬安貧的臉頰。
“孽障!”喬老酒道,“家門不幸!你想幹什麽!”
聞人憫人道:“他想以熔岩炙烤妖劍得到寒玉秘籍,他是錦衣衛!”
“安貧賢侄!”戈雲止,“想想你的老父,想想喬氏滿門,想想你的妹子和兄弟!我不相信你是來害我們的!”
左觀止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後生,別白費力氣了,我知道了!你是想提前熔掉這妖劍,可這地火順從海潮,今日二十九,不是大潮,溫度不夠,這劍下去無法熔融反而會妖氣更盛!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你們練二十八天,正是大潮之日才能完成啊!”
喬安貧眼神閃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爹爹,戈叔叔!快啊,快毀掉這妖劍啊,他們要來了!不錯,我是錦衣衛,可我回來是為了救喬家上下!春水長生不老之器,真是萬貴妃娘娘的懿旨,皇帝陛下金口首肯了,再過三天,大軍壓境,昆侖台全滅,這是大逆誅九族的罪啊!東廠和宮裏的高手傾巢出動,他們拿著符節去西寧衛調兵了,別說長曄他們,就算我們粉身碎骨也擋不住!”
掌門紛紛愣住了。
戈雲止道:“三天,大潮也是三天。左老前輩,叫你的弟子收拾逃命去吧,我們留下熔劍。妖劍,看看我們到底誰命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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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青崖,一夜樓空。昆侖台弟子來來回回屋裏屋外地收拾東西,燃燒星圖和測句,冷風吹拂,像是紙錢漫天飛舞。
蓮花王女施了一禮:“左老前輩,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弟子們,讓他們不用擔心,等到下個春天,我們帶著牛羊回來,他們就可以經由白塔寺,回到青崖。”左觀止拍拍即將離開的謝若懸,歎氣:“沒想到倒是我們要避走他方。”
他們側頭,看鬆露台上戈雲止對群雄對作最後的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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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年輕人旁邊站著看火。袁彪道:“楊大哥,大姐姐隻是一時生氣罷了。我娘說,姑娘家,好使小性兒,你得好好哄。沈五哥也當眾發了誓的。咱們雖行走江湖不拘苛禮,但這些日子咱們兄弟幾個朝夕相對,大姐姐也有喬姐姐日夜不離,他們不可能真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楊昶扶額:“大敵當前,不說這些了。”喬安真趕緊道:“楊大哥,不會的,貞操大節,小夜不可能在這上麵犯糊塗。”楊昶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遇到任何事情,總不會第一個想到要與我商量。我們這般,以後日子,如何能好……”
閔少悛從遠處走過來:“長曄兄,借一步說話。”楊昶點點頭,他們兩個走到一棵老鬆背後。“長曄兄,不覺得奇怪麽?”楊昶:“願聞其詳。”閔少悛:“二十七狼糞山我們遇上蓮花王女,坐實春水再生造化之大能,而安貧兄連夜到西寧衛打探到調兵遣將,到今不過兩日;不覺得他們動作太快了麽?此番東廠一定是得蓮花王女證實後才行動,否則沒人敢擔大不敬之罪;但蓮花王女之事,應當隻有我們十人得知,也即是說,除非有人一得知蓮花王女的事,就報往西寧衛。他是怎麽做到的呢?——隻有昆侖台有信鴿。”喬安真臉色發白:“等等,我還需要確認。”“喬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楊昶猛地抓住喬安真手臂!
喬安真視角:
——晨光熹微中,透明的手指微微顫抖。“沈公子,小夜說,你若是覺得不方便可以不去的。你們……?”沈芸笑,搖搖頭:“不,請大小姐放心。”他身後,信鴿窸窣撲翅的聲音,如天使降臨。
——“不,我才不會選錯。……”那句沒說出來的話究竟是什麽?!
——“萬一,萬一我選你呢?”
“嗬——,大小姐,你絕不會喜歡我的。”他眼中仍平淡從容如春水倒映,隻似乎隱隱多了一絲波紋。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你會這麽肯定?難道你不知道,在一群剛打鳴的小公雞似的喜歡炫耀的後生當中,你淡然得那麽遺世獨立,春水一樣的少年啊,你的美讓每個人都嫉妒得發瘋了。心高氣傲的小夜,她還這麽年輕而天真,不明白這個社會運作的方式,那單純的欲望還未被權勢歪曲(單純顏控不知道喜歡錢權富貴),她無精打采、嫉妒而充滿野望。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她不會對你抱著期望?
“大小姐還不懂事,很多時候隻是徒增煩惱而已。隻是我沒想到,雖然最靠近那妖劍,大小姐竟是我們當中最不在意春水的一個,放開那劍對她來說就像鬆開手掌一樣容易。難道正是因為這個,她才能拔出那劍而絲毫不受影響麽?這倒還真有點讓人看不透了。”
——還有三日,迫在眉睫,我一定要去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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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房間。
戈吟霜眼神閃亮:“姊姊,是我告訴爹爹的。你倘若不喜歡楊大哥,就不要占著——你不要,我要。姊姊,從小,爹娘都是偏疼你,有什麽好東西,也都是先給你。這一回,不一樣,你鬧出這麽大的笑話,雲頭堡的臉麵不能不要。——楊大哥到底怎麽得罪你了,名門之後、新秀翹楚,沒有人能比得過他,你卻在全陝甘盟麵前這麽給他丟人!”戈舒夜有點吃驚,抬起眼睛:“你若是要,就拿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而莫能取。
吱呀一聲,喬安真憤怒地推開門:“你們說的什麽話?婚姻之事宗族聯姻,也能容你們讓來讓去!”
戈吟霜轉頭:“表姐,這不關你事!——還說,與其是我,你寧願是大姊,因為起碼顯得你孔融讓梨德性高尚可以心裏舒服一些?”
戈舒夜突然想起小時候她們三個一起玩耍,爹爹得了一枚琉璃杯,光彩奪目。三個女娃娃稀罕的不得了,爭搶起來,吟霜哇哇大哭,安真則忍著眼淚“要讓著妹妹”。但據奶媽說,誰也沒得到,因為最後那杯子被她打碎了(不就是你得不到就摔碎嗎)。哎,唯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
“行了,別爭了。”戈舒夜站起來,“吟霜,你自己去和爹爹說;師姐,看楊昶自己意願吧。大事當前,先想想怎麽安排脫險。”
“小夜,我有事情問你,你過來。”喬安真將戈舒夜拉到僻靜之處,小聲附耳私語。
“師姐,這不可能。難道你也對楊昶偏聽偏信?他自己憑空臆想冤枉人!”
“小夜,我家門不幸已經出了一個喬安貧了!你捫心自問,你能承擔萬一我們當中還有人是內奸的後果嗎?!”
戈舒夜低頭想了想:“好,我去試他——但是為了證明,沈芸不是壞人!”
“你要怎麽做?”喬安真疑問,她雖然無條件信任楊昶,但除了那日她偶然瞥見沈芸放飛信鴿,她沒有證據,也不確信——萬一,萬一隻是普通的信件,誤會了人家怎麽辦?這般豈不是無禮之極?喬安真作為一個名媛淑女,瞻前顧後。
“這還不簡單!——晁六與他親厚得要命,日夜跟著他,說他內力光焰……”戈舒夜說到這裏,卻驟然自己停住了嘴,她的臉上血色褪去。“喬安貧為什麽要特意回轉到地火神壇呢?又為什麽要攻擊晁醒?——他拿了劍直接走不就成了?到時任我們誰就算是生出兩對翅膀,也不能趕上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