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日食,沈自丹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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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偃上旗艦與周敏靜會合後,船隊準備向寧波港返航。因走私帆船的帆大多已經被水師破壞,帆桅工們正在修複船帆,目前還要以巡海舟拖著四艘戰利品歸駛。

    今天的風力似乎特別強勁,巡海舟的帆居然可以再拖一掛滿載的船。

    有經驗的船工開始不斷地觀察風旗,和南麵海麵上的天空。

    多雲。

    士兵們正在清點戰利品,韓春上來報告道:“侯爺、公子,在那蜈蚣船上發現一個銅的大家夥,不好搬動,請移玉步上去觀鑒。

    聽士兵們說,好像有妖法,有個兵士上去觀看,眼睛像被蟄了,流淚不止。”韓春猶豫了一下,“士兵們都聽說戈大姑娘是天妃娘娘護體,命硬,請戈大姑娘上去克一克。”

    周敏靜於是將指揮權交給韓偃,帶著戈舒夜登上小舟,登上加萊船查看。

    隻見甲板之上,以鉛錘軸吊掛著一品銅鑄的四分之一圓的東西,兩片之間以鉸鏈相連,兩圓片可以開合。圓弧上有刻度,隨著開合的角度不同讀出不同的數字。

    其中可活動的一片上帶著一個竹筒,一端嵌著一枚水晶的鏡片,還有一枚墨晶的分光片。

    軍士拉動了兩下,鉸鏈發出哢哢的聲音。

    “這是什麽?莫不是紅毛用來做法事的東西?我看他們有時候,有跳大神的巫師,身穿彩袍,像觀音菩薩撒玉露似的,從銀瓶子裏蘸水灑人頭上。”

    “你說這紅毛的巫師,跟咱們灑狗血驅邪是不是一樣的?”

    敏靜搖搖頭:“這是一架測定星星、太陽位置的儀器,叫做象限儀,是從大食國傳過來的,我在欽天監的器物記載上讀過,當年元代郭守敬修訂授時曆,就是用象限儀測定太陽和群星的高度。船上應當是用來確定海上的位置,比星學家們用羅盤要更方便。你們去前方船長室中搜一搜,看是不是有寫滿符號的對照表。”

    士兵進入船長室,果然發現,用繩子係在桌子上的一本圖標,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們看不懂的符號。

    周敏靜查看那個受傷的士兵,那人一隻眼睛流淚不止。敏靜問:“你剛是不是通過目鏡看太陽了?”

    “正是,大人英明。那竹筒原來的位置就是對準太陽的方向的。”他同伴們道。

    “此水晶目鏡有聚光的作用,直視太陽因以被灼傷。使用此物觀看太陽,要使用平光的墨晶。”說著他就要上前拉動象限儀。

    “大人不可!萬有要妖法——還是請戈大姑娘鎮一鎮吧。”

    戈舒夜問敏靜:“真的沒有妖法?”確定再三後才湊了上去,轉動垂直軸,撥動鉸鏈,將竹筒對準太陽的方向。一邊口中喃喃說道:“這和瞄準鏡好像啊……”

    她突然揉了揉眼。

    眾人被嚇了一跳:“真有妖法?戈大姑娘也不行?”

    敏靜擔心她真受到什麽傷害,不顧衛士阻攔,衝上前去,抱住她將她向後一拉。因為敏靜拉的太急,戈舒夜沒防備,兩人向後仰麵摔倒在甲板上。敏靜著急地問:“如何?”

    戈舒夜口中說著“沒事”用力眨眨眼,卻又一骨碌爬起來奔到那目鏡前麵,對著太陽努力觀察。然後她又離開目鏡,眯著眼睛裸眼觀看驕陽。

    “天狗吃太陽了!”

    “取我望遠鏡來!”敏靜戴上墨晶趕緊觀察。

    眾士兵這才發現,天色不知不覺間變暗了,海鳥們不安地呱呱亂飛,成群的魚、海豚也躍出水麵。他們本以為是海上某片雲遮住了太陽,但此時,日輪圓盤上的缺蝕,已經肉眼可辨。

    霎時間,鳥獸驚慌、魚水不安。被俘虜的黑皮櫓手們跪在地上用聽不懂的語言念誦經文,拚命地畫十字。

    士兵們嚇得跪在甲板上朝天妃的神像高聲叩拜,一片混亂。

    ******

    bj。

    本是秋日晴朗的天氣,初秋氣爽,樹葉開始變黃、疏落。

    突然天空一片晦暝,天空中突然升起如同黑煙一般的雲翳,飛禽走獸驚啼哀鳴,呼啦啦逃竄;天色突變,妖風驟起,樹枝搖動,妖風卷著落葉撲簌簌落下,又在地麵上和嗆鼻的北方來的塵土幹辣地渦旋在一起。

    人心惶惶,宮中、街市的人們躁動地走動,突然,鑼鼓聲激烈地想起來!

    “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鳳藻宮,芝蘭跑進來:“娘娘,不好啦,天狗食日,大凶之兆!”

    萬貴妃站起來:“快,放鞭炮、敲鑼鼓,快,快把天狗攆走!宣欽天監來!”

    欽天監監正道:“娘娘,這太陽就乃是皇上、就是國運呀——

    古星書有雲,日不食、星不悖,才是太平盛世。

    天狗食日,說明陛下施政有失,上天不滿而示警啊!”

    萬貴妃奇道:“陛下寬懷仁厚,治水患,免去陝甘大旱之地的賦稅,對刑獄中人寬赦,難道還不夠麽?”

    欽天監道:“微臣不敢妄議陛下,隻是否有有功之人受到冤屈,以致社稷動蕩、國家有難啊!”

    萬貴妃沉吟不語。

    卻又聽外麵侍女急吼吼地跑進來:“娘娘,快去看看吧。陛下大怒攻心,眼前眩暈!”

    萬貴妃趕緊準備車輦,來到皇帝所在宮殿,在門口偷偷張望。宮門閉著,太監說陛下一時半會沒空見娘娘。

    萬貴妃知道朱見深不常上朝,奏章都是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如果有送到朱見深麵前的,就是大事。

    透過窗欞,卻見朱見深氣喘籲籲地坐在桌前,懷恩攜司禮監跪在地上。

    “韃靼又打了大同?”這是她的第一反應,因為看到的是宣大的軍報,似乎還有唁報。

    她趕緊問旁邊太監,看門的太監因為要巴結萬貴妃,也沒保密,隻滿臉愁容地道:“娘娘,這次大同可出了大紕漏,姚英都戰死了。”

    “誰?”

    “回娘娘,就是大同指揮使。”

    萬貴妃吃了一大驚:“怎麽浙江還有一封?”

    “海盜,還自稱什麽藏海王,打了寧波、台州,把寧海衛都打下來了!前段時間,陛下還和沈,哎,陛下還說呢,要去浙江整治整治,這下可好,都亂了套了。”

    隻聽朱見深在裏麵突然發出一聲怒極的聲音:“反了你們了!”

    萬貴妃心下驚懼不已,匆匆回得宮去,屋內亂轉:“陛下,陛下不會怪罪於本宮吧?”

    芝蘭小聲道:“娘娘,怎麽會呢?隻是,真不該聽那李孜省的鬼話!”

    “如今之計,為之奈何呀?”

    “娘娘趕緊向陛下再推薦沈公公,以避嫌吧!”

    *******

    九月初一,日食。

    月內得軍報,達延汗再入宣大,攻破大同,指揮使姚英戰死,河套丟失。

    九月初五,海盜徐山率盜匪攻破寧海衛,劫掠寧波、台州。

    欽天監報日食此為皇帝施政重大過失,謂天眼不查,上天提醒。

    時楊昶襲爵成功。九月初七,建章伯楊昶聯合徽王、遼東總節製馬文升上書建策,奏議先安江浙閩粵則財政、糧草無憂,請以先安南而逐北。

    沈自丹上書謝罪,支持庭杖林俊、張黼,重得貴妃幸,複起。

    九月初九,複沈自丹禦馬監之職,任命趙祜齡為巡察使,楊昶為巡察副使,沈自丹為左少監,靳孝海為護衛,攜帶聖旨、印信,監督浙、閩二省平海匪之事。

    九月十一,沈自丹於南京就地領旨,監督浙、閩兩省水師,剿滅徐山。

    ******

    “謝陛下隆恩,奴婢隻有盡忠效命,竭誠萬死為報!”

    在南京禦奉局老太監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沈自丹五體投地,頂禮跪拜,然後接過楊昶手中的聖旨。

    “禦賜蟒服、玉帶、尚方寶劍,如朕親臨!如有違抗,許生殺之權!”

    “萬歲萬萬歲。”

    沈自丹換掉身上素簡的布衣,更換上華彩耀眼的五彩蟒袍、玉帶寶劍,他躊躇滿誌,成竹在胸——權力巔峰,瞬間複起,他又是那個令人見之色變、聞之膽寒的權閹了!

    他隨即臉色一變,滿麵春風又不容置喙地道:“趙監察史,楊副使,皇命難違,盡忠才是人臣之禮,如此我們就連夜去寧波赴任吧——也好看看,這個抗稅不繳還膽敢作亂的徐山是個什麽人物!”

    趙、楊二人都答應了。趙祜齡雖身負監察使之職,卻也對沈自丹提防得兩股戰戰。夜中二人在南京準備好行裝,登上車駕準備趕路,趙祜齡暗問楊昶道:“楊副使,你從前可曾與這位沈公公共事過?他……?”

    話還沒問完,卻見外麵大路上西廠暗衛們乘車騎馬、兵甲粼粼,各個衣飾華麗,兵器、皮甲閃閃發光,火把映照的夜中明徹如白晝,至少有數百人的排場。

    其中朔、上弦,下弦、殘,各立於沈自丹兩邊,緊緊跟隨保護他,後麵望率領衛隊開道,車中還有兩名美貌少女,一粉一碧,跟隨左右。

    趙祜齡隻得把話吞了回去,歎了口氣:“哎,西廠。”

    ******

    鐵九童在徐山攻擊寧海衛之時,根本沒出兵反擊,收拾細軟倉皇棄城逃回了寧波,路上摔斷了一條腿,隻能投奔錢其斌府上。

    他躺在被窩裏一邊大罵徐山,一邊謀劃著手中的細軟還有多少可以給錢其斌好讓他為自己寫一個“英勇抗敵、被圍不敵,敵眾我寡、突圍而退”的陳情折子。不知道給了錢其斌之後,自己還能落下多少。

    那大同的姚英戰死,皇帝不還撫恤了家眷嗎?我這條斷腿應該還能換回些撫恤金。

    想到這裏,鐵九童將心中算盤上給錢其斌的賄賂,又多撥了一個算珠。

    突聽得外麵明火執仗、人聲吵鬧,鐵九童自己正在算錢的煩心關頭上,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對著外麵大聲道:“哪個作死的,敢在都司指揮使大人府上吵鬧?”

    對方道:“你是誰?”

    “哼,你爺爺我就是堂堂寧海衛總兵鐵九童大爺是也!”

    “鐵九童?哈,這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找的就是你!來人,把他拿下!”

    房門被普踏踏踹開,無數儼衣肅甲的錦衣衛衝進來,將鐵九童按倒在被窩裏。

    “你們是什麽人?都司大人府上也敢作亂嗎?你們眼裏難道沒有王法,難道沒有皇上嗎!”

    望舉著火炬往他臉上一晃,對照清楚畫像、官製和姓名,嘲諷地道:“我奉的正是陛下的命令前來抓你,不長眼的,西廠辦案,你們眼裏難道沒有西廠嗎?”

    鐵九童嚇得兩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帶走。”望一聲令下,錦衣衛將鐵九童上枷,拖入錢府園子中跪下。鐵九童低頭偷看四周,錢其斌、及其妻小、婢妾、奴仆都綁了手腳跪在園中。周圍一圈錦衣衛,圍得和鐵桶一般,火把圍成一個火堆,明晃晃地照著他們,熱氣威脅地炙烤著他們。油汗不停地從他們臉上滴下。

    隻見在這一圈圍獵者正中,簇擁著一位容貌極其清俊的少年內監,他麵如玉人,皮膚和貓兒眼似的淡色瞳珠,在明滅的火把間顯出一種寶石般的光澤,皮膚幾乎透明。他頭上烏紗無翅冠,身上穿著一件禦賜的橙色的蟒袍,上麵用金銀線緙絲鐫繡五彩龍紋,在火焰的照射下發出五彩的光來;底下皂底官靴,幾乎不曾沾地,在蟒袍的下擺的分片間露出猩紅色的綢緞褲子——這一身都是皇帝特別加恩賞賜,以示他備受寵信、代表皇權。

    “鐵九童,就是你,丟了寧海衛?倭寇的船隊來的時候,你反抗了麽?”

    鐵九童趕緊將那條傷腿湊上去:“大人明鑒!鐵某丟失寧海衛,自知有罪,求大人看在我拚死奮戰、斷了一條腿的份兒上,留我一條性命,讓我戴罪立功……”

    “行啦,鐵總兵,您那條腿是逃跑路上從馬上摔下來摔斷的,是不是呀?”沈自丹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葉:“這龍井啊,經過一趟海上,存放得再好,也有股潮腥氣。——你作為長官、擅離職守,來寇不應戰,丟棄寧海衛逃回來時,帶的那十二大箱金銀、胡椒細軟,本監也算是有數。這茶葉就是箱子裏的,這是徐山送你的吧?來,請鐵總兵嚐一口,回憶回憶。”

    殘接過茶杯,將滾燙的茶就要往鐵九童嘴裏灌。

    鐵九童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一邊掙紮一邊大叫:“錢大人,錢大人,救我!我冤枉!”

    沈自丹當做沒聽見,微笑著,慢悠悠地道:“寧海衛總兵鐵九童,擅離職守,棄城於敵,私通倭寇,致寧海、台州被劫掠,民死傷無數,罪不容誅——拖下去,斬。”

    鐵九童沒了聲音。

    錢其斌汗如雨下,但仍強忍著不動聲色。

    “哦,對了,差點忘了,這個罪大惡極的。鐵九童還有一罪,賄賂上司。錢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錢其斌咬牙道:“下官不知道少監在說什麽,此人齷齪不堪,在下有失職失察之罪。他也曾試圖向我行賄,被我拒絕,此時不過是狗急跳牆想拉我下水罷了。但浙江官場人人皆知,錢某兩袖清風,從不收受賄賂,若是少監聽聞此言而治罪錢某,浙江都司群龍無首,征討徐山何日可成?不是讓徐山得償所願,親者痛、仇者快嗎?!”

    沈自丹歎了一口氣,道:“抬上來。”

    隻見望領著一隊錦衣衛,兩人擔著一個大筐,裏麵全是金幣和熔化又凝結的金塊。

    “這是從錢大人家花園池底挖出來的。”

    “這是鐵九童栽贓!”

    沈自丹此時看著錢其斌麵紅耳赤、完全沒有平日自稱文士風采的溫文爾雅,嘲笑的笑意湧上臉龐。

    沈自丹站起來,上前兩步,然後彎下腰,附在錢其斌耳畔,輕聲細語地道:

    “錢大人,我也和你攤牌。陛下的意思,你若把徐山給你的都吐出來,完全聽從本座的安排,可以留你一條命。

    但如果你意圖藏私,哪怕一錠金子,我當著你的麵,先殺你兒子,從小到大,再殺你夫人,然後殺掉你府上所有人,最後再殺你——剮刑。

    到時候,錢大人英姿風采,可以屍骨眼耳口鼻都被海鷗所啄食。”

    錢其斌已經流汗如注,但仍然不鬆口,叫道:“下官冤枉!”

    沈自丹笑道:“那咱們玩個遊戲吧——貓捉耗子。上弦,牆。”上弦聞言知意,開始逐塊敲擊園中他們正對的一塊照壁。

    “此處!”上弦用錘子一砸,磚塊碎裂,顯示出照壁磚塊中藏著的日本金幣。

    “哎——可惜啊。哪個是錢其斌兒子?”錦衣衛從大哭大喊的錢其斌夫人手中奪過未滿周歲的他最小的兒子,然後暗衛殘,推上來一個有很多篩孔的絞肉機。這個刮刀上麵是個巨大的漏鬥形的開口,底部是齒輪和如兩手交握的手指般交錯的刀片。下麵一個輪軸,殘丟進去一掛豬肉,轉動輪軸,頓時,交錯的刀片將豬肉切成無數手指那麽粗的肉條。

    “帶他出去吧,這園林風景這麽好,別弄髒了。”沈自丹搖搖手示意。錦衣衛竟抱著孩童、推著那刮刀器走出去。隻聽幾聲孩子淒慘的哭喊,然後就沒了聲音!

    院子中萬籟俱寂,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過了一會兒,殘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血淋淋的,內髒骨肉交錯的肉條上來了!

    錢夫人一頭暈了過去。

    但錢其斌還是不肯改口。

    “哎,下一個。”

    下麵一個孩子兩三歲了,已經朦朧知道不是好事,死活不肯離開奶娘的懷抱,哭聲之慘厲慘絕人寰。連仆人、奶娘都看不下去了,捉著錢其斌的衣服哭喊道:“大人,你就依了他吧——西廠不要命的,哥兒能換一條命啊!”

    但錢其斌還是不肯改口。

    沈自丹又要擺手示意將孩子帶出去了。

    此時,金雲翹再也忍耐不住,從跪著的人群中,刷地一聲站立起來,鶴立雞群,罵道:“閹狗,你不是人!

    錢其斌,你這個沒有擔當的軟骨頭、偽君子!

    姑奶奶金雲翹是也,我就是藏海王徐山的人,閹狗,你要殺要剮隨便來,稚子何辜,你居然對未滿周歲的嬰兒下手,怪不得寧波民間的人都說,官比倭匪還殘忍——

    跟你們比起來,藏海王徐山大人簡直就是鐵骨錚錚的仁義漢子!

    你放開那個孩子,有什麽要問的,我來答便是!”

    沈自丹眯著眼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徐山給了錢其斌多少東西?”

    “前前後後,全部換算成黃金,總共一萬兩有餘。”

    此言一出,西廠的錦衣衛也略略吃驚,大明國庫夠嗆能拿出一萬兩黃金。

    “你知道,都藏在哪兒?”

    “絕大部分藏在這園子的各處。當年,錢大人到杭州到任,想要建設私人園林,徐山假裝商人和錢大人見麵,並建議他將錢府虹苑建在寧波,此地海運發達,又是徐山的地盤,方便他向錢其斌行賄。

    徐山於是將行賄的黃金裝進建園子的青磚之中,鋪地的金磚和房頂的蓋瓦之中,分批運送到虹苑。園子漸漸建設,藏得隱秘,誰也瞧不出這裏運進過黃金白銀,這裏堆積的賄款也越來越多。

    但錢大人還是認為不安全,狡兔三窟,他各分走了1/藏在徐榮寶的貨船公司的泊位之下,1/3讓他們試圖往海外運送,在南洋換成土地,如今,大約有田地、果園、橡膠園無數。”

    “很好,上弦,搜查整個虹苑;望,帶人去打撈徐榮寶貨船泊位下贓款;下弦,整理錢其斌在南洋的地契,收歸國有。”

    錢其斌聽到她把自己所有的家私抖露出來,麵色發灰,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我為官數十年的積蓄呀……”哭喊起來。

    金雲翹厭惡地看都不看他一眼。

    “夫人,本座還有一問,剛被抱走的是你的孩子?”

    “不是。”

    “你和錢大人有孩子?”

    “更沒有。金雲翹身入賤籍,早不能生育了。”

    “那你為什麽要出手救這兩個孩子?”

    “哼,我不需要向一條閹狗解釋——你沒有人性!”

    “罷了,我看這兩個孩子就交給金夫人撫養吧,跟著父親,怕是學壞了。”此言一出,錦衣衛抱著第一個孩子出來,原來那盤肉條是一隻小豬替換的。金雲翹方知中計,麵如死灰:“你是沈自丹?”

    “賤名恐汙尊耳,夫人是怎麽知道的?”

    “當年藏海王對我說,以他的聰明機智,可以一統浙閩粵水麵,乃至琉球、東、南海麵,時無英雄,豎子當道。什麽閣老將軍他都不懼,隻有二人他畏懼,一是仙去了的襄毅公韓雍,二是禦馬監沈自丹。”

    “承蒙夫人看得起,本座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是否可以向藏海王寫封信。”

    “你想讓我誑他上岸?休想!”

    “那就不為難夫人——不是還有錢大人麽?將那機器呈上來。”

    沈自丹捉起錢其斌的一隻手,按在那絞肉機上,叫人運轉輪盤。

    “錢大人,你寫不寫?”

    “啊啊啊啊——”錢其斌被那哢噠哢噠的齒輪運轉聲所激,最終嚇得癱在了地上失心瘋似的瑟瑟發抖。

    “拿紙筆來,我說,你寫。”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