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綠瘴氣,幸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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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匆忙朝屋內跑去。“是阿國,抓住她!”戈舒夜捏訣而出,靈絡如白色遊龍朝阿國追去,裹粽子似的將阿國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露出她長蛇一般修長的身軀。
卻見靈絡中紫光閃爍,阿國的軀體化作無數條小蛇從靈絡中漏出來,落到地上。
“哈哈哈,無知的陰陽師。”阿國的嘲笑聲。
“你笑得太早了。”戈舒夜雙手捏訣交叉,動如轉輪,平平展開,隻見由她腳下所站之地,突然浮現出無數由光圈組成的六瓣白蓮陣,白蓮的花瓣如曼荼羅般向外伸展,突然加快,登時掃過水寨所有的地麵,像一隻隻小手一般抓住了阿國的藏身之處。那個蓮陣的外圓突然朝上放射出光柱,像個試管似的將阿國困在裏麵。
“裏麵那個你的同夥,出來!”
一個身影出現在被戈舒夜疾風破壞的大屋的門檻上,像是滿目瘡痍的瓦礫裏開出的一枝白荷。
那美少年身穿一身月白色水幹,領子處露出蓮青色的裏衣,頭頂已經剃去了頂門的頭發,露出青色的頭皮;後腦的頭發黑如漆,束成一個馬尾;額前劉海如雲,仍是總角之姿;一雙桃花眼,在睫毛的襯托下線條極其美妙,瞳孔泛出微微的青綠色——真是能叫關東、關西都傾倒的美少年。
隻見他眉目盯住戈舒夜,用淡漠、仿佛事不關己的音調命令她道:“放開阿國。”
惹月聽到他的語言,頓時覺得心神恍惚、神思迷幻,似乎非要按他所說地去做才行。戈舒夜一臉茫然,惹月隻能按住劇痛的頭,道:“快,他的法術又施展了,我非得聽他的命令不可!”戈舒夜抓住惹月後腰帶,將她拉到距離幸童子遠一些的庭院空地上,透了一會兒氣,才漸漸好轉。
幸童子眼瞳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光:“你不受我的影響?”
惹月對戈舒夜道:“看來他能使大名們對他神魂顛倒,竟是霧中使用迷情的藥物。”
戈舒夜聽罷,哈哈大笑起來,站在樹頂高聲嘲笑道:“我還以為幸童子是什麽絕代美少年,讓關東大名豪擲千金,原來是個樣子醜陋、行為卑鄙的禿子,樣子不行,就給別人下迷藥!”
戈舒夜不懂得貴族童子剃頂門發是一種貴族審美;而幸童子自負美貌,其他人又中了他的迷霧,無論男女,人人對他愛慕如醉、癡迷不已,哪遇到這樣不受他影響又羞辱他的人呢?他上下打量戈舒夜,認為隻有土禦門家的陰陽師聲名在外,於是道:“閣下可是來和我爭奪關東第一美少年之名的嗎?”
戈舒夜更加粗魯、嘲諷地哈哈大笑起來:“大丈夫頂天立地,要做一番事業才是真本領;以貌取人、以色侍人,老子看不上。怎麽,跟你似的,吹成了什麽關東第一美少年,再重操您的舊業,在諸侯麵前像賣豬肉一樣賣身嗎?!
那大可不必啦——脫光了伺候老頭這種活計啊,一般人還真幹不來!”
在日本封建時期,家臣、小姓等低等級者從肉體上侍奉家主是一種不公開的慣例,但戈舒夜她這話說得既粗俗難聽、又無禮,幸童子又以高雅之花自居,又自恃法力高強,這可真是觸怒了他的逆鱗。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今天就死在這兒吧。”幸童子怒道,大屋裏發出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像是他憤怒的回應。隻見大屋之中,冒出黃綠色的滾滾毒霧!毒霧發出刺鼻的氣味,海浪一樣朝他們滔滔而來!
“咳咳!有毒,快走!”惹月肉體凡胎,叫毒霧一熏,登時眼淚鼻涕都流出來,覺得口中苦辣,嗓子疼痛。舒夜隻能抱著她跳到院中的樹上。這綠色的毒霧十分沉重,像是流水一樣落在地上,然後一點點積攢起來,開始上升。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幸童子,快來救我!”阿國仍被困在白蓮陣中,那綠色的毒霧就漸漸將她淹沒了。舒夜解開了白蓮陣,卻見阿國像溺水的人在綠霧中撲騰掙紮著,沒一會兒就口吐白沫,眼見是不行了。
“連同伴都不放過嗎?”
“永生之水,隻有一碗。我要完成主人的任務,保持住我的青春和美貌。阿國,你愛的也是我的美貌吧?你也希望我的容顏永世不變吧?你隻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遊女,能成為我登上永生的台階,是你的榮幸啊;隻要你永遠活在我心中,也算是我成全你陪伴我的心意了。”幸童子緩緩走下台來,對已經像蛇臨死前打滾一般扭動身軀的阿國道。
綠霧滾滾,還在積攢,所到之處一片狼藉,草木黃萎,池水變酸,在庭院中水池置景的石灰岩上溶解出成串的氣泡;嶄新的日本刀、銅釘,在綠霧中被快速鏽蝕成破銅爛鐵,簡直像被惡魔的吐息腐蝕了一般。“不行,這毒霧像水一樣流淌,若是這麽下去,這裏的人都會死的!能用風吹開它們嗎?”惹月道。
“這毒霧太重了,會聚集在低處,被風吹動會像水一樣到處流動,很難消散!”
“哼,你們就等著被。吞噬吧。”幸童子眯著眼睛盯著她們,“我的法術豈容你們輕視?雖然在十方太夫那裏受盡欺淩,但自從我加入鬼法八人眾,主人就啟發了我的靈力,教給我無上法術。你們也本該對我愛慕癡迷,隻可惜老天不給你們機會,既然你們沒有福氣乖乖聽我的話,隻能葬身在這劇毒的瘴氣之中了。”
“你們口中的主人,究竟是什麽人?他也是鬼法八人眾的一員?是他派你們來監視智孫的?你們說的永生之水,又是什麽?”為了躲避冉冉升起的綠霧,戈舒夜拉著惹月爬到大屋的屋頂——這裏是最高的地方了。
“主人高深莫測,我等八人眾如何和她相提並論?既然你們快死了,我也不妨告訴你們她的令名。我們背後的主人,是能看見過去未來、四方宇宙的大妖怪,可見前八百年之事,可知後四百年之變,與你們這群短命的螻蟻不可相提並論。”
“難道是永生者?”
“不錯,她的容顏永遠不會凋零,她的妖力隨著時間慢慢積累。隻要能得到她賞賜的一碗永生之水,我就可以像她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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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湧進的毒霧嗆得燕三娘劇烈咳嗽起來,她看了看還未恢複神誌的智孫,隻能背起他,朝著綠霧湧不到的大屋二層跑去。
綠霧還在上升,她背負著這個老頭子往屋梁上繼續逃跑,剛才的狂風將草頂掀翻,燕三娘纖細的水蛇腰穿過椽子之間的縫隙毫無困難,但是加上背後的這個人,就艱難得多。她不得不向抬死豬一樣,倒著拖著他兩條腿,往梁上爬行,一路上給老頭腦袋上磕了好多包。
等她好不容易爬到屋脊之上,卻見有兩個人也逃躲毒霧爬在了這裏,正聚精會神地和幸童子對峙,雙方都沒有注意到她。
“原來就是他搞的鬼。”三娘心中思忖,她袖裏飛出一個霹靂彈,捏在手中,瞅準時機,朝著幸童子的後腦擲去!
劈啪幾聲爆響,幸童子後半個身子被炸得黢黑,超前直愣愣地撲倒在地上。
惹月和舒夜此時才看見,不得不齊聲驚呼:“三娘!你在這裏!”
此時腦袋上被磕了好多個包的智孫也仿佛從某種法術的控製中擺脫出來,恢複了神誌。他騰地一聲坐起來,目中精光四射:“年輕娘子,是你救了老夫?”
原來一路上,智孫雖然還受製於幸童子的魅惑術,但神誌已經漸漸清醒,因以對三娘對他施以援手,都清清楚楚。更及三娘一個霹靂彈將幸童子擊倒,登時解除了他身體上的束縛。
智孫站起來,用唾沫把衣衫沾濕,捂在口鼻上,道:“對付這妖人的毒氣,需要用大量的消石灰或者堿水。”
三娘一驚,問:“你怎知道?”
智孫道:“年輕娘子,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老夫在海上縱橫多年,諸侯海盜詭譎狡詐,豈能不知防人之心不可無?當初那女人把這術士送給我時,就說他有召喚瘴氣綠霧之法,可助我在海上大獲全勝。我早就針對他的招數做了防備,沒想到還是著了他的道。”
舒夜不客氣地問:“你是被他的美色迷惑?”
智孫對於舒夜的言語頗為不滿,道:“我們施家皈依真主,豈會行此禽獸之舉。他和那個遊女合謀,用幻術把我困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在其中也不知道過去多少年,因此我的軀體也被催眠得老邁無力。哎,真是作孽,要不是我不遵守古蘭經上修行的正法,敬神禮拜、齋戒行善,反倒貪圖他的邪術,也不會落此下場。”三娘看智孫麵色不悅,趕緊道:“隻要是救人行善,真主必就原諒您啦。那您就趕緊教我們怎麽驅除這綠色毒霧吧?”智孫道:“我在水寨後麵屯了大量的消石灰,隻是現在全寨人手都被迷倒…”
舒夜道:“這個容易。”她單手捏訣,口中召喚“水之結界”,正十二麵體的藍色晶體如同一顆丈許高的刻麵鑽石,從海中汲取海水,然後澆注在消石灰上。石灰遇到水放出大量的熱,將源源不斷的海水都煮沸了,白色的蒸汽滾滾地冒出來,逼得人直後退。蒸汽散開,海水與消石灰混合形成白色滾燙的泥湯,白龍般朝著綠霧衝刷而去。
灰白色的泥漿龍蛇將綠霧沉積的區域包圍起來,可綠色的氣體還是有不少逸散的,惹月趕緊上前,福了一福道:“智孫大人,我乃天海豊蘇惹月,大明使者,如今幸童子的綠霧雖然被大半清除,終究氣體還是有逸散。請您帶領手下,沿著上風向往高處躲避,等毒霧徹底散盡,過幾日再回水寨不遲。”
智孫聽見“大明使者”四個字,臉色由看見法術的驚詫變得警惕起來。他看了看三娘,明顯不信任蘇惹月,道:“她和你是一夥的?那個會邪法的陰陽師也是?”
三娘拿出平日的麻利勁兒:“我的老寨主啊,這功夫就別忙著提防我們了,快救人保命吧。”智孫於是挨個踢醒地上爛醉如泥的同夥,叫他們也依樣用浸了石灰水的布捂住口鼻,一行人互相攙扶著往山上走去。
他看見倒在地上的幸童子,命令左右:“把這個狡猾的細作給我綁起來,老夫要當著眾人的麵審問他!”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