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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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宋老師,這是遇到什麽事了?……咋這麽高興呀?”侯巧妹費力地將半桶水倒進大鍋裏,準備開始燒水洗衣服,一轉頭,便看到宋文茹滿麵春風地從巷口走來,一手提著馬麵裙,一手握著幾張紙片,腳步顯得異常輕快。
“我兒子來信了!”宋文茹晃了晃手中的幾張信箋,臉上帶著無限的喜悅。
“延良那孩子來信了?……那是好事呀!”侯巧妹將水桶放下,直起腰來,笑著說道:“這下你就不需要太過擔心了吧。怎麽,他是要準備回國休假嗎?”
“沒有。”宋文茹眼中閃現出一絲失望,“他被調派至西州服役了。”
“西州?……那是什麽地方呀?”
“在印度。”宋文茹輕聲解釋道:“一個位於印度西北海岸的總督領。”
“喲,那在印度的話,應該不需要打仗了吧。”
“……”宋文茹聞言,怔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說道:“或許,不需要打仗了吧。但是……,軍隊的事,誰能想得到呢?”
“唉,可憐這麽一個漂亮女人,男人死的早,也不改嫁,一把屎一把尿地將兒子好不容易帶大。卻不曾想,兒子長大了,也不省事,竟然跑去當兵服役。……你說這叫什麽事?這害得宋老師整日裏提心吊膽的。”侯巧妹看著宋文茹滿懷心事地離去,不無同情地說道。
“你懂個啥!”侯巧妹的丈夫陳春全偷偷地將目光收回,板著臉說道:“延良那孩子是從軍校考出來的,是正兒八經的軍官,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兵。人家從沙洲調至印度,那是升官了。說不得,以後咱們這院子裏就要出一個大將軍!”
“軍官也好,小兵也罷,在戰場上,槍炮可沒長眼睛,專門避著軍官。”
“伱這婆娘,嘴裏積點德吧!”陳春全瞪了她一眼,“以前,延良那孩子可是一口一個地喊你嬸嬸的,還幫著帶過咱家裏的幾個小子。”
“我……我也沒咒延良那孩子呀,我隻是……隻是說,當兵還是有危險的,萬一讓槍炮子碰上,宋老師豈不是要傷心死呀!……哎,呸呸……,我這嘴呀!算了,趁著這幾日天氣好,還是趕緊把堆的衣服洗了。這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堆髒衣服,可夠忙活的!”
在這個時期,洗衣服無疑是一項工作量極大的活,需要消耗大量的熱能,也需要更大的工作空間和更長的時間。因為,平日裏,不論是大人,還是能做事的半大孩童,都是非常忙碌的,根本不能專門抽出時間將日常換下的衣物進行清洗。
一位勤快的婦女會從檢查衣服上的破洞和織物裂口開始,任何細小的裂口在劇烈的漿洗過程中很快會變成一個大洞。所以,洗衣之前必須迅速將需要縫合的地方縫好。接著,將衣物按髒汙程度和布料類型分類。一般而言,毛呢料衣物護理起來要比棉花和亞麻布更細致,某些種類的棉織物比其他棉布更耐搓洗和擰絞。
一旦修補、分類完畢,大多數織物會被浸泡起來,待衣服泡好了,那清洗的時候就花不了多大的力氣和精力。
齊國婦女在清洗衣物的過程中,其實與其他國家婦女工作方式類似,都會借助於洗衣棒攪動衣服或搗衣,如同後世洗衣機一樣,衣服在水中被強力攪拌而被清洗幹淨。不過,有所不同的是,齊國的婦女會更多的使用肥皂,或者香皂條件稍好的家庭才會使用),來滌除衣領、袖口和其他容易產生油脂或汗水的重點區域。
哦,對了,肥皂在冷水中使用效果是非常差的,因而,為了更好的洗滌衣物,婦人們會提前燒上一大鍋熱水,以便肥皂更好的與汙垢產生化學作用。
在生活節奏和工作強度日益加快的工業化時期,逐漸形成的中產階級和大量工人階級,在清洗衣物的頻率上,基本上是七八天一次。盡管洗衣日通常會持續好幾天,因為還包括給洗幹淨的衣服上槳和熨燙。而對某些大戶人家來說,這個例行程序可能就不那麽常見了。
在這個年代,清洗衣物頻率的減少,也從一個側麵證明了齊國民間的富裕。因為,人們每次都是在清洗成批的衣服,而不是一件兩件需要隨時更換的衣物,齊國的普通百姓擁有可換洗衣服足夠多,才會將洗衣服的時間向後推延。
很顯然,如果一個人隻有兩三套內衣,而又想保持清潔,那他就必須經常清洗衣物。若是你吹噓自己一年來隻洗三四次衣服,就等於告訴別人,你的整個家庭在幾個月內都有足夠多的換洗衣物。有一些衣物,如尿布和衛生巾,當然不得不在使用後立即清洗,但床單、被套、毛巾、襯衫和裙袍則可以堆積起來,等待一個稍微空閑的日子集中清洗。
而在那些生存資料極度匱乏的國家和地區,普通百姓甚至都不可能有一套以上的衣服,對他們而言,換洗衣服是一件極為不現實的事情。除非,他們一家人連夜洗完衣服,赤身果體地在床上躺一夜,才能在第二天一早換上衣服很大概率,這件衣服還是濕的。
在城市裏,若是你的錢包足夠鼓,也可以自己不動手清洗家中堆積的大量衣物,而是將它們送到洗衣店,或者社區中的兼職洗衣工那裏。盡管這種工作時限長,工資也很低,但這項工作易於上手,而且在資金投入和培訓方麵幾乎沒什麽要求。這也是一種可以將工作和家庭結合起來的職業,那些在家裏工作的婦女可以一邊做兼職洗衣工,一邊照顧幼小的孩子,偶爾還能請稍大的孩子們幫著一起幹活。
據說,一些貪婪的商人也看中了日益擴大洗衣行業——僅大興城就有三萬婦女從事專職或者兼職的洗衣工作,他們正在鼓動著各個研究院和機械工廠試驗生產一種蒸汽洗衣機,來代替傳統的人工洗衣作業,試圖用機器將大量的勞動力從洗衣工作中解放出來。
然而,此舉一旦踐行,無疑會遭到了廣大專職兼職洗衣婦女的反對。因為,這種機器誕生,其昂貴的價格必然讓普通家庭望而卻步,無力承擔,隻有那些大型洗衣店才有財力購置。屆時,人工洗衣勢必會被機器所淘汰,那麽於從事洗衣行業的普通家庭或者缺乏一技之長的婦女而言,將會減少一筆額外的收入。
對於將來的洗衣行業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作為一名小學教師的宋文茹並不怎麽關心。現在,她除了牽掛遠在沙州的兒子外,還對家中突然到訪的一個客人,感到幾許無奈和彷徨。
“你明明知道,賭博是害人的東西,為何非要沾染上呢?”宋文茹看著麵前這個神色委頓的中年男子,疾言厲色地嗬斥道:“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承擔,莫想躲到海外去跑路!”
“大嫂,你救救我吧。”李德武撲通跪倒在地上,眼淚鼻涕橫流,哀求道:“若是我還不上五百塊錢,那些人找到我,會把我打死的。……即使,能饒我一命,也肯定會被他們賣到海外的種植園或者礦場,被摧殘折磨死!”
“小武,你說你在大興好好的找份事情做,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養活一家五口肯定沒問題。可是,你為何偏偏要去碰賭博呢?……十賭九輸呀!”宋文茹恨恨地說道:“現下可好,你竟然還去找高利貸去賭博。……你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帶呀!”
“嫂子,我錯了!”李德武伸手使勁地扇自己的臉,“我也是豬油蒙了心,信了別人的話,說是球賽有內幕,想著搏一把大的,為一家老小贏得富貴。大嫂,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救救我吧,那些人已經將小萍和幾個孩子租住的屋子看管起來,若是不能還上他們的錢,怕是有不測之險呀!在大興,也隻有你能救我們一家人了……”
“可是……”宋文茹此時既感憤怒,又是無奈。
李德武是夫家最小的弟弟,可能是自幼受到父母寵溺,性格偏張,不喜農事,還未滿十五歲,便跑到大興討生活。在工廠裏做事,受不了裏麵的嚴格管束,在店鋪中打雜,又不喜終日被人喚來呼去,去貿易商社從事打雜護衛,又嫌棄東奔西跑,還怕乘船出事。
混跡了十幾年,幾乎一事無成,未及,前幾年,在大興天盛球會謀了一份差事,負責維持球場的安全和秩序,偶爾也幫著賭球的觀眾買碼下注。
耳濡目染下,他竟然也跟著人家去賭球、賭馬,將每月的薪水幾乎花得精光,讓一家幾口人總是鬧饑荒,沒了生活來源。宋文茹作為李家的媳婦、李德武的大嫂,看在死去的丈夫的份上,時不時要接濟一二。
可今天倒好,這廝為了以小博大,竟然聽信他人謠言,借了高利貸去賭球,妄想一舉翻本,謀個富貴。
五百塊錢呀,這可是普通人家不吃不喝,三年多才能攢出這麽多積蓄!
宋文茹作為一名資深小學教師,一個月薪資不過十五塊錢,在國內也算的上中等收入水平了,即使如此,她一分不花的話,也要存上三十多個月。
當然,她的兒子李延良身為一名陸軍軍官,每月餉銀也有十二塊,幾乎在軍中沒有任何花費,全都通過銀行匯票寄給她,使得她每年都可以存下差不多兩百多塊。多年的積蓄加起來,也有近千塊錢了,但這都是為兒子將來提親和結婚準備的。
“……你可以去找警察。”
“大嫂,沒用的。”李德武祈求地看著宋文茹,“那些人會用各種手段,讓我們生不如死。就是小青他們幾個孩子,說不定也不會放過……。大嫂,救救我們吧!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安安分分地去工作,掙了錢,一定會還給你的。大嫂……”
“……”宋文茹無言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恨聲說道:“好,我借給你。但我要跟著你一起去還錢!”
“大嫂……”李德武本想勸阻,但看到宋文茹一臉決絕的神情,張了張嘴,沒有敢出聲,隻是感激涕零地不迭道恩,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