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齊國的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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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長安玄武區春華街的靜林公園西側,一座東西合璧風格的辦公大樓,威嚴地坐落在這裏,裝飾繁複華美,立柱和欄杆林立,開放的庭院用威海今澳洲凱恩斯市)錫釉陶雕帶來裝飾,還有數不勝數的雕像和象征性的圓形浮雕。
    這座建築屬於新近才成立的海外殖民事務部,可能是借鑒了歐洲哥特式風格,五層主樓的上方是一截高聳入雲的尖頂,仿佛要刺破天穹,使得整棟大樓顯得格外宏偉。
    建築設計師可能是希望用這個風格來呈現新的帝國風貌,同時也希望在這一極佳地點建造幻境,有尖塔、複折式屋頂、東方神獸、曆史浮雕、高高的紅磚煙囪,以及各種古怪繁複的裝飾。
    置身於高高的塔樓上,可以俯瞰整座優美如畫的靜林公園,以及萬國博物館、皇家宴會廳和移民事務部。這座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高塔,似乎在向所有人展示帝國時代的變革即將到來。
    隨著國家實力的日益上升,疏離與浮誇之風,在齊國本土及海外領地都盛行起來。以政府大樓為例,無論殖民地本身多麽無關緊要,其政府大樓必定宏偉豪華,正如一份有洞察力的刊物所言,“……保持力量的外表,經常能幫助我們規避真正使用力量的情況”。
    即使是普通移民居住的殖民地,也以驚人的速度從樸素走向浮誇。
    早期,東州今新西蘭)宜人的村鎮住宅用裝飾雅致的石料和木板建成,是簡單的東方式民居建築。飛簷、吊鬥、大大的窗框,粉刷得雪白的牆壁,外廂的廚房上不和諧地蓋著瓦楞鐵皮,高高的煙囪冒出焚燒桉樹的煙,散發著香氣。
    從昌寧今南非德班市)出發,沿著海岸,可以看見梅嶺高原今南非小卡魯高原)一側邊齊國早期移民定居者的石砌農舍——這些建築如此堅固,如此樸素自然,有樹蔭遮蔽,幹燥的石牆讓室內溫暖舒適,又如此優美地坐落在山腳。
    然而,他們的等級與舉止中的謙和精神並未一直傳承下去。因為,早期開拓移民對自己所在之處的地位有著清晰地認知。而如今,齊國人在舉目四望時,發現視線所及之處皆為“螻蟻”,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自大)感在心底慢慢滋生。
    近十幾年來,包括漢洲本土在內的許多城市變得極為浮誇,追求更高、更大、也更奢華的建築物。即使是臨淄府今澳洲悉尼市)的瑞雲今悉尼附近的帕丁頓鎮)和玉屏今悉尼附近的巴爾曼鎮)地區小山丘上散列著數百棟低矮庭院,也帶著一種富貴閑適的氣質,修建整齊的林木,花團錦簇的鮮花,窗戶玻璃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從威遠今莫爾斯比港)到廣寧今印尼爪哇島芝勒貢市),從淡馬錫島至南平今越南金蘭市),所有迅速崛起的城市,都居住著大量帝國的新富階層,他們依靠咖啡、可可、楠木、橡膠、棕櫚油、椰幹、羊毛,哦,或許還有糧食,從而迅速發家,在這些地方建起了一座又一座不同風格的高樓大宅。
    所有一切的新建築並不具有任何意識形態的教化意義,它們更多的是表現出一種高傲,似乎在說,我們就站在世界之巔。
    在征服“蠻夷之地”時,齊國人跟曆史上那些早期殖民者並無不同,都喜歡在征服之地留下自己的痕跡。
    西班牙征服者用優雅的字體把他們的名字刻在了墨西哥的沙漠岩石上。羅馬人則不顧褻瀆神明,將名字刻在了門農巨像上。
    齊國人也同樣在世界各地留下了這樣原始的紀念,可能是在船隻靠岸處,或者軍隊行軍中途休息的地方,又或是警惕的哨兵夜裏用刺刀尖胡亂地在駐地刻下的。
    齊國毫無顧忌的宣稱對南洋群島擁有無可置疑的宗主權,你會看到在眾多島嶼上俯瞰海港的高高峭壁上,就塗滿了齊國戰艦的名字和水手的名字,無盡地誇耀自己戰功。
    在富庶的印度次大陸,代表古老帝國的宏偉殘垣中,莊重而堂皇的神廟裏,華麗而奢靡的王宮裏,齊國的征服者們——如路過的外交使節和情報人員、搜索前往印度道路的士兵、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冒險者,還有長途跋涉準備攥取財富的商人,全都不知羞恥地在上麵刻下了他們自己的名字。
    擁有數百年曆史的古傑拉特總督府,此時已經成了齊國駐屯軍的一個軍官駐地,在孟加拉達卡的巴拉·卡特拉宮柔軟的砂岩上,不少士兵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所在部隊名稱,以及思鄉的日期。
    我們可以想象這麽一幅畫麵,一個年輕的齊國士兵有些費勁地在一棟標誌性建築上刻著字,他穿著藏青色軍服,係著白色皮帶,火槍靠在牆邊,軍帽歪到腦後,胡子下麵,舌頭因為精力集中而稍微伸出雙唇。直到查崗的軍官走近,喘息聲在盤繞的石階中響起,他才趕緊將刺刀入鞘,將軍帽扶正,背靠矮牆立正站好,以免身後石頭上新刻的歪歪扭扭的名字,會顯露出來。
    齊國人似乎在用這種塗鴉方式,表明他們來過,征服過,繼而又將其作為一種永久占據的標記。
    “整個黔州總督區,人口規模二十七萬餘,糧食基本上也能自給,更兼駐有南非分艦隊大小戰艦十餘艘,陸軍三個混成營,地方守備鄉兵團也有數千規模,是我們齊國經略大西洋最穩固的橋頭堡。”海外殖民事務部尚書孟惠光站在一幅世界地圖前,目光注視著南非的位置,輕聲說道:“在黔州總督區絕對實力護持下,你此去開普敦代表我齊國政府接收荷蘭人移交的殖民據點,應該不會有太大波折。但你知道,接收開普敦後,伱都需要做些什麽嗎?”
    “請孟尚書示下。”齊國特命全權接收大使、首任開普敦總督蘇秉義恭敬地應道。
    “開普敦地區有歐洲移民四萬餘,再加上所控製的土著和奴隸,人口規模怕是有七八萬之多。”孟惠光轉過頭來,看著蘇秉義,“古人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誌態,不與華同。你就任開普敦總督後,就需要將這些歐裔移民和土著、奴隸,進行一番分化和清理,並遷居相當數量的漢人移民至此,以達到長治久安的目的。”
    “卑職記下了。”蘇秉義點頭說道:“接收開普敦後,我將立即著手處理此事。”
    “處理人口問題,尚需謹慎,勿要一味用強,弄得當地人心惶惶。”孟惠光笑著說道:“對於那些無地農人、土著和奴隸,隻需要將他們遷居至臨近的海陵島今馬達加斯島)即可。讓他們為我齊國拓殖該島,開辟更多的移民據點,發揮其應有之力。而那些從東印度公司手中獲得土地所有權的農場主和牧場主,則可以土地重新登記為由,逐步將其置換到黔州其他地區。總之,處置手段需講究方式方法,切不可讓荷蘭人因此生出忌恨心理。”
    “卑職定當謹慎從事,不負內閣和尚書殷切之望。”
    “對了,接收開普敦後,你還需著手囤積必要的糧食、被服、藥品和彈藥等戰爭物資,以備不時之需。”
    “孟尚書,我們當真要與英國開戰?”
    “內閣和軍方正在進行激烈的討論和推演,到目前為止,尚未做出最終決定。”孟惠光說道:“但我認為,不管討論的結果是什麽,最終都是要打這一仗的,無非是大打和小打的區別。哼,英夷明知道幾內亞灣的懷達王國為我齊國保護之國,竟然非要硬闖登陸,強行去采買奴隸,這分明是不將我齊國放在眼裏!若是不強硬以對,豈不是讓歐洲諸國小瞧了?”
    “再者而言,十幾年前,英夷不斷提高各種貨物的關稅進口稅率,意圖將我齊國商品擯除在外,著實讓人惱怒。我內閣數度指令駐歐總代表和駐英公使與之協商,均未獲得滿意答複。這麽多年來,英夷外貿進口政策依舊未有任何變化,反而將我齊國更多商品列為禁止目錄之中,使得我齊國對英貿易損失不小。以英夷之例,威尼斯、熱那亞、葡萄牙,甚至丹麥、瑞典等歐洲國家紛紛效仿之,大有聯合抵製我齊國商品之勢。若任由其發展下去,尚未采取措施的西班牙、法國、普魯士,以及荷蘭等國家,怕是也會後續跟進,設置各種貿易限製措施,阻止我齊國商品進入歐洲市場。如此一來,我齊國在歐洲數十年市場開拓,當毀於一旦。”
    “不要忘了,去年英夷商人拐帶並殘害我齊國皇家科學院學者一案,激起民間輿情洶洶。若不是經過一番細致盤查,證明此案確係英夷商人私自行為,與其政府無關,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們就要做出相應的報複行為了。嗬,經此一事,英夷在我齊國民眾眼中,那是印象更為不佳。”
    “更不要說,日益崛起的英夷海軍,也對我們齊國構成了一種潛在的挑戰。昔日,太祖時期,就曾指出,英夷所據地理位置,與我齊國類似,均遠離大陸紛爭之地,不會受到戰爭波及。而且,它還可根據大陸形勢發展,遙遙以對,選擇最為合適的時機,攥取大量政治利益和商業利益。它以其安全穩定的局勢,必然也會吸納更多的大陸人才和資金以為避難之所。假以時日,其發展之勢,或將無可抑製。”
    “所以,不論是工商階層,還是民間輿論,乃至軍方,都希望對英國發起一場戰爭。這場戰爭,除了維護我齊國尊嚴,還有就是要趁機削弱英國的海上實力,同時迫使他們放開市場,減少對我齊國商品的限製措施。當然,這一仗,也是對歐洲諸國的一種武力威懾。我們齊國,是有能力向歐洲投送軍力的。”
    ——
    在太初宮文軒殿內,帝國最高的統治者泰平帝駐足在一麵牆壁前,雙手環抱於胸,同樣在看著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良久不語。
    禁衛軍司令、鎮國將軍中將)杜元治,禁衛軍參謀長、廣威將軍少將)葛彥民,侍從武官、明威將軍準將)滕錫光三人佇立一旁,凝神吸氣,不敢發出任何動靜,以免打擾了陛下的思路。
    “總參謀部所做的戰爭形勢推演,有幾分可靠?”
    “回陛下,臣等幾人在數輪複盤後,皆認為總參謀的軍事推演大致可行。”杜元治躬身應道:“即使,以最壞的推演結果來看,我們齊國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戰事一起,英國除了傳統盟友葡萄牙外,還有可能聯絡和拉攏歐洲其他國家嗎?”
    “陛下,英國自威廉三世和安妮女王故去後,與荷蘭的關係也日趨淡漠,雙方甚至還常常為了北海捕魚區而發生爭執,幾欲引發武裝衝突。除此之外,英荷之間還在加勒比蔗糖貿易、幾內亞灣奴隸貿易,紛爭不斷。故而,英國不太可能將荷蘭拉到他們那邊去。……至於法國,就更不可能與英國聯盟。在過去數十年裏,英國數度聯合歐陸諸國圍毆法國,算是結下了生死之怨。若非如此,這麽多年來,法國也不會刻意與我齊國接近,以為製衡英國。”
    “西班牙呢?”
    “回陛下,臣以為西班牙不敢與我齊國為敵!”杜元治非常篤定地說道:“不說西班牙美洲屬地在我齊國屬國慶國和我殷洲總督區的威脅下,不敢輕舉妄動。即使其有所作為,但以他們脆弱的財政問題,恐怕也湊不出一支像樣的艦隊參與戰事。另外,在十幾年前,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期間,英國奪取了他們的直布羅陀要隘,至今使其深以為恨。”
    “陛下,據外交部駐馬德裏公使館傳回的消息,近年來,英國不予西班牙政府任何報備便擅自與其美洲屬地進行直接貿易,並偷逃大量稅款,這使得西班牙極為不滿。為此,他們還特意加強了美洲艦隊的武備,準備對英國商船的走私行為進行一定程度上的遏製。他們雙方在未來發生武裝衝突,將是一個大概率事件。屆時,說不定我們在與英國發生戰爭的情況下,還可以將西班牙拉到我們這邊來。”葛彥民上前一步,拱手奏道。
    “也就是說,我們一旦與英國開戰,他們最多隻能拉攏葡萄牙為其助力?”
    “是的,陛下。……不過,葡萄牙在印度的果阿和第烏、在非洲的莫桑比克和安哥拉等殖民領地,皆在我們海軍的攻擊範圍內,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對英國人的邀約,怕是要三思而後行。”
    “既然如此,待波斯戰事緩和後,那就擇機對英國發起一場懲戒戰爭吧。”
    “陛下睿明!”
    “陛下……”就在幾人準備離去時,滕錫光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過身來,躬身奏道:“李延良校尉已至長安,目前調職陸軍總參謀部裝備計劃司。”
    “李延良?”泰平帝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但國事紛繁,一時間倒想不出來了。
    “李延良乃是已故樂安大長公主之外孫。”滕錫光小聲地提醒道。
    “哦!”泰平帝立時恍然,輕撫額頭,笑著說道:“你明日午後將他喚來,我且見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