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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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9年6月5日,海浪起伏,風帆高掛,一艘隸屬於齊國海軍琉球艦隊朝鮮分艦隊的補給船劈開洶湧的海水,借助於強勁的蒸汽推力,快速地向東南方行駛著。
    戰艦在碧海藍天之間翱翔,呼嘯的海風聲不斷響起。水麵蕩漾著白色浪花,船員們緊張而忙碌地調整風帆,以期為戰艦獲得更多的助力。
    陽光透過雲層照射下來,灑在艦船上,一切如同一幅壯美的畫卷。在這個廣袤的大海上,戰艦猶如一道閃亮的旗幟,勇猛地迎著海浪,開啟它的又一征程程。
    一身陸軍服飾的李延良在戰艦上顯得異常紮眼,頻頻引得艦上海軍官兵側目而望。
    “甘淵”號是一艘排水量一千三百噸的蒸汽風帆補給運輸艦,在噸位日趨增大的齊國海軍艦船序列中,顯得毫不起眼,但在東北亞海域,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家夥”,即使在實力不俗的北明海軍中,僅配備了十二門火炮的的該艦,也能堪堪與其主力戰艦相媲美。
    船上除了裝載著八百多噸煤炭和大量食水外,還塞了六百多移民,準備先駛往蓬萊港,與停駐在那裏的十數艘商船和移民船匯合,然後再經耿羅島今濟州島),進抵琉球,將轉運的移民交於移民部派駐在該地的管理人員。
    最後,陸續聚集於此的兩萬餘移民,將根據移民部官員的安排,被分送本土及各個海外領地,以充實當地人口。
    去年爆發的北方旱災,波及數省,造成了百餘萬災民。齊國、衛國、呂宋、順國、諒國、河仙等海外諸夏仿佛就如同一群聞到腥味的禿鷲,紛紛組織船隻前往山東、登萊、河北、江淮等地沿海港口,大肆招攬和收攏難民,轉運回各自境內。
    初始,大秦沿海府縣還遵照朝廷曾頒行的禁令,對這些海外諸夏的移民船隻大加申飭,並組織地方鎮軍和衙役,竭力阻擾難民登船行為。
    可隨著災情的加重,逃荒的災民與日俱增,紛紛外奔,朝尚未遭受旱災的南方就食。當聽聞沿海港口有外來移民船帶來大量糧食,招攬漢民出海後。受饑餓所驅使,無數災民又折道向海邊湧來。
    在極短的時間裏,海州今連雲港)、膠州今青島)、文登今威海)、福山、蓬萊、天津等十餘座沿海大小港口便聚集了數十萬災民。甚至一些不適合停靠大船的沿海灘塗地區也簇聚了大量難民,期望尋得一個活命的機會。
    眼見著難民不斷聚集,少則數千上萬人,多則以十數萬計,沿海地方官府頓時有些坐蠟了。
    這麽多張口要吃飯,這麽多災民要賑濟,承受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官庫的存糧尚未賑濟數日,便告罄空,頓時引得無數難民鼓噪不已,群情洶洶,並開始嚴重影響地方民生事務。
    無奈之下,各個沿海城鎮港口遂對那些外藩諸夏的移民船采取默許的態度,選擇了睜隻眼閉著眼,任由難民登船出海。
    從去年九月開始秋收後,因幹旱原因,導致農作物大麵積絕收或者減產,使得災情達到高峰,促使更多的災民出逃至今年六月,累計超過十八萬難民,搭乘海外諸夏的移民船離開秦國。其中,被齊國運走的災民就占了近半數,陸續被轉至琉球和安南兩處總督區,將養一段時日後,便會分配至本土及諸多海外領地。
    齊英戰爭結束,齊國從英格蘭王國手中割取了紐芬蘭島、阿卡迪亞、伯利茲、巴哈馬群島等諸多美洲和加勒比的新地盤,急需大量人口填充。
    另外,從葡萄牙手中奪取的莫桑比克、安哥拉等地區,也需要不少的移民,以此作為地方總督區的基本盤,來壓製當地的葡萄牙人和地方土著。
    為了更好的經略歐洲和北大西洋,建設一條穩固的海上交通鏈,齊國決定對邽山群島今加納利群島)、少華群島今佛得角群島)、西陵群島今亞速爾群島)加大殖民力度,遷移更多的漢人,以達到逐步替換當地人種的目的。
    因而,齊國內閣政府為此專門撥出一筆移民專項資金,趁秦國此次北方大旱之際,打算狠狠地“撈一筆”。
    若是靠著本國的自發移民,想填滿那些海外領地,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人總是向往更好的生活,漢洲本土經濟發達,交通生活便利,隨便找個活,都能輕鬆地養活自己,何必要冒著天大的風險,跑到那些遙遠的海外領地生活呢?
    誠然,海外領地擁有數不清的財富,隻要膽子大一點,腦子靈活一點,發財的機會肯定比本土要多得多。
    但財富的多寡,往往與潛在的風險成正比。
    我好好的在本土待著,隨便找個什麽工廠做工,怎麽著也能吃飽穿暖,還能享受相對發達的現代生活,然後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何苦來哉,冒著各種危險去偏遠的海外領地打生打死,去尋一個虛幻的發財夢?
    因而,本土國民的移民意願並不是特別強烈,那些實在混不下去的人,或者想出人頭地的野心之輩,最多也隻會往威遠、東州、開化今爪哇島),以及金州蘇門答臘島)等周邊領地遷移。再遠一點,也不會超過黔州今南非地區)、孟加拉和印度。
    要是跨過太平洋和印度洋,前往遙遠的殷洲或者西非、北非地區,那怕是此生都難以返回漢土了,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至於那些從秦國運回的災民,本來就是連肚子都吃不飽,命也都保不住,那還不是想怎麽打發就怎麽打發,可以任由移民部的安排,轉運至最為需要的海外領地,為王前驅,開拓更多的生存空間。
    “看,明國的戰艦來了!”
    當“甘淵”號補給運輸艦行進至長山列島海域時,兩艘懸掛著大明日月旗的戰艦從東北方向駛來,對於進入大秦這片傳統海域,顯得絲毫沒有顧忌,囂張異常。
    待接近齊國艦船時,這兩艘排水量約八百噸左右的北明戰艦非常友好地打來一串旗語,以示致敬。
    而“甘淵”號則拉響汽笛作為回應。
    “北明應該非常鬱悶吧。”李延良笑著朝趴在舷邊的一名海軍校尉軍官說道:“這波移民熱潮,他們作為秦國的對手,一點都沒趕上,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我們將一船又一船的秦國災民拉走。”
    “也說不上有多鬱悶吧。”甘淵號大副、海軍禦武校尉上尉)羅正舉搖搖頭說道:“去年,北明聯合東丹、渤海兩國攻入遼東腹地數百公裏,擊破大小城寨堡壘數十座,掠取了秦國百姓差不多近八九萬人,各類物資無數,幾乎將秦國靠近兩江流域的拓殖點盡數拔除。以他們的體量,想要一下子消化吸收這麽多人口,估計得花好幾年。”
    “就是因為他們體量太小,所以怕是更加希望能從秦國多撈些人回來,以便快速擴大自己的人口基數。”李延良說道:“要是待秦國解決了西北邊患,定然不會放過他們。北明等三國就算停戰了,此後相當長的時間裏,多半還會時不時地要來破壞秦國的移民實邊行動,以防秦國在兩江地區站穩腳跟。要是不想被秦國攻滅,隻有不斷地擴大他們各自的防禦縱深。如此一來,即使撈了八九萬人口,他們想必也不會太過滿足。”
    “李校尉倒是眼光深遠,竟然如此這般為北明等三國未雨綢繆。”羅正舉笑著說道:“以他們三國的體量和實力,確實無法應對秦國的威脅。但是,隻要咱們齊國出手,定然不會讓秦國輕易得手。你是不知道,北明為了防範秦國,在鎮州、朝鮮西北和東南地區修建了大量的堡壘工事,在這次戰爭中,也讓秦軍吃足了苦頭,損失頗大。在停戰和議達成後,北明海軍又以李麟佐的名義,占據了鴨綠江入海口附近的皮島今朝鮮椵島)、雲從島即為身彌島)等諸多島嶼,就是想著可以就近隨時監視秦國遼東地區的軍事動向,同時也可在將來戰事再起時,可以從側後切斷鴨綠江通道。依我看來,秦國若是沒有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恐難以在軍事上徹底壓倒北明。”
    “你說,將來某個時候,秦國和北明會不會實現和解,從而以兩個國家建立一種正常的外交和經濟聯係?”李延良側頭看著那兩艘北明戰艦逐漸遠去,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想法。
    “秦明之間會實現和解嗎?”羅正舉愕然,“北明君臣上下可是一直都將‘解放’神州,恢複大明江山為立國首要宗旨。這要是和解了,他們豈不是就丟了法統,失了傳承?”
    “若是時間太過久遠,遲遲無法打回大陸,北明君臣上下還有那個心氣再提那個口號?另外,隨著秦明兩國之間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差異逐漸拉大,到最後,有多少人還認為自己是一個大陸人?”
    “不至於吧。”羅正舉遲疑地說道:“昔日魏晉南北朝時期,南北並立一百七十年,待隋統天下,複歸華夏,也未有離心之念。再者,前宋時期,北方和南方也是割裂數百年,待前明洪武皇帝北伐成功,驅逐蒙元,南北之間還不是照樣消弭隔閡,皆為大明子民。”
    “羅校尉,那你認為自己是什麽人?”
    “……我當然是齊國人。”
    “以後,北明的百姓會自承明國人,大陸的子民也會說自己是秦國人。”李延良說道:“而我們,也會自豪地宣稱是齊國人。所以,你看看,我們盡管皆為華夏族裔,但卻分屬各自國家。同樣的,我們也都有各自的利益著重點和歸屬感。……現在的一切,似乎跟百年以前情形有些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羅正舉聞言,不由陷入深思,“以後,每個人的國家意識都將遠遠超過民族意識?”。
    是呀,我為何會下意識地認為自己是齊國人,而不是一個漢人?——
    6月6日清晨,“甘淵”號駛離長山島,很快便進入蓬萊港。
    李延良趁著船隻在補充食水物資時,尋到齊國政府駐蓬萊代表事務處,匆匆寫了一封信,讓人轉交給尚在南京城的妻子,告知她自己將前往橫關赴任。
    在信中,他還囑咐妻子安心養胎,待孩子出生後,便會安排人將她和兩個孩子接到身邊。
    對於自己此次獲得橫關警備副司令兼第五團第一營主官的職務,李延良猜測多半是因為新任皇帝陛下對他的關照。
    當然,年輕的皇帝陛下除了讓他積累海外殖民領地管理經驗和部隊主官的履曆外,還有就是想讓他實地探查一番日本目前的局勢,為將來齊國的“東方攻略”提供第一手的資料。
    以李延良對這位小皇帝的了解,在未來某個時候,他必然會對秦國動手,以此徹底奠定齊國在整個東方世界的領導權。
    那麽,環繞秦國周邊的勢力布局,除了西北方向無法用力外,那就隻有日本這處鏈條可能會在齊秦紛爭之時存在某種變數。
    要知道,五十多年前的齊日戰爭,隻是對日本德川幕府進行了一次有限的打擊,並未將這個國家收服。
    雖然,時間已過去這麽久了,包括德川幕府在內的所有藩國勢力,仍舊不敢輕易得罪齊國,兩國貿易間的規模也日趨擴大,整個市場亦被齊國商品滲透愈深,但彼此之間的矛盾也是愈發尖銳。
    目前,齊日之間的貿易額已達一千八百多萬元齊國金圓),其中進口為一千餘萬元,出口則為八百多萬元,貿易逆差超過兩百萬元。這使得日本金銀外流趨勢日益加大,不僅造成國內大範圍的“錢荒”,還沉重打擊了國內弱小的手工業和織造業。
    麵對洶湧而來的外國商品,以及國內出現的劇烈變化,日本的諸多文人學者和公卿大名等官員在如何處理對外關係上,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爭論和主張。
    曾經塵封許久的“攘華排夷”之說,再度塵囂而起。許多日本學者認為,幕府無能,任由“華寇肆虐”,號召四下公忠之士,以天皇為幟,振蕩武備,召國中民眾為之奮起,護衛神國。
    看到無數齊國商品湧入,一些“有識之士”激憤地指出,“靠近華寇和夷狄,並與之貿易,定會使輕浮、思維淺薄的國人感染上華寇和夷狄的風俗,必使人心散漫,而難有我武備強大之日。”
    不過,畏於齊國強大的海上威懾,加之北方的明國虎視眈眈,“小心謹慎”的德川幕府還是竭力壓製了國內諸多“不合時宜”的行為和言行,繼續保持著與齊國友好而密切的經貿關係。
    萬世不變,方能維係幕府之統治,若是人心太過“浮躁”,行為太過“激進”,整個日本會出大問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