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陳州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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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0日,午後,在潮濕悶熱的巴拿馬地峽驛道上,一支人數約一百二十餘人的隊伍排成一字長列,艱難地行進著。
    整個隊伍之中僅有八輛馬車,十餘頭馬騾,載運著大量食水、罐頭等補給物資。一些生病或者遭到毒蟲蛇蟻襲擊的乘客被獲準躺在馬車上,以便能跟上隊伍行進的速度。
    這條古老的驛道,已開辟了近兩百年,是西班牙通過陸路運輸秘魯金銀礦的必經之路,也是連同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間交通樞紐。
    這條驛道從加勒比海延伸至太平洋,總長約七十餘公裏。它橫跨熱帶雨林和沼澤,是一個氣候濕熱、植被異常豐富的地區。
    站在巴拿馬地峽驛道的西側,遠眺遼闊的太平洋,白色的浪花打在珊瑚礁上,海鷗在空中盤旋,似乎在呼喚著你去探索那無盡的海洋。
    而另一側則是翠綠色的熱帶雨林,茂密的植被和高聳的樹冠讓人仿佛走進了一座綠色的海洋中,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植物氣息,你甚至可以聽到蟲鳴和鳥叫。
    在巴拿馬地峽驛道上行進,你會看到沿途有許多被遺棄的馬車殘垣和白森森的屍骨,仿佛見證了兩百年的曆史塵埃。車輛和人群走過崎嶇不平的驛道,從太平洋一側走向大西洋一側,仿佛渺小的螞蟻,在高山密林中穿行。
    孫東晨通過翻譯與教堂裏神父聊天後得知,盡管巴拿馬地峽鐵路大西洋一側也在施工,但囿於同樣的複雜地形和印第安勞工的消極怠工,進度也非常緩慢,一個多月下來,鋪設鐵軌長度還不到兩公裏,可謂龜速施工。
    再加上整個群島並無有價值意義的物產,因而,在與齊國協商停戰條件時,直接拒絕了齊國索要牙買加島的要求,轉而“慷慨”地將巴哈馬割讓給齊國。
    “這條破路,走了三四天了,除了密不透風的山穀密林,連個像樣的城鎮村落都沒一個。”陳王府經曆孫東晨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問道:“土著村落是個什麽情況?別遇到一個賊窩子了!”
    其一,是從漢洲東南出發,一路向東,經東州今新西蘭),駛往美洲南端,穿過遂寧海峽即麥哲倫海峽),進入大西洋,然後沿著南美東海岸向北行駛,越過加勒比海,最後直驅陳州。
    齊國取得巴哈馬群島後,尚未來得及對該其實施移民和開發,僅派了一名總督和十數名官員接收,一切如舊。
    “孫經曆,前方有一個土著村落,可以暫時歇歇腳,避一下雨。”騎士將臉上的麵紗摘了下來,露出一張汗水淋漓的麵龐。
    對此,齊國人自然是欣然笑納,卻之不恭。
    巴哈馬群島盡管在1717年就被英格蘭宣布為王國殖民領地,但在此前的一百多年間,一直都是海盜的避難所,魚龍混雜,除了拿騷稍有正常秩序外,其他島嶼全都是法外之地,聚居了大量的人渣和惡棍,若不經過一番徹底的清洗,根本無法納入殖民政府的統治之下。
    去年才建立的大西洋艦隊在加勒比海地區部署了兩艘機帆戰艦,以瑞安港和拿騷港為基地,遊曳於加勒比海,以此宣示齊國海軍的存在。
    不就是將你們英格蘭人暴揍一頓嗎?
    考慮到陳州偏遠,物資匱乏,以後的生活必然是極為艱難的。於是,陳王在離開前,命王府屬官在本土繼續采買各類物資和機械設備發往陳州外,還要多多招募學者、工匠、武裝護衛,作為陳州未來可持續發展的根本。
    “嘚嘚嘚……”一陣輕緩的馬蹄聲響起,前麵探路的騎士小心地操縱著韁繩,緩緩奔至隊伍中間。
    待戰爭結束後,西班牙人出於製衡聖多明戈島西部的法國人,便將這座港口繼續租借給齊國人,試圖將其置於西法兩國勢力之間,避免法國人繼續蠶食島嶼東部地區。
    太沒品了。
    經過航海專業人士測算,若是從漢洲本土經巴拿馬地峽,再輾轉乘船駛至陳州,可比全程坐船繞行美洲大陸,至少要節約兩個多月時間。
    何至於這般小心眼!
    總的說來,東線相較而言,稍顯優勢,盡管太平洋航線較長,但從東州到遂寧海峽,直至慶國,皆為齊國勢力範圍之內,可以獲得充分的食水補給和安全保障。更難得的是,船上還能附帶大量本土工業製成品,可以兜售給慶國和葡屬巴西,然後再從上述兩國采購較為便宜的糧食、牲畜,以及蔗糖等物資,帶往陳州領地。
    如此一來,在加勒比地區,瑞安港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他們這一行百餘人,乃是就藩陳州即為英格蘭王國所割讓的紐芬蘭島及阿卡迪亞地區)的原嘉王齊惟浚的王府屬官以及從本土招募的學者和工匠。
    “約莫還有三十多公裏吧。若是我們行進的速度快一點,應該兩到三天便可以抵達。”
    雖然,這些英格蘭商船未做出任何攻擊行為,但兩船交錯而過的時候,通過望遠鏡卻能觀察到他們的水手在船舷邊上做出各種挑釁和侮辱動作,甚至還有人脫光褲子,將白花花的屁股對著“富運號”,扭來扭去,以示羞辱。
    為了以後更好的與本土溝通往來,陳王府前後兩批輸往陳州的人員和物資,分別走了兩條航線,以確定最佳路線。
    村子的中心是一座古老的教堂,教堂的建築是用石頭和木頭修建而成。教堂內部非常簡樸,隻有一座供桌和一些長椅。盡管如此,教堂仍然是村民們精神信仰和文化的中心,每個禮拜日,居民們都會穿著整潔的衣服前來教堂,會在西班牙神父的主持下參加彌撒。
    5月16日,“富運號”抵達西屬聖多明戈島今海地島),駛入內瓦灣內瑞安港今多米尼加巴拉奧納港)。
    英格蘭幾乎占據了大半個北美東海岸,而且前後經營了一百多年,人口也有一百多萬,可謂是根基深厚,對陳州領地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可能是琢磨著能否在陳州尋得商機,再加上不想得罪皇室親藩,隨船的一名商社掌櫃並未拒絕他們的要求,而且僅收了一個友情價,便將一百多名乘客裝上了船,補充些許食水後,揚帆起航,駛入加勒比海。
    村落依山傍水,一條小河蜿蜒流經村前,青山綠水相間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村子的街道狹窄而曲折,兩邊房屋的外牆都是用當地的石頭和木頭建造的。街道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貨鋪,都是供居民們購買生活必需品的小店。村裏的居民絕大多數是印第安人,還有零星西班牙人,以種植稻穀、玉米、香蕉、樹薯為主是。
    “土著村落大概有百八十個居民,那個叫雷克多的西班牙向導說,那裏本來就是作為一處驛站而建立的村落。瞧著他們的模樣,應該都是西班牙人馴化了的熟藩,還有一些個西洋和尚,不似巴拿馬城附近那些逃亡的土著那般凶神惡煞。”
    從漢洲本土前往陳州,正常的航線有兩條。
    一四九.二八.六九.六零
    峽穀狹窄而陡峭,遠處隆起的山丘沐浴在濃密的樹林之中。一條渾身斑斕條紋的巨蟒吐著信子盤據在樹杈上,注視著前方,似乎正在尋找什麽。幾隻猴子在高高的樹枝上翻跳著,調皮地互相追逐,嬉戲著。
    嗯,聽說陳州除了豐富的漁業資源,好像沒啥值錢的玩意,為長遠計,陳王府自然需要精打細算。
    這對於要想白手起家,建設一個能勉強自立的藩國而言,那是捉襟見肘,不堪所用的。
    “以目前鐵路修建的進程,要待全線貫通,怕是兩三年時間了。”
    孫東晨站在教堂的窗前,透過蒙蒙的雨霧,可以看到村落裏中零散分布的西班牙風格木屋,這是多年前,西班牙人在開辟驛道時,或者為了遮風避雨,或者因為不想繼續前行留居於此,而陸續興建的居所。
    “……”
    周圍之人聞之,皆麵露苦色,搖頭歎息。
    孫東晨對此不免搖頭歎息,看來在短期之內,想要利用巴拿馬地峽,轉運大量物資前往大西洋一側,是不太現實的。
    ——
    4月23日,孫東晨一行人終於抵達科隆港,在此停駐休整六日後,等到了一艘美洲商社所屬的三桅帆船“富運號”,遂向其支付運費,要求將他們運至陳州。
    這位新晉的陳王殿下在匆忙間,隻來得及收拾部分細軟,采買了一些日常物資,便雇傭了一艘機帆船,帶著數十位親近之人,黯然地離開了長安。
    不過,瑞安港迄今為止,尚未實現基本的自給,包括糧食、布匹、蔗糖等日常物資都需要從聖多明戈和新格拉納達總督區輸入。
    要知道,陳王就藩,皇室和內閣總共也就一次性撥了五十萬元的費用,作為他封藩立國的“本錢”,就算加上陳王自身曆年來的積攢以及相熟勳貴和商人讚助,擁有的發展資金也未超過一百萬元。
    故而,孫東晨在出發前,便決定帶著招募的人試著走走這條線路。若是一路順遂,那麽以後陳州所招攬的移民,就可以獲得一條便捷的通道,更快地抵達陳州地界。
    兩個多月前,王府經曆孫東晨帶著一百餘招募而來的學者和工匠,搭乘兩艘運送鐵路器材的商船抵達巴拿馬,便要試著探索第三條前往陳州的線路。那就是穿過巴拿馬地峽驛道,來到大西洋一側的科隆港,然後再雇傭一艘途徑此處的商船,前往陳州。
    “西班牙向導有沒有說,科隆港還有多遠的距離?”
    孫東晨見此情形,置之一笑後,卻不免心中生出一絲憂慮。
    經過北美東海岸水域時,便會時不時遇到英格蘭商船。它們在看到懸掛齊國旗幟的“富運號”時,表現出濃濃的敵意。
    兩年前1728年),嘉王因太子薨逝期間有爭位之嫌,遂被泰平帝加封為陳王,勒令限期離開漢洲本土,就藩陳州。
    作為回應,齊國水手也不管對方能否聽到,趴在船舷邊,對著英格蘭商船,用各種侮辱性的言語,不斷問候他們的女性親人。
    這麽算下來,可以分擔大部分前往陳州的運輸成本。
    遠處隱隱傳來雷聲,沉悶而壓抑,並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響,讓身處密林驛道上的人們害怕不已。所有人都知道,大雨即將來臨,為了避免被雨淋濕,隻能加快行進的腳步,以期尋到可躲避的驛站。
    對此,“富運號”上的齊國人覺得既可笑,又無聊。
    “唉,雖然走這條驛道比坐船繞過大半個美洲大陸要節省兩個多月時間,但這條破路委實不好走,搞得路上還折了兩個匠人,未免有些得不償失呀!”孫東晨歎了一口氣。
    這裏的居民生活方式很簡樸。有時候,村裏的居民們會聚在村口的空壩上,唱著歌謠跳著傳統的印第安舞蹈,讓人感到非常熱鬧。村裏經常也會有一些旅行者經過,他們有的會在村中逗留一段時間,交換彼此的故事和經曆。
    當然,他們最大的財富來源,是為途徑驛道的旅客提供食物和住宿,賺取難得的金銀貨幣。
    另外一條航線,則是從漢洲西南出發,跨過印度洋,抵達黔州今南非),小心駛過波濤洶湧的好望角後,貼著非洲西海岸一路向北,至幾內亞灣,再借著南赤道暖流,穿過大西洋,進抵巴西,最後轉向北方,經加勒比海,駛往陳州。
    畢竟,在戰爭期間,齊國海軍在該地修建了大量倉儲設施,還有一座小型的修船所,更有從黔州和邽山群島今加納利群島)遷移了兩百多移民,形成了一個條件還算不錯的海上補給港。
    “富運號”在瑞安港停留了兩日,卸下部分糧食等物資後,又繼續啟程,沿著墨西哥灣流,向紐芬蘭駛去。
    瑞安港,是四年前齊英戰爭期間,為了打擊英格蘭王國於加勒比海地區的商業勢力,齊國向西班牙王國租借的一座港口,以便作為停靠和補給之用。
    兩條航線,距離相近,即使乘坐機帆船,最少也要耗時五個月,絕對是離漢洲本土最遠的海外領地,沒有之一。
    若是將來某個時候,齊英再度交惡,戰爭爆發,人家豈不是就能憑借其北美領地強大的實力,一舉覆滅我們陳州?
    當年法國人據有該地時,已經殖民近百年,卻在麵對英格蘭人的攻擊時,尚且不敵,選擇主動投降,乖乖地成為英格蘭人的順民。
    那我們陳州在麵對英格蘭威脅下,欲將如何應對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