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無私的“國際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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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30年4月2日,清晨的巴拿馬城,空氣中彌漫著森林和泥土的芳香,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大理石牆上,映出柔和的黃色。古老的城牆依然挺立在那裏,體現出其曆經歲月滄桑的堅韌和韻味。城牆的塔樓上,飄揚著一麵代表西班牙王室的卡斯蒂利亞旗,那旗上的金色城堡與獅子,曾在風雲變幻的曆史長河中見證過太多的戰火、血淚和歡欣,亦見證著這座城市的輝煌與榮光。
    城外的叢林裏,萬物在生長和繁衍著。高大而茂密的樹木將大地覆蓋成一片綠色的毯子,雨林中生機盎然。偶有幾隻鳥飛出,發出悅耳的鳥鳴,似乎表示著對這片綠意的讚美。河水從城牆下緩緩流過,水中的魚兒來回穿梭,顯得十分自在和快樂。遠處,偶爾可以看見一些小島,靜靜地漂浮在海麵上,就像一個精致的寶石,閃爍著獨特的光芒。
    城牆裏,巴拿馬城的居民們開始忙碌著新的一天。有人提著籃子去市場,有人在店鋪裏做生意,也有人抱著孩子去教堂。清晨的城市充滿了活力和繁忙,每個人都在為著自己的生活努力拚搏,也在為這座城市添光加彩。
    何家寧背著火槍,挎著短刀,來到空曠的院子裏,抬頭望了一眼初升的紅日,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仿佛在感受到這座異域城市的魅力和生命力。
    “長官好!”
    何家寧正在四處打量周圍的情形,驀的瞥見一名陸軍禦武校尉上尉)軍官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連忙立正站好,將火槍側立於左手邊,右手舉起,敬了一個不太規範的軍禮。
    “嗯,你倒是來得最早。……很好!”韓虎平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這名鄉兵稍息,等待集合命令,隨即便邁步朝院子右側的一排房屋走去。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韓虎平陪同十餘名鐵路督辦處的官員和工程技術人員陸續從屋裏走出來。七八輛馬車也駛了過來,穩穩地停靠在客人麵前,駕車的梅斯蒂索人立即下了馬車,恭敬地將車廂門打開。
    何家寧等隨行四十多名護衛待鐵路督辦的人上了車後,也隨即翻身上馬,護持在車隊兩側,還有部分護衛則登上馬車,坐在車夫的旁邊,施以近身保護。
    其實,巴拿馬城自1519年建城起,便一直都是西班牙人的核心統治區之一,成為殖民者奴役美洲印第安人的基地和從事宗教活動的中心,也是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搜刮財富、販賣黑奴的集散地,西班牙人將從四麵八方掠來的大量金銀珠寶集中在城裏,然後轉運到西班牙本土。
    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巴拿馬城算是極為安全的城市,本無需這般嚴密的安全防衛。
    但是,自從巴拿馬地峽鐵路開始修建後,城外的治安問題卻驟然變得有些失控了。
    蓋因,西班牙人在修鐵路時的一番騷操作。
    為了“節省”成本,巴拿馬督軍命令地方官員將周邊的印第安土著,以及數量不少的穆拉托人黑白混血)強征為鐵路勞工,而且還不予任何報酬在這點上,西班牙人吃相就有些難看了,因為在鐵路工程預算當中,是列出了勞工費用的。
    更讓人無語的是,西班牙人竟然還在鐵路勞工的夥食上大加克扣,將大量黴變的玉米、土豆,混雜著各種“草料”,煮成一鍋一鍋的黑暗料理,給那些辛苦勞累的工人食用。
    要知道,巴拿馬地峽可是熱帶雨林地區,雖然此時正值較為涼爽的幹季,但施工地段遍布沼澤、森林、高地,環境惡劣而複雜,施工難度不小,勞動強度也更大。
    本來這些被強征而來的印第安土著和穆拉托人在艱辛的施工過程中,已然是心力交瘁,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遭受到嚴重的摧殘,滿肚子的怨氣。
    可到了吃飯的時候,眾多勞工發現提供的食物又經常是這般粗糙,宛如豬食,立時就鼓噪起來。
    巴拿馬地方殖民官員和鐵路監管自然是不允許這種公然反抗行徑,遂下令軍隊彈壓,吊死了幾個帶頭“鬧事”的土著,鞭撻了數十人,還以違反監管命令為由,取消了所有勞工的一頓飯食,以儆效尤。
    在這種情勢下,鐵路勞工如何能忍,遂紛紛趁夜躥入林間,逃遁而去。
    在西班牙人的礦場,因為地勢偏遠,而且防護嚴密,一般情況下土著苦力是難以逃脫的。
    可是,在鐵路施工路段,距離身後不遠就是茂密的森林,隻要動作夠快,躲過護衛的第一輪火槍射擊,便能趁著對方清理槍膛,再次上彈的功夫,躥入林中。
    結果鐵路施工開始後不久,便經常遇到土著勞工逃亡的現象,搞得施工進度根本無法按照預定計劃推進。
    要是隻耽擱工期倒也罷了,大不了追加工程預算,並相應延長施工期限,反正修這條鐵路,也不是很著急,按日子領工錢就是。
    但問題是,那些逃遁林間的土著苦力,有很大一部分並沒有跑回自己的部落或者家鄉擔心跑回去會再次被西班牙人給捉住,繼續被征為鐵路勞工。他們躲在鐵路工地附近的林子裏,伺機偷取食物,襲擊落單的西班牙監工,甚至綁架齊國工程技術人員。
    我勒個去!
    萬裏迢迢跑到巴拿馬雨林修鐵路,是為了拿一份高額的薪酬,可不是被印第安土著給捉回去成為他們的“肉票”。
    這特麽的稍有不慎,竟然還有生命危險!
    在連續發生兩起齊國鐵路工程技術人員被擄走事件後,頓時讓所有人都炸鍋了。
    不幹了,不幹了!
    尼瑪的,來之前,不說隻是施工環境比較惡劣,可能會染上瘧疾、黃熱、腹瀉等熱帶疾病嗎?
    要知道,隨著國內對瘧疾等熱帶疾病的持續研究,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成功地從金雞納霜樹皮中提取了生物堿即奎寧),可以治療與預防瘧疾,且可治療焦蟲症等疾病。使得這種藥物,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成為世界各國尤其是熱帶地區爭相搶購的“救命藥”。
    因而,一些貪圖巴拿馬地峽鐵路公司給出超高待遇的工程技術人員,並不覺得巴拿馬地區的熱帶雨林環境會有多少危險性。隻要防護得當,再加上有較為有效的抗瘧藥,應該沒啥值得害怕的。
    可誰能想到,預判了施工環境的惡劣,卻沒想到會遭到意外的治安問題。
    你們西班牙人咋治理地方的,連一幫子逃走的土著苦力都搞不定,時不時地從林子裏鑽出來,不是偷竊搶奪鐵路物資,就是襲擊施工人員。
    為了安撫鐵路工程技術人員,地峽鐵路督辦遂向臨近的海州總督區請求協助,調集一些精悍的武裝護衛,全程保衛齊國的施工人員,以便鐵路工程的順利推進。
    為啥不要求西班牙人派出更多軍隊和武裝人員加以防衛?
    因為,齊國人對西班牙人的戰力表示深切的懷疑。這麽多年來,在歐洲大規模戰事當中,西班牙人是鮮有勝績,屢戰屢敗,很難讓人瞧得起。
    在剛剛結束的齊西對英戰爭中,數萬西班牙軍隊大舉圍攻僅兩千名英格蘭軍隊駐守的直布羅陀要塞,硬是耗了十九個月,待英軍海上補給被齊國海軍徹底掐斷後,使得守軍彈盡糧絕主動投降,才最終費力地將其拿下。
    將自己的安全交給一幫戰力水平還不如西班牙本土士兵的美洲殖民軍隊,齊國人怕是連睡覺都不敢閉上眼睛。
    這些土著受西班牙人影響兩百多年,早已開化了,可不是那種隻會玩石頭的原始野人。
    人家也會玩槍的!
    “據說,西班牙人僅在墨西哥一地的白銀產值就超過一千萬銀比索,若是加上秘魯的銀礦,整個西屬美洲領地將為西班牙王國貢獻銀比索超過一千六百萬。”鐵路高級施工專員魏元禧在顛簸的馬車上調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以這般豐裕的財力,西班牙的國勢本不至如此頹廢。但如今看來,西班牙不僅在歐洲大陸混得愈發破落,連他們的美洲領地,也是治理得這般糟糕。這可白瞎了這麽好的資源!”
    “若是西班牙王國仍舊像一百多年前那般聲勢震天,哪還有我們齊國上下其手的機會?”地峽鐵路督辦處工程監督專員嶽賢峰曬然一笑,“西班牙破落就破落了,管它做甚?待這條鐵路築好後,咱們得繼續遊說西班牙人在秘魯或者在墨西哥再修幾條鐵路,爭取將我們美洲鐵路公司做大做強。”
    “要是再修鐵路,應著力於墨西哥地區。畢竟,那裏開發的最早,人口規模也有數百萬之多,投資回收期應該要短得多。”
    “嗬嗬,老魏呀,你的格局不免稍顯狹隘了。”嶽賢峰搖搖頭說道:“隻要西班牙人願意,墨西哥的鐵路要修,秘魯的鐵路也要建。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咱們美洲鐵路公司都能吃得下。你瞧瞧印度聯合鐵路公司,在短短不到四年時間,就連續修了五條鐵路,長度達七百多公裏,那是吃得滿嘴流油。所以,我們需要再加把勁,不能落人於後,爭取在美洲修建更多的鐵路。”
    隨著漢洲本土鐵路建設的日趨飽和內陸大片荒漠幾無投資價值),越來越多的鐵路公司開始將投資的目光瞄向海外領地,以及南洋諸藩,掀起了又一輪鐵路建造熱潮。
    何也?
    除了資本擴張的需求,還有就是產能的過剩。
    其實,早在泰平十六年1720年),國內鋼鐵產量就已經出現了過剩的現象,鐵路、橋梁、機器、五金、軍工等基礎設施產業和製造行業根本無法消耗每年多達千萬噸的鋼鐵。
    即使,許多城市的建築也在開始大量使用鋼筋,但囿於規模不大,對鋼鐵的消耗量並未產生太大的影響。
    在這種情勢下,內閣除了取消鋼鐵出口限製,還陸續解除了鐵路技術的禁止擴散的政策,相繼放開了周邊海外領地、友好盟國及藩屬國的鐵路投資許可,以便於國內洶湧的資本輸出和過剩鋼鐵產能的消耗。
    至泰平二十三年1727年),內閣徹底取消有關鐵路對外投資的限製,允許國內的鐵路公司可以在全球範圍內投資並興建鐵路,以進一步消化國內生產的鋼鐵。
    南洋、大陸、北明、印度、波斯、埃及、奧斯曼,甚至歐洲大陸的法國、荷蘭、普魯士等國家地區,皆有齊國鐵路公司的身影。
    就連荒僻的美洲和非洲,在兩年前就已各自出現了一條長度達兩百多公裏的鐵路,一列列呼嘯的機車奔馳在廣闊的荒原之上。
    通過修建便利的鐵路設施,齊國也借機進一步打開了所在國的門戶,同時,也提高了物流速度,降低了貿易交易成本,對齊國資本和商品的輸出,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
    畢竟,交通方便了,才能更好掠奪資源,哦,不對,應該是加速商品的流通。
    鐵路的投資,往往伴隨著齊國商品的傾銷和地方原材料的掠取,更是齊國資本輸出和控製鐵路所在國的便利工具。
    在印度、波斯、埃及,以及現在的西屬美洲領地,齊國的鐵路公司不僅攫取了直接在所在國家地區修築鐵路的築路權、經營權,還獲取了鐵路沿線的管理權,侵奪鐵路沿線的政治、經濟乃至軍事等方麵的權利,從而加深對鐵路所在國的滲透和控製。
    你瞧,鐵路的輸出,居然有這麽多的好處,那我們還不抓緊時間跑馬圈地,盡可能地在全世界爭搶更多的鐵路築路權。
    自漢興二年1671年),齊國征得奧斯曼帝國和埃及總督的允許,修建了一條蘇伊士)開羅)公路後,從而獲取該公路沿線兩側數公裏範圍內經營權和駐兵權,由此開始逐漸滲透和控製埃及。從那時起,齊國便建立了一套極為成熟的築路模式,不論是公路,還是鐵路,凡是道路延伸的地方,就是齊國勢力籍此深入的契機,所得回報數倍於投入。
    所以,往往有時候,齊國會非常大度地為一些國家和地區免費修建公路和鐵路,在很多人看來,簡直就是無私而偉大的“國際主義者”。
    但就是通過這種無私而偉大的行為,齊國正在加深對印度的殖民進程,正在逐步將波斯變成半殖民地,正在將埃及轉化成政治和經濟上的附庸,正在將自己的藩屬國和盟友引為爪牙,正在將更多的國家和地區納入齊國為主導的全球貿易體係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