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勾欄瓦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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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國人純粹是吃飽撐了,沒事幹才會跑到街上搞什麽遊行集會,還把路也給堵了!嗬,這要擱著咱們大秦境內,怕不是要吃官司,所有人都要被官府給盡數拿了去,然後給安上一個聚眾謀反的罪名。就算不全部砍了腦袋,多半也會發配西北,遇赦不赦,一輩子得在那裏吹大風吃沙子。”
    熙熙攘攘的火車站內,一群秦國人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順著洶湧的人流快步朝候車室走去。
    他們在來的途中被一群集會的工人阻了道路,等待無果後,不得不放棄乘坐馬車,徒步朝車站狂奔。
    緊趕慢趕,終於在所乘坐的火車班次規定時間內抵達了火車站,然後不斷擠開人群,朝檢票通道衝去。
    天氣炎熱,再加上一路徒步急行,每個人已是汗流浹背,整個衣服也濕透了。而喧囂擁擠的火車站,密集的人流,更是仿佛讓整個空氣都凝滯,散發出更大的熱氣,顯得尤為悶熱難耐。
    車站頂棚上懸掛了數個巨大的蒸汽風扇,急速旋轉的扇葉卻沒有帶來一絲涼意,隻是讓稍顯渾濁濕悶的空氣變得流動起來。
    所有的乘客一邊不斷抱怨著天氣的炎熱,一邊不斷地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甚至不少男人直接將衣襟敞開,袒胸露懷,以期能散發身體上多餘的熱量。
    伍惟寧看著前麵長長的檢票隊伍,長籲了一口氣,隨即將肩頭的行李包放了下來,撩起衣襟,將臉上的汗水使勁抹了一把,又朝前後望了一眼,確認自己的同伴都在,方才鬆了一口氣。
    “噓……,小聲一點,莫要瞎議論。”他聽到同伴倪秋貴抱怨的話語,不由皺了皺眉頭,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見旅客們都在自顧自地等待候車,並無人留意他們的談話,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又沒說什麽。”倪秋貴嘟囔著,“咱們來齊國也差不多四個多月了,都曉得他們的官府不會以言獲罪,更不會隨意拿人。況且,那些集會遊行的齊國工人都不怕出事,難道咱們私下說一說,還會被人家給捉了去?”
    “說說說……,隻要你不怕出事,隨便你胡言亂語。”伍惟寧有些惱了,“咱們在齊國人生地不熟,要是不謹言慎行,小心從事,惹出事端來,哪個來救我們?你莫以為邵大掌櫃能帶我們來齊國,就會一力要衛護我們的安全。真要出了什麽事,人家多半會隨意地將我們丟棄,根本不會傾盡全力來保著咱們。”
    “……”倪秋貴還待反駁,但看到對方慍怒的表情,遂聶聶地說道:“伍班頭,我覺得齊國人其實挺講道理的,不論是他們的官府,還是他們的普通百姓,對咱們這種身份的人也沒有惡意滿滿的歧視和欺辱。……嗯,最起碼是將咱們都當做正常的人來看待。你沒瞧見嗎?這幾個月來,咱們的譚大家頻頻受到那些齊國的達官貴人的邀請,不僅擺出的席麵豐盛異常,而且給的賞錢也極為豐厚。”
    “……話雖如此,但咱們畢竟是外鄉人,而且還是一群不入流的戲子。”伍惟寧聞言,不由怔了一下,隨即苦笑著說道:“齊國人給臉,我們就更要處處小心,不要因為自己的一時口快,而莫名其妙地招惹上是非。……最起碼不要給邵大掌櫃和譚大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伍惟寧等一行人是來自大秦吳中的昆曲戲人,他們所組建“譚家班”在蘇州乃至整個江南地區,也是比較出名的戲曲班,久負盛名,深得眾多百姓喜愛。
    去年間,“泰順行”四老爺邵正笠在蘇州城欣賞了他們表演的《牡丹亭》後,大為讚歎,不僅賞了不少銀錢,還將他們整個戲曲班請到了廣州,為邵氏老婦人八十壽誕宴上,連續演了三天,博得無數達官貴人和商人大賈的一致讚賞。
    期間,一位來自齊國的大商人看了他們的戲曲後,見獵心喜,便邀請他們前往齊國本土進行巡演。
    大陸各類戲曲藝人,甚至民間馬戲雜耍,或受邀,或主動組團前往齊國表演撈金並不是什麽新鮮事。
    齊國富庶,民間殷實,許多前往漢洲本土討生活的藝人都賺到了不菲的收入,更有相當部分的藝人在小有身家後便會直接落籍齊國,買房置地,授徒傳藝,不再複返,享受安定祥和的富貴生活。
    盡管齊國立國愈九十餘年,國家強盛,百姓富裕,各種民間娛樂生活也相對豐富多樣。
    但畢竟文化底蘊和民間藝術較擁有數千年曆史的神州大陸還是弱了那麽幾分,再加之,當年齊國展開大規模移民時,所挑選的移民類型首選各類手工藝人、匠人、農人、醫者、文人,以及大量有特殊才能的專有人員,導致在文化藝術方麵就有點先天性不足。
    即使,移民群體中有不乏戲曲藝人或者雜耍賣藝的下九流之輩,但運回漢洲本土後,基本上都忽視了這些人的“藝術天分”,一股腦地被塞到工廠或者安排至農田中,為不斷增加齊國的物質文明而貢獻自己的一生所有。
    後來,齊國逐步開始強大起來,人口也有了一定的規模,移民類型也開始多樣化起來,除了依舊加大引進各種技術人才和專有匠人外,對於民間傳統藝人和戲曲、雜耍之類的人員也開通了許多特殊通道,為他們落籍安家提供一定程度上的便利,以期他們的到來能促進和豐富國內藝術文化生活。
    神州華夏擁有悠久的曆史,據有極其豐富多樣的音樂文化資源,其龐雜廣博和多樣化,乃是世界上少有的。
    據不完全統計,大陸流傳下來的戲曲劇種有三百餘種,曲藝種類也有四百餘個,民族民間器樂更有六百多種,其曲目劇種多達近萬首。而有記載的的漢調、民歌、謠曲亦是浩如煙海,僅齊國數十年來轉載記錄的就約有兩萬四千多首。
    大國之道,不僅僅體現在強大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實力,還要在文化和藝術領域發揮出深遠的影響力和輻射力,“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方為世界強國之範。
    當然,齊國發展數十年,除了積極引進華夏文化外,也基於世界文明的交互影響,也產生了許多內生的藝術類型。
    比如,將傳自歐洲的戲劇與東方傳統戲曲相結合,形成了一種類似後世的舞台通俗表演劇,內容有悲歡離合,有市井瑣碎,有愛情友誼,無所不包,是為漢劇。
    再比如,受某個穿越者的影響,這個世界上提前數百年誕生了通俗歌曲。最早是通過配以各種樂器,以各種旋律唱誦既有的古詩詞。發展到後來,逐漸湧現出許多新的作曲人和作詞人,創作出不少膾炙人口的經典歌曲,並流傳至其他國家和地區。
    說實話,要論文化之開放程度、娛樂之豐富多樣、民間之喜樂無限,還當屬齊國為甚,堪比宋時期的勾欄瓦舍、人間煙火般的繁盛和熱鬧。
    聽說,齊國除了開國初期與荷蘭紅毛鬼幹仗的時候,實施過一段時間的城市宵禁。自那以後,漢洲本土以及周邊海外領地皆不曾再行夜間宵禁。隻要你有錢有閑,從早到晚可以一整天嗨,酒樓茶坊勾欄瓦舍小吃大店任你選,天高海闊任君飛。
    在漢洲的許多大中城市,夜市直到三更結束,到了五更就又開張了,來來往往,人群絡繹不絕,通宵不斷。哪怕到了盛夏,酷熱暴雨,夜市依然在那裏等你,到處都是袒胸露懷、品啄小飲的漢子。
    建業城裏,夜晚最繁華的要數那條萬國街,燈火通亮,人山人海,人聲鼎沸,到處都是煙火味。“燈火照天,每至夜深,似永絕蚊蚋。”
    瞧瞧,通宵燃明的油燈,熏得連蚊子都不能待在那裏,可見齊國夜市之繁華。
    中華神州向來以美食著稱,上佳的美食往往是采用最樸實的食材烹飪而成。在齊國境內不僅有無數的傳統食材,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珍奇異料,更有豐富而充裕的各種食物,酒樓大店也是數不勝數。
    僅建業城就有“五星級”的大酒樓六十多家,小吃的種類也是數不勝數。甚至,在客人需要的情況下,許多食店會如前宋時期那般,有“外賣”小哥給送貨上門。
    夜市美食亦為繁多,如果晚上逛街逛累了,可以到美食小攤坐下來,吃點兒美食,喝點兒茶水。
    錢多的話去酒樓逛逛,到了酒樓,立刻夥計上前利索地報菜:“歡迎客官,本店特色菜有糟羊蹄、糟蟹、金槍魚膾、香辣罐肺、香辣素粉羹、臘肉、細粉科頭、薑蝦、烤羊排……,您要啥?”
    這菜單一聽,口水都止不住地留下來了,一激動大手一揮就都上吧,今朝有酒今朝醉,美酒下肚菜上桌,人間樂趣也不過如此。
    夜市上有很多的齊國特色的大排檔、火鍋攤、燒烤串,幾角錢你就可以吃得肚兒溜圓,滿意而歸。
    當攤店老板吆喝著:“全場兩角!兩角錢伱買不了吃虧!兩角錢你也買不了上當!真正的物有所值!”你興奮的把你爹娘讓你揣在布兜兜裏千叮嚀萬囑咐買醬油的錢都會買上一份鼎煮羊羔或者金燦燦的烤羊排。
    而且,為了招攬那些通宵夜班的工人,很多夜市經營的時間很晚,有的會經營到淩晨。你吃完這一攤兒,他收攤的時候,早市的營業者就要出攤了,你還要趕著趟去吃。這樣的幸福生活亦是羨煞我也。
    夜市開始的時候,百姓們也可以到酒樓茶坊欣賞音樂和舞蹈,達官貴人和商人在恢弘華麗的劇院裏音舞笙歌,小老百姓則在民間緊跟潮流,享受一時之娛。
    不得不說,齊國確實是一個很會享受的國家。
    當然,作為來自大秦的一家昆曲戲班,必然對齊國的“勾欄瓦舍”會極為關注,更對齊國人的戲耍娛樂消費活動抱以期待。
    同樣的,齊國的“勾欄”文化是與大陸一脈相承的,節目類型也是好看多樣,唱曲的,傀儡戲、雜技、說書的、講故事的、品評國內大事的,形式是多種多樣。
    而且,憑借雄厚的財力,齊國人的部分“勾欄瓦舍”修建得異常富麗堂皇,規模甚為宏大,甚至容納的人數可以達到四五千人以上,讓許多來自大陸的戲班和雜劇大家見了,無不為之驚愕萬分。
    猶記得,數月前戲班的譚大家第一次登上建業城的帝國大劇場時,就被台下坐得密密麻麻的觀眾給驚呆了。半圓形的劇院裏,差不多湧入了四千多名觀眾,在通明的燈光照耀下,一排排,一列列,位置依次向後抬升,每一個在座的觀眾都能毫無阻隔地看到前方的舞台。
    霎那間,一股無形的威壓感在譚大家心中升起,弄得他在開場數息後,竟然連著走了好幾個調,方才穩住心神。
    乖乖,在大秦境內,最大的劇場也不過容納數百人,而且整個場館還是一個平麵的,若是前排的觀眾個頭高一點,或者看得興起站了起來,必然會擋住後麵的觀眾。
    若是想聚集千餘觀眾,那隻能在戶外搭建臨時舞台,才能滿足這麽多人的觀看需求。
    在建業城,規模宏大的劇場,熱情洶湧的觀眾,讓“譚家班”在短短四個多月時間裏,便賺到了曾經兩三年才能賺到的出場費。
    怪不得,那些曾經去過齊國的人都說,即使在齊國僅從事掃大街、洗盤子,都能賺取比我大秦高出數倍的工錢。
    就連在大秦境內那些上不了台麵的街頭雜耍,到了齊國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依靠街頭觀眾熱情的打賞,賺取不菲的收入。
    所以,“譚家班”在建業待了四個多月,在幾個大劇場也表演了二十多場,賺了不少的錢,但他們並不打算就此收手,返回大秦,而是接受邵大掌櫃的建議,在齊國的多個大城市展開巡演,掙更多錢,為戲班子裏的每個人謀取下半輩子的幸福。
    當然,若是有可能的話,最好留在齊國不回去了。
    雖然,他們在蘇州乃至江南地區,小有名氣,獲得很多觀眾的歡迎和喜愛,但在他們眼裏,自己的身份始終都是戲子,是社會中最為低等的下九流。
    三教九流,而戲子排在最末,還比不上巫乞奴、盜騙搶之輩。
    悲乎哉!
    但是,在齊國,從太祖時期便規定了所有國民一律平等的法律原則。
    甭管這個原則是不是真的落實在社會的方方麵麵,乃至推及所有人,但起碼人家齊國人對他們這種戲子身份的人還真不歧視。
    三教九流中排在五流的工塾匠、六流的醫地農,在齊國的地位一點都不低,甚至有的匠人因為做出重大的發明和改進,還能獲得皇室的爵位敕封。雖然給予的爵位都是最末等的男爵,但也是一個正經的貴族。
    當然了,作為戲子,對國家沒啥有益之處,唯有逗民一樂,根本不要指望能封爵。但好歹在齊國能活的像個人樣,被別人看做一個正常而平等的人。
    此便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