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會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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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京城時,傅觀不是沒有想過索性讓樓西月坐實宣平王妃的名頭,從此讓她成為“班惜語”。但細細思量過後,私心裏也覺得這樣的做法欠妥。
    首先他對樓西月並沒有非分之想,他們不過君子之交,僅此而已,並無男女之私情。
    倘若坐實身份,他們兩人往後相處必然少不了尷尬——分明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偏偏要加上“夫妻”這重身份枷鎖,倒顯得他多不人道。
    因而在此之前,傅觀也僅僅是稍微動了動這樣的念頭而已,卻並不打算付諸行動,更沒有勸說樓西月長留京城。
    直到在歸燕莊,雙生姐妹重逢,他也見到了傳聞中的烏金傘,聞寂聲。
    傅觀雖久居廟堂,但也曾聽聞過江湖上烏金傘的大名。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樓西月會與聞寂聲的關係那麽好。
    他們不僅有多年的交情,行事更是默契。
    他們可以在四麵楚歌的情況下,相互配合著牽製近百名的銷魂盟殺手;他們彼此分工明確,仿佛任何困境與他們眼前都遊刃有餘。
    傅觀不願意承認,他自認為的與樓西月建立的、生死之交的深刻情誼,其實在樓西月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她早就和聞寂聲有過相同的經曆。
    傅觀和她的交集,並不比江湖爭鬥更加驚心動魄,亦稱不上難以忘懷的程度。
    如此這般的種種感覺,讓傅觀心中湧上一股濃濃的不快。
    他甚至有一種直覺,好像隻要南淮府的事情一了,樓西月就會跟隨聞寂聲和班惜語一塊兒,永遠離開京城。
    這個認知讓傅觀內心好一陣焦躁不安。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阻止將來可能發生的最壞的情況。
    所以那時傅觀才一時心急,下意識言語刺激了樓西月。
    他起初沒想那麽多,隻希望那些口頭警告能讓樓西月稍稍忌憚,這樣她做決定的時候,也能更加慎重。
    但是他忘了,樓西月本性是個不服輸、不服強權、不服管教之人。想要用地位與權勢逼她低頭,是萬萬不可能的。
    相反,倘若態度過於強硬,極有可能會產生反效果。
    這也是傅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他在心中暗暗反省,他是真心實意要將樓西月引為知己,向他先前那般強勢壓迫最不應該——與樓西月交心,至少,該給予更多的耐心與尊重才對。
    傅觀想通了這一點,心裏也多了幾分把握。
    忽然的,傅觀腦海中忽然湧現了強烈想要見她的念頭。
    他加緊了往回趕的步伐,但又緊接著放緩了速度。
    傅觀想到他們分別時僵持的氛圍,心道:罷了,這時候恐怕她還在氣頭上,怕是不太樂意見到我,不如明日再談。
    正當猶豫之時,傅觀倏地聽聞左側傳來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他頓了頓,旋即扭頭看去——
    夕陽餘暉下樹影搖曳,眼前的枝椏被一隻細白的手撥開,旋即,一張出乎意料的臉從樹影後方冒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
    樓西月怔了怔,旋即意識到自己還在和傅觀鬧別扭,於是臉色冷了下去:“真是冤家路窄,出來散心也能碰上你。”
    真倒黴,她心想。
    樓西月看到傅觀這張臉就來氣,她不想浪費口舌與他爭吵,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控製不住跟他打起來。於是她忿忿瞪了傅觀一眼,旋即轉身要走。
    “等等。”
    身後,傅觀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樓西月回頭一望:“你還有什麽事?”
    傅觀:“既是散心,又何必急著走?”他說:“不介意的話,可否容我與你並行?”
    這話雖說是在征詢樓西月的意見,但他已經自顧自地走到她身邊了。
    樓西月:“……”老實講,她挺介意的。
    她咬咬唇,忍了忍,隨後拉開了與他的距離——這裏是班府,她又沒有正式認回班家,實在不適合大庭廣眾之下與傅觀起衝突。
    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麽?這裏的路這麽寬,橫豎躲遠些,不理會他就是。
    但是傅觀卻不給她躲避的機會。
    “還在生氣?”傅觀悄悄靠進一步,說道。
    他瞥去一眼,沒有錯過樓西月臉上隱隱不耐的表情。見狀,他心下微微一沉。
    傅觀也沒想到會如此突然與她狹路相逢。他原想留給樓西月平靜的時間,可見到對方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傅觀又不願意輕易看她就這麽走了。
    於是他未多做思考,下意識就將人叫住。
    但此時再麵對他,樓西月仍是不欲多談的神色,像是急著與他劃清界限。
    見此情景,傅觀感到一絲無奈的頭疼。
    “不敢。王爺英明神武,身份貴重,我區區小民,如何敢與王爺置氣?那豈不是太不是抬舉了。”樓西月冷笑一聲,到底沒忍住嘲諷道:
    “畢竟王爺願意紆尊降貴與我說話,已經是很給我麵子了。”
    傅觀:“……我沒有這樣說,你別擅自給我添加目中無人、傲慢無禮的罪名。”
    說著,他還笑了一下,心裏樂觀地想:她還能這樣陰陽怪氣地與他說話,而不是直接動手,說明也沒到怒不可遏的地步。
    還有得挽救。
    樓西月睨他一眼:“哦,你是個怎樣的人,看來你心裏還是很清楚的。”
    “……”傅觀無奈歎了一聲,無聲笑道:“你也用不著如此挖苦我吧?今日之事,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可以麽?”
    話音落下,空氣靜默一瞬。
    樓西月驟然頓住腳步,繼而愕然的扭頭瞥向身邊的男子。
    周圍安靜得隻剩下樹葉的沙沙聲。
    她動動唇:“你說……什麽?”
    “跟你道歉呢,你可別告訴我你雙耳忽然失聰,什麽都沒聽見。”傅觀一臉平靜地說:“愣著幹什麽?”
    樓西月:“……”她瞪圓著眼睛,回擊了一句:“你如果學不會說話,可以閉嘴的。”
    聞言,傅觀倏地朗聲笑了聲:“抱歉,是我又冒犯你了。”
    樓西月:“……”她覺得他可能有點不太正常。
    傅觀又追問:“所以你的回答呢?”
    樓西月回應的是片刻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