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會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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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惜語看著聞寂聲笑得怪異,覺察出他話裏有話,心裏控製不住疑惑:“這話怎麽解釋?”
聞寂聲:“……”他頗為無奈地看了看她,說道:“你可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他們倆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班惜語:“這一點,我自然是看出來了。但這不恰好證明,西月與宣平王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麽?”
“……那不是一碼事兒,你想岔了,不該這麽解釋——”
聞寂聲扭頭定定看她一眼,倏然意識到眼前的班惜語雖然也有十七八歲,但在男女情愛一麵,卻是與樓西月如出一轍般的遲鈍。
他知道她冰雪聰明,但在男女之情上,還沒有開竅。
想到這裏,聞寂聲忽然笑了笑。他也沒有留意到,自己看向班惜語的目光在頃刻間溫柔似水。
“矛盾雖有,但並非不可調和。”聞寂聲說:“縱然西月性子烈,但我看,隻要宣平王稍稍低頭,她的態度未償不會軟化。”
樓西月的態度是否軟化尚未可知,但……
班惜語:“宣平王看上去並不好糊弄,況且他正因我們的欺騙而感到憤怒,絕不可能輕易向西月低頭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樓西月和傅觀的個性都尤為剛強,他們互不相讓,即便有他們在其中調停,要握手言和,恐怕也不容易。
“依你之見,我們應當如何做,才能緩解樓西月和宣平王之間的矛盾?”
聞寂聲:“我們什麽都不用做,他們自己就會好的。”他道:“你還不明白麽?宣平王其實根本就不是在生氣,他隻是吃醋罷了。”
說到這裏,他就輕輕歎了口氣,口吻當中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嗐,無用的男人才會這樣不分輕重地吃醋,嘖。”
更有趣的是,傅觀本人好像還沒意識到,他今日發怒的根源是什麽。他不僅意識不到自己在吃醋,甚至還衝心上人擺臉色。
這可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吃醋?”這個回答著實出乎班惜語的意料。她睜大眼睛,眼神裏滿是震驚:“這不可能,宣平王方才還在……”
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然後一臉愕然地看向聞寂聲:“你是說宣平王對西月動了男女之情?”
班惜語說不清楚,到底是傅觀因為樓西月吃醋,還是他陷入情愛漩渦更教人震驚。
但這兩個推測都推向了一個共同的、最終的結論——傅觀假戲真做了,他對樓西月動了心。
班惜語:“……”
她沉默了好一陣,腦中不停回想傅觀和樓西月同時在場的情景。
聞寂聲嘴上說個不停:“嗨喲,怎麽就不可能了。你仔細想想,自打到了你這個屋裏,宣平王的眼睛是不是就沒從西月身上離開過?”
他一張口,分析得頭頭是道:“嘖,我瞧他那樣子,簡直不忍卒視——憤怒中帶著難言的傷心,七分不甘夾雜著三分希冀,當中還有一絲‘怎麽還不看我’的幽怨……”
聞寂聲:“宣平王究竟是怎麽個意思,這不是很明顯了麽。”
“……”
一個眼神還能品味如此混亂複雜的情緒,從某種程度而言,聞寂聲也算是天賦異稟。
班惜語慚愧:“抱歉,我並未發現這一點……但從他們起了爭執那刻起,宣平王確實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西月……”
那時班惜語隻當他盛怒之下,難以控製情緒。但現在想來,當時他的目光確實不太尋常。
原來,宣平王竟是存了這等隱秘的心思。
倒真是教人看不出來。
隻不過……
班惜語探究地看了看聞寂聲:“不過你似乎總是留意宣平王?”她又緊接著問:“不僅如此,聞大哥似乎對男女之事分外了解。可是過往經曆練就的毒辣的眼睛?”
簡簡單單兩句話,聞寂聲啞口無言。
“我也……沒有很了解的,不過是人情世故罷了,哪裏就算得上眼光毒辣。”這句話聞寂聲說得有點心虛。
他想到自己過去“流連青樓”的不光彩經曆,自覺有些自慚形穢,旋即沉默了片刻。
片刻後,他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怎麽還扯到我身上來了,咱們不是在談樓西月和傅觀的事情麽?”
班惜語沒留意到他話語當中的不自在,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開去。她說:“假設你的推測屬實,那麽依你之見,傅觀的那些心思,西月知情麽?”
聞寂聲:“樓西月就是根木頭,她知道才有鬼了。”
班惜語想到樓西月和傅觀懸殊的身份,道:“如果西月不願意,宣平王會不會采取極端的方式,將人留住?”
她終於想通了方才傅觀為何忽然發作,堅持要他們給一個說法。
原來他並非存心要刁難,而是在逼樓西月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
傅觀大概心裏也清楚,樓西月從來就不屬於宣平王府,不屬於京城。她的心是自由的。她像是短暫停留的候鳥,到了時間就會飛走。
想要留住飛禽的辦法由很多種。
聞寂聲養的那些鴿子,最初也不是聽話的信鴿。馴化鴿子的,是困鎖自由的鳥籠,還有每日供給的、少得可憐的糧食。
等鴿子聽話了,認主了,才能得到主人施舍的飛行的自由。
班惜語擔心傅觀有一天也會對樓西月施加上那個馴化的籠子。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但聞寂聲卻說:“你不要杞人憂天。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西月自有她的本事,她要是不願意,沒人能強迫她。”
他道:“而且現在誰也說不準,日後他們會不會兩情相悅,是不是?”說著,他又頓了一下,道:
“再說了,我看傅觀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懂得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他應當做不出強人所難這一套。”
聞言,班惜語不由得納悶地看他一眼:“你不是瞧宣平王不太過眼麽,如何這會兒卻幫他說起話來?”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方才爭執之初,聞寂聲和傅觀可是鬧得互不相讓。
聞寂聲:“我那是以為他見了你動了歹心,想強行把你換回去我才……”才忍不住和傅觀杠上了,一切根源在於,不想讓你離開而已。
後麵那半句話,聞寂聲沒說。
此時,班惜語靜靜地望向他,眼神幹淨純粹,等他將未完的話說完。
被她這麽看著,聞寂聲一瞬間一瞬間就熄了火了。他道:“沒什麽,我就是這幾日沒休息好,有些著急上火而已。”
聞寂聲有意別過了頭:“樓西月怎麽回事,半天不見人影。我們去瞧瞧。”說完,便先一步往外走了。
“哦……”班惜語點點頭,然後跟在他身後慢慢走了出去。
她難得走了會兒神。她差不多能猜到聞寂聲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他好像是因為她,才跟傅觀爭了起來。
這好像挺合理的,畢竟他們相處時間這樣久,他為她擔心,也實屬正常。
但是……
班惜語小心翼翼地按了按胸口:為什麽她心脈跳得這樣快,還感覺這樣別扭?
一個時辰後,傅觀從班老爺的書房走了出來。
班老爺送他到院門外,一麵道:“王爺今日的來意,老夫已知曉。請王爺放心,您交代的事情,老夫必然辦理妥當。”
傅觀道:“班老爺留步——若能得班老爺相助,必能有效控製時疫蔓延,本王代南淮府的百姓多謝班老爺。”
班老爺連連擺手,直呼“不敢當”:“為百姓效力,實屬應當。王爺千金貴體,老夫當不得王爺這聲多謝——”說著,他又道:
“時辰不早,王爺一路勞累,還請早些歇息才是。”
“班老爺年邁,應當多加保重,這路上滑,您老就不必再送了。”傅觀與他客氣一番,便與隨從自原路回返。
傅觀步履從容,出了班老爺的院門後,便一路往班惜語的院子裏去。
他認得路,且有心獨自靜一靜,便將身邊跟隨的小廝打發了。
此刻時近黃昏,遠處天際的流雲暈染出一片昏黃。
傅觀行走在靜謐花園之內,耳畔潺潺流水,心緒不由得飄得遠了。
方才一直與班老爺商討要事,無暇分神。這會兒靜了下來,傅觀又忍不住想到了樓西月。
他回憶起兩人不歡而散時,樓西月慍怒的神情,心頭不由得一動。
傅觀不合時宜地想道,倒是難得看到她那般生動的表情,覺得還挺稀奇。然後他又想到,樓西月那氣急的模樣是被自己氣出來的,不知怎麽的,胸中的鬱悶之氣倒微微散了些。
傅觀心想,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是樓西月不肯低頭,否則她但凡說句好聽的話,他不至於如此咄咄逼人。
當然,他也有錯的。
他錯在太過心急。
橫豎樓西月要報仇,少不得要在京城多留些日子。隻要他多一點耐心,未償不能與她再度聯手。至於聞寂聲還有班惜語那邊……
傅觀從沒想過要讓班惜語和樓西月換回身份,至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他甚至想過,或許有一天,將錯就錯未必就不是一項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