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燁，你回來了？”
    院子傳來劉漢明的聲音。
    “叔，你搞得這麽晚？太陽早就下山了。”
    劉燁走出堂廳，來到小院。劉漢明的手裏還牽著一頭大水牛。
    看得出來，大水牛的肚子滾圓滾圓的，吃得很飽。
    “劉海濤那個王八蛋做人真損。昨天輪到他家裏用牛，他讓牛勞作了一天，居然不給吃的，直接牽進了牛欄！我今天去牽牛耕田的時候，牛的肚子餓得扁扁的，都快不會動了。”
    眼下剛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生產隊的十幾頭耕牛，分成十幾個勞動組。每個組十戶人家。需要牛耕田的時候，在本組範圍內互相調劑使用。放牛也是輪著放。
    這樣操作，產生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心術不正的農戶隻管用牛，不管養牛。劉海濤就是這種人。
    劉漢明倒是沒關心那些野味賣多少錢，問道：“小燁，野豬壟你那一畝三分地還是禾蔸朝天，你準備什麽時候犁田？”
    包產到戶的時間處於“雙搶”過後。供水條件好的田二季稻禾苗都已經長得五六寸高了。有的甚至已經耘了第二遍。像野豬壟這樣的地方，老天爺幾個月沒下雨，連早稻都隻收獲一半。
    “叔，我正想著這事。”
    劉燁抽出一支“飛馬”牌香煙，遞給劉漢明。
    劉漢明拿著香煙放在鼻上嗅了一下，笑問：“你小子居然學會抽香煙了？這玩意，沒有我的老黃煙實惠！”
    “叔笑了。這煙五分錢一包啊。”
    “一分錢都是錢！能不浪費，盡量不要浪費。”
    “叔教訓的是。”劉燁自顧自點燃香煙，抽了一口，說道：“叔，那塊地我不準備種水稻了！”
    “哦？”
    劉漢明覺得很意外。野豬壟有十幾畝地，涉及八家農戶。供水條件都不行。
    想當初，為了改造這些耕地，生產隊的勞動力付出不少。現在劉燁竟然提出不準備種水稻了。
    “你想幹啥？”
    劉漢明“叭答”了一口旱煙筒，乜斜著眼問道。
    劉燁很清楚，由於沒有水源，野豬壟的水田後來又變成了旱地。家家戶戶都不種水稻了。
    “叔，你看看這天，三個月沒下雨了。從這天氣看，也等不到下雨種水稻，所以，我想趕快補種一拔番薯。”
    劉漢明白了劉燁一眼，反問道：“你讓花花和琳琳兩個孩子專門吃番薯長大嗎？我們習慣了吃大米，番薯又不是主食！”
    劉燁深知，像劉漢明這樣的老生產隊長，腦子裏還沒什麽市場經濟意識。他完全不敢想象的是，後世有不少農民拋荒了耕地，直接進城打工，照樣能賺很多錢。
    猶豫了一下，劉漢明道：
    “娃子，明天上午，我去幫你先把地犁了。種什麽，怎麽種，你自己拿主意。我管不著。你受了那麽重的傷，自己注意身體。”
    “好的。那我先謝了。叔，你幫我犁了地，我會付工夫錢的。”
    “談什麽錢不錢的？臭小子，你隻要好好養家，好好做人，叔就開心了。”
    雖然是堂叔，劉漢明這個老隊長對自己是真心好。劉燁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回到自己的那個窮家。
    一進門，劉燁便聞到香噴噴的飯菜香。
    飯桌上，擺著一盤青椒炒小白菜，一盤辣椒炒雞蛋。還有一小碟豆腐乳。
    這是劉燁重生後，吃的第一頓大餐。和後世相比，這小日子過得的確寒酸，但劉燁已經很滿足了。
    花花和琳琳看到飯桌上有好吃的，連口水都要流出來。
    劉燁也餓得不行。一整天了，來回都走了六十多裏路，他隻吃了三個饅頭。
    他笑道：“有雞蛋吃！”
    李翠玉道：“雞蛋都是山奶奶給的。她養了十幾隻母雞，每天都能撿到十個以上的雞蛋，兩老人吃不完，就送過來給花花和琳琳補身體。”
    “喲，你們還在吃晚飯呀。”
    小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小腳老太婆走了進來。
    她就是山奶奶。
    劉燁隻知道她是劉祖山的老嫗，至於她的真實名字，還真的不知道。
    “山奶奶，你吃啦？”
    李翠玉挪出一條凳子，示意山奶奶坐。山奶奶拒絕了。
    “老頭今天收工早。”
    山奶奶個子不高，大約隻有一米五五。在生活的重壓下，她臉上的皺紋像鬆樹皮似的。
    “那個不要臉的東海，今天居然向他老子要二十塊錢，說是買肥料沒錢了！真是把我氣壞了。他老子六十三歲了，他居然想向老子要錢，這還是人嗎？”
    劉祖山四個兒子：劉東海、劉東風、劉東文、劉春海。其中老大劉東海都已經四十歲出頭了，也是一個賭鬼。他所說的沒錢買肥料，肯定是假的。沒錢賭博才是真。
    對於山奶奶的遭遇，劉燁太清楚了。所以，看到她，他的心裏總是五味雜陳。
    因為還有一年，劉祖山就死了。劉祖山一死，山奶奶又得四海漂泊。
    這一世，絕對不能讓悲劇重演！
    李翠玉說道：“山奶奶，東海也不是什麽好人。你把錢給他了？”
    山奶奶：“沒有！我哪來的錢？我和老綰頭除了種田種菜，副業就是養了兩頭豬，十幾隻雞，兩個人勉勉強強過日子，哪有錢給他？再說，他有四個兒子，哪一個有出息了？”
    劉燁：“山奶奶，你做得很對。不管有沒有錢，你都要存一點錢伴身。山爺爺那四個兒子，你是靠不住的。”
    山奶奶噘了一下嘴，不屑地說道：“兒要親生，地要深耕。我也沒想過靠他們。大不了就是個死。我死了以後，苦命兒也就到頭了。閻王爺對我不好，那是我上輩子造的惡。這一輩子，我都在修心！”
    山奶奶還在和李翠玉閑聊。花花和琳琳都已經打瞌睡了。
    一整天的勞累，她們瘦弱的身體也扛不住。兩個人都像雞啄米似的，坐在桌子凳子上隨時要掉下來。
    劉燁把花花和琳琳抱到床上睡，自己挑起水桶準備去水井挑水。
    水缸裏沒有水了。這大熱天的，連澡都沒有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