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騎著自行車來到團結飯店，發現這家飯店實在太破爛。
    放在後世，隨便一個鄉鎮的小餐館都好過它。
    這是一棟兩層樓。一棟是大廳。二樓是包廂。廚房在後院臨時搭起的棚裏。廚房的燃燒是無煙煤。潑一盆水，用鋤頭攪拌，幹濕度差不多的時候，便直接鏟進灶窩。
    團結飯店門前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大約四十多歲。看見劉燁，笑道：“您是張隊長的客人？鄙人姓呂。”
    劉燁一個農民形象，受到如此禮遇，內心引起不小的震撼。
    遺憾的是，自己明明是買單的人，卻變成了張秀峰的客人。
    很顯然，這個包廂是張秀峰出麵訂的！
    張秀峰在縣城的麵子，有幾個敢不買賬？
    反著一想，自己一個小農民，居然能成了刑警隊長的座上賓，豈不是一件榮耀的事情，也難怪這個小老板對自己態度恭敬有加。
    “是的。”
    “樓上請。”
    老板親自帶著劉燁來到一個小包廂，說道：“張隊長已經打來電話，您請坐，喝杯茶。”
    喝著老板親自泡來的茶，茶水裏還放了點白糖，劉燁不由感慨萬千！有地位的人受人尊重，是任何時代不變的法則。
    他掏出一支大前門香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窗外的空氣很清新，馬路上也沒幾個人。稀稀拉拉的街道上，響著叮叮當當的自行車鈴聲。
    成群結隊的工人從一家工廠大門出來，仔細一看，原來團結飯店距離先鋒機械廠並不遠，大約隻有一百多米。
    看來他們定在聚廳的地點在先鋒機械廠，完全是為了方便薑金良。
    不一會，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劉燁熟悉的身影。
    薑金良！
    “薑大哥，您來啦？”
    劉燁連忙迎了上去。
    “小劉，張隊和王園長還沒有來嗎？”
    “我先到了。薑大哥，那件事真的感謝您啊。”
    薑金良愣了一下，說道：“小小意思。你家的房子開建了嗎？”
    “在搞地基。”
    “鳥還要一個窩嘛。這村主任的膽子也太大了，不讓他接受點教訓怎麽行？要不是你出具了調解協議書，這事沒那麽容易善了！”
    薑金良話音剛落，劉燁便聽到腳步聲。
    王連科和一個看似彪悍無比的男子走在一起。兩個人有說有笑，顯得十分開心。
    看見薑金良，那男子道：“采購員，你比我們先到了？”
    張秀峰看見劉燁，問道：“這位小夥子就是劉燁？”
    劉燁連忙遞過去一支大前門香煙，張秀峰接過香煙，笑道：“良哥的朋友不簡單啊，一個人能打死兩隻野狼？有沒有想過被狼吃掉？”
    劉燁不好意思地笑道：“當時沒想那麽多啊。”
    張秀峰笑道：“這就對了嘛！誰想得多，誰死得快。狹路相逢，贏者勝！”
    劉燁注意到，張秀峰的額頭、頸窩處都有傷疤。從傷笆的條紋看，應該是刺刀劃過的痕跡。
    從張秀峰那渾身散發出來殺氣便知，他曾經殺過不少敵人，屬於長期在刀尖舔血的牛人。
    矮胖老板端進來三瓶茅台酒，笑道：“張隊，你們慢用。”
    “老呂，你這店新開張，我們不能白吃你的。要是敢不收錢，老子揍死你。”
    張秀峰笑道。
    “收，一定收。不收錢也是王八蛋！”
    呂少波走到門道，回過去來說道：“：隻要政府不要割我的資本主義尾巴，一定好好幹，將成發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大酒店。最好能和上海灘的那些國際名店相提並論。”
    “好想法是好事，好好幹。”
    張表峰表揚了一句，便不再理會呂少波。
    呂少波也知趣而小心翼翼地關好門，生怕驚擾了他們。
    劉燁暗暗吃驚，任何時代都有高手。這矮胖老板顯然是精通世俗之輩，能把關係處理得如此圓熟。
    隻要假以時日。他想不發財富都難。
    坐定。
    矮胖老板先後端進來一大盆紅燒肉，一大盆草魚，還有一大盆的肉丸芋頭，一大盆炒得油綠綠的青菜。
    這些菜肴都是用搪瓷盆裝的。容量之大，在農村可以用來當洗臉盆。
    劉燁伸手想打開茅台酒的瓶蓋，薑金良連忙製止道：“你是客人，王連科，你年齡最小，你來勞動。”
    “好咧。”
    王連科親自打開酒瓶，還親自給劉燁斟酒。劉燁不禁愕然。
    圈子文化這麽重要嗎？
    斟好酒，張秀峰職位最高，率先為聚會定調。
    “今天的聚餐是王連科提議的，薑金良讚成，我訂的房。客人就是來自燕子坳的劉燁。有緣聚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我覺得未嚐不可。但必須定下一個基調：不許談工作。所有的話題都在酒桌上，吃飽喝足，出了這個門就不再說。”
    張秀峰道。
    “行。一切聽從領導安排。”
    王連抖插嘴道，後腦勺就被筷子打了一下。打他的人正是張秀峰。
    “我剛說你就忘掉了。在這裏沒有領導，隻有兄弟！”
    “領導批評得對。”
    王連科道。
    “你又欠揍？我剛才打輕了？”
    張秀峰眉頭一擰，說道。薑金良坐一旁冷笑，悄悄喝了一杯茅台酒，還發出了“滋”的響聲。
    這個動作果然奏效。張秀峰和王連科連忙紛紛舉杯，對劉燁笑道：“小劉。我們幾人在一些習慣開玩笑。之所以有一杯喝，那是因為敵方的一枚炮彈掉在我們三個中間，竟然沒有爆炸。”
    “哈哈哈哈！”
    三個戰友笑得前仰後合。
    要想搞好圈子文化，怎麽說也要先成為圈子裏的人。薑金良能把劉燁帶進他的圈子，還親自陪他喝酒。
    對於一個小農民來說，絕對是祖宗墳上冒青煙了。
    小劉，我們光顧著開心，都冷落你了。來，我敬你一杯。
    張秀峰端起了酒杯，劉燁連忙屁股一抬，說道：張隊長，我敬你。
    張秀峰指了指酒杯，半慍怒道：喝掉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