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頓時愣住了。張秀峰原本就很威嚴，臉色一沉，就顯得更加嚇人。
    薑金良看出劉燁的窘迫，笑道：劉燁，我們有個規矩，屁股一抬，喝掉重來。意思是，剛才那杯酒不作數，現在重新敬。
    對不起，張哥，我真的不懂。
    這一次，劉燁吸取教訓，不再站著，而是坐著，斟滿酒，道：張隊，我敬你，感謝你！
    劉燁話一停，又聽張秀峰說道：你說錯話了，罰一杯。
    這一次，不但是劉燁，連薑金良和王連科全都愣住了。
    王連科不滿地說道：張哥，有你這麽欺侮人的嗎？欺侮人家一個從鄉下來的農民，算啥？
    張秀峰瞪了王連科一眼，道：該罰酒的人又多了一個。王連科，你這是破壞階級感情！劉燁是燕子坳來的農民又怎麽了？你看不起他？鄉下和城裏還不都一樣？我是一塊磚，隨便往哪搬嘛。
    王連科笑道：張哥，你自己不喝酒，卻連連罰我們喝酒，算啥？
    張秀峰眉毛一擰，道：怎麽不算啥？劉燁剛才叫我張隊，顯然是以公家的職務稱呼，違背了我剛才訂下的規矩，不該罰嗎？連科，你的錯更大，簡直是挑撥階級感情，難道不該罰？
    經過張秀峰一番追問，王連科和劉燁不得不心服口服。每個自罰一杯。
    長期從事刑偵工作，讓張秀峰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王連科和劉燁各敬了張秀峰一杯酒，引得薑金良也暗暗吃笑。
    張秀峰這家夥不但辦案是個狠人，喝起酒來也很猛。一個多小時後，三瓶茅台酒已經見底。
    薑金良僅僅喝了兩杯。大致原因應該是他酒量太差，張秀峰和王連科都知道他的底細，所以也就不再強迫他。
    劉燁也僅喝了十幾杯。喝酒的主力軍還是張秀峰和王連科。
    張秀峰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指著薑金良和王連科說道：“你們兩個負責小劉的安全，保證他安全到家，我還有點任務，先走一步。”
    王連科問：“小劉，你騎車來的吧？”
    劉燁：“嗯。”
    王連科：“路上小心一些，注意安全。聽說七一三廠那一帶的社會治安不好，經常有人遭殃。”
    劉燁暗想，王連科指的就是謝斌團夥。這一幫廠礦子弟為非作歹，已成為當地社會治安的毒瘤。
    劉燁問：“王哥，我想問一下，萬一發生案件，該怎麽報案？”
    王連科不禁笑道：“張哥這個刑警隊長就是搞刑事案件偵破的呀。你們倆喝了那麽多杯酒，竟然忘掉了此事？”
    劉燁：“不是我忘了，而是張哥一上酒桌就立下了規矩，不得談公事。”
    王連科又道：“張秀峰這家夥就是精明，害怕酒後吐真言而泄露了秘密。他辦公室的電話是——”
    王連科報了一串電話號碼，問道：“記住了嗎？”
    “嗯。”
    劉燁來到收銀台，說道：“老板，結賬。”
    矮胖老板笑道：“張隊早就結了賬，各位貴客請走好。”
    薑金良笑道：“小劉，你不要太在意。我們都是有工資的人，怎麽好意思讓你買單？你的心意大家都領了。但出錢的事情還是由我們自己來。”
    “別不好意思，張秀峰沒有惡意。他這人性子急一些，有時候還比較暴烈，但他絕對是個值得割頭換頸交往的好兄弟。”
    “薑大哥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劉燁、薑金良和王連科一起來到街邊。薑金良是走路來的，他還要回辦公室辦事，先走了。
    就在王連科想和劉燁說告別時，劉燁突然問道：“王哥，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哦？”
    王連科有些意外，問道：“什麽事？”
    劉燁：“我們燕子坳後背山號稱十萬大山，不要說十萬，幾十萬畝山林是肯定有的。山林的產權還是集體的，各生產隊都還沒有分山，但山裏的野生動物可沒什麽產權。我想和動物園合作，多弄一些野生動物來縣動物園養，免得被當地社員濫捕濫殺。”
    此言一出，劉燁眼前一亮。
    “繼續說。”
    劉燁解釋道：“我的確想賺錢，但也不完全為了錢。給錢的事完全由王哥說了算，我不提要求。我捕到活的野味，就往動物園送。我下午看了一下，這裏連綿數座山頭外圍都有圍牆，圍牆上麵還有鐵絲網，野生動物在這裏生活比山裏還安全。”
    王連科正色道：“小劉，你說的事情很重要，我會認真考慮一下。國家很重視野生動物保護。我們饒州縣是林業大縣，縣領導很重視。領導從保吃飯的財政裏擠出五萬塊錢給我們，我這個園長的確要有所作為。”
    “王哥，還有一件事。以後萬一碰到我沒時間，我可否讓我大舅哥來送貨？”
    “當然可以。誰沒有個分身乏術的時候？再說，你一個大男人，就要謀劃幹點大事業。國家已經搞改革開放了，賺錢的機會很多。你沒空，叫其他人來當然可以。我認識你的字，寫得還不錯，至少比我好。”
    劉燁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
    “那還真的比我強！”
    王連科豎了個大拇指。
    雙方又商定了一下具體細節。就在王連科想轉身離開的時候，劉燁又說道：“王哥，我還有一件事，不知道您是否能幫上忙？”
    劉燁深知，任何時代都一樣。辦事沒有人脈是不行的。
    “什麽事？”
    “我家房子被一幫歹徒給拆了，正在想著建房子的事，想買十幾個立方米的杉木。”
    “這麽小的事，你怎麽不早說？我去找林業局的朋友就行啦。”
    王連科笑道：“我幫你弄一張批條，到時候你自己去白石林場拉貨。在華壇山十五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哨卡，哨卡的人見批條放車的。”
    “行。王兄，您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小劉，別見外。”
    就在劉燁和王連科談得正歡時，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附近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
    那個人正是四狗。
    四狗來縣城辦事，找了家小飯店喝了幾杯，偶然看見劉燁和一個幹部模樣的人談得很歡，關係也甚是親密。一時間他便如墜五裏雲霧。
    劉燁這小子，果真上麵有人！
    劉燁騎著自行車，懷裏揣著三百塊錢現金，還有一本存折，連夜從縣城趕回楓林鎮。
    七一三廠生活區就在楓林鎮政府附近兩公裏處的地方，占地有數千畝，廠裏有自己的子弟學校、醫院、商店、電影院、廣場等。
    遠遠望去，七一三廠生活區燈火通明。和一個小鎮區沒什麽區別。
    大路口生產隊就在七一三廠附近。平時，當地社員為了集體放電影的事情沒有少和廠礦子弟起衝突。
    七一三廠為了活躍當地百姓的文化生活，除了需要售票的電影院，每個月還有公映兩場電影。
    一聽說有電影看，十裏八鄉的村民走路都會趕到放映場。劉燁看見三三兩兩的村民往廠區跑，便知七一三廠又放電影了，便蹬著自行車去看電影。
    一到現場，看見這裏的人們早就擺好板凳。三三兩兩的群眾談笑風生，顯得十分熱鬧。
    電影放映機擺在觀眾區最中間位置。一束白光的燈光投向銀幕。
    今晚放映的電影是《渡江偵察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