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禦能夠感知出江萊身上的實力, 尤其是對方不再偽裝小白兔咒靈，而是切切實實表現出真實自我的時候。
    她確實被震動了片刻，但緊接著, 她又冷靜下來——身為特級咒靈, 花禦並非輕易會被說動的角色。
    花禦懷疑江萊這番話語背後的真實性。
    [如你這般所言，不能保證給我們咒靈一個嶄新世界的話, 你不也是和那個組織一樣，為空頭支票麽？]
    “不，這不叫空頭支票——更準確地來說，大概叫投資。”江萊牽起笑容, 說，“你們的行為無疑是在投資。因為你們難以找到誌同道合的更多咒靈，所以把執行目標的可能放在了人類身上，與人類合作。”
    “而既然是投資，當然是兩相對比，選擇更有可能獲得回報的一方。”江萊頷首說，“以實力為證明, 我自然比他們要可靠得多。”
    花禦神色看不出什麽, 心下卻泛起波瀾。
    照眼前黑發青年這麽一說, 似乎是這麽個理。但是……
    花禦依然沒有下定決心。
    江萊依舊麵帶笑容，語氣平淡道：“再者，我也沒有額外要求你們什麽。算下來，你們也沒有損失, 並不吃虧不是麽？”
    這番話語讓花禦略微一怔, 緊接著反應過來。
    好像的確……眼前的黑發青年並沒有要求他們做什麽，隻是令他們讓開而已。
    既然監管會不能達成他們的條件，又有可能反過來坑害他們, 那他們為什麽還要費心費力替監管會守著這個塔？
    不如交給眼前的來客，換個投資方，說不準未來的新的四方之塔會有奇跡誕生。
    這樣操作，他們並不吃虧。
    畢竟塔是監管會的，而麵前來客也沒有更多要求。將監管會的塔送給麵前的來客，自己這邊好像並不需要多付出什麽。
    唯一需要付出的，大概是時間——因為要等江萊嚐試構建新的四方之塔。
    但對於沒有壽命界限的特級咒靈來說，時間有的是。他們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這樣一想，花禦原本的糾結猶豫便一掃而空。
    她恍然發覺，自己似乎沒道理傻傻地為人類固守一座塔。
    麵前，江萊臉上依舊掛著完美的笑容，他沒有多言什麽，隻通過觀察花禦的微表情，便知道自己說動了對方。
    實際上，江萊心下明曉，自己的那番言論也不是完美無缺的。根本上是在暗中引導著花禦順著自己定好的線路思考。
    若真的辯論起來，倒是有許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不過此時此刻，這些言語用來掰倒監管會絕對是足夠了的。
    ——羂索或許很會鑽言語漏洞，但是他絕對不如自己會利用細節撬動陣營。
    麵前的花禦順著江萊的話語，現下已經想通了。
    特級咒靈沒有人類那麽彎彎繞繞，思想和做事相對來說都比較直接，想通陣營後，便幹脆利落地一改之前的態度，爽快道：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破除那個塔？我現在便可以帶你去。]
    江萊：“……”雖然來此的最終目的便是這個，但進展也太快了吧！
    剛剛還在唇舌交戰，現在就突然門戶大開，搞的人很懵啊。
    按照人類世界的習俗，哪怕雙方心中達成了一致，口頭上都不免要來回幾次利益拉扯。
    由此來看，某種意義上，特級咒靈其實還蠻實誠的……
    不過江萊並未急著做什麽，越到關鍵時刻，他越冷靜，於是首先問道：“破除塔，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江萊想著或許能從特級咒靈這邊獲取些情報。
    花禦回答：[我們不過是輪流看護，沒怎麽了解過細節。具體你們看著辦。]
    江萊：“……”聽出來了，花禦這是一旦放手，便徹底不管了。
    看來還是需要自己來探索。江萊心下想著。
    今夜不便立刻行事，等明日叫上乙骨憂太，先用地圖測驗一下花禦所帶他們見到的陣法、是否為真正的四方守塔【換位】，之後再斟酌如何摧毀。
    江萊還是留了一層心眼的，
    即便今晚和花禦的對話進行得非常順利，他也時刻保持著警惕。萬一特級咒靈也學會了人類的假意合作與誤導怎麽辦？
    還是要用地圖確認塔的真實性才行。
    因此，江萊說：“我會令我這邊的人明日來此，他們是人類少年。到時候你們會麵在這顆櫻花樹下。”
    江萊輕揮手，將一道淺淺的咒力附在櫻花樹上。
    他的咒力帶著自然的氣息，滋潤著這顆櫻花樹，令其肉眼可見地長勢便好。
    麵對此，花禦的神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即便已經知曉江萊不是真正的同伴，但她對擁有自然氣息的江萊仍有天然的好感。
    [好，那麽明天再會。]她頷首答應。
    次日。
    江萊換回小綿羊馬甲，一蹦一跳和乙骨憂太重返富士山山腳。
    乙骨憂太早已準備好顯形的地圖，找到江萊打下咒力標記的櫻花樹。而花禦也早早地在櫻花樹下等候了。
    麵對人類，花禦的態度相比昨日麵對江萊本體時，冷淡了許多。不過比起其他咒靈，依然算得上溫柔有禮。
    她帶著乙骨憂太和小綿羊江萊穿過狹道，繞過幾個“鬼打牆”遮蔽屏障，來到一處隱秘的洞穴。
    這裏的咒力氣息並不濃厚，但若仔細分出心神感應，便能感知出——並非咒力稀薄，而是咒力氣息被掩蓋了。
    乙骨憂太低頭看著地圖，【換位】旁側的古怪符號已然亮起，標誌著這裏便是四方守塔其一。
    江萊用【電子精靈】的術式，召喚出初始精靈之一的葉利獸，操控著自己玩得很順的這個精靈式神，先行衝入洞穴打探道路。
    葉利獸既有針對性、也有大範圍的攻擊招式，小綿羊江萊操控著精靈，在洞穴裏分別施展了附加咒術的攻擊。
    然而，這裏就像是普通的洞穴一般，除了碎石砂礫，沒有任何變化。
    江萊思緒一頓，想著：
    不應該啊，自己現在可沒隱藏實力，精靈式神輸出的咒力量，按理說可以對陣法造成破壞了、至少也能激起些反抗，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進去探探。”乙骨憂太收起地圖，勇敢直言。他拔出刀鞘裏的長刀，氣勢驟然攀升。
    黑發少年神色凝聚，那雙往日裏溫柔的老好人眼眸，此刻化作寒冰般的鋒銳。
    特級咒術師的威壓，讓旁邊的花禦也下意識騰起咒力——二者的咒力攪動著這裏的空氣，竟然衝入洞穴，震蕩了裏麵潛藏的陣法！
    空氣裏原本稀薄的咒力變得濃厚了幾分，像是戳破了一個洞，讓裏麵的氣從中外泄。
    江萊略微揚眉，接著借助此刻外殼的優勢，嗓音清亮道：“乙骨哥，你要不要先收一下咒力？”
    乙骨憂太一怔，有些意外江萊的話語，但還是順從地將外圍的咒力盡數收起。
    一時之間，空氣裏隻有花禦的咒力——而洞穴依舊在外泄內裏的咒力氣息。
    江萊有了猜測，心下嗬嗬一笑：
    好啊，不愧是羂索。這個【換位】之塔，竟然隻有原本指定守衛這個的特級咒靈才能真正接觸。
    也就是說，若真有意外來客潛入，也無法破壞或激起這個陣法，因為它們隻對特定的角色有反應。
    除非來者說動守衛的特級咒靈反叛，幫忙破壞陣法，不然就要費一番苦功夫。
    但是特級咒靈決不是會和人類溝通的性格，咒靈和人類身份矛盾不可調和，會麵絕對會打起來——所以這番設置倒是十分巧妙。
    江萊：但是不好意思啦，我會變身形態，還能說動特級咒靈！
    江萊一番操作，直接將羂索的守塔計劃給掘了。
    大概猜到這個塔的接觸方式，後續便方便多了。
    特級咒靈花禦原本沒想出手，但是又覺得稍微耗費些咒力，當做投資也沒什麽。
    看在昨夜那股自然氣息的份上，以及未來可能的嶄新四方守塔。
    花禦心下想著，做出了決定。
    她呼喚出了漏瑚和陀艮，幾位特級咒靈都施展了些力量。
    ——【換位】之塔，便在原本守衛它的特級咒靈手中泯滅消失了。
    乙骨憂太多少還有些不適應，他刀都拔出來了、咒力都凝聚好了，結果最後壓根不用自己出手。
    ……不過這也算是個好事，總之解決了就好。
    乙骨憂太默默地又將長刀收進刀鞘。
    看來前輩比自己想的要厲害的多，不僅在實力上強大，在其他方麵也很厲害啊。
    第一個塔的解決得非常順利，甚至可以說過於順利了。
    但是江萊卻從中嗅到了些不平常的因素。
    【換位】之塔的解決，得益於羂索的漏洞和守衛者特級咒靈的反叛。
    但是類比一下，其他的塔……也許就不那麽容易了。
    例如大概率在禪院家的【貴賤】，想要破壞這個塔，莫非要禪院咒力？還是要禪院家的人命？亦或者某些其他相關的衡量？
    ——但無論如何，牽扯到人，事情就變得麻煩起來。
    乙骨憂太也想清楚了這一點，他神色嚴肅起，視線落在小綿羊江萊身上：
    “前輩，私認為我們下一步，應該先探明【貴賤】之塔的規矩。”
    “沒錯。”江萊頷首，對此表示肯定，“我可以切換回本體，潛入禪院家，先和禪院家家主或者禪院夫人碰頭——想必他們知道些內情。”
    此外，禪院夫人還答應過自己一次預言機會。江萊心下想。
    他不打算預言些大範圍的事情，例如最終勝利之類的——畢竟這些更靠人力而不是天算。
    他想要通過禪院夫人的術式，獲取一些五條悟的信息。
    一直以來沒有聯係，江萊不免有些擔心。
    他想知道五條悟那邊的塔是什麽情況，以及能夠困住對方的，究竟是何物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