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小洲顰蓮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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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比例是80%  赤炎僵硬, 是因為聽到了一個冤家債主的聲音。她為了逃離這個債主的婚事, 自廢了兩萬年的道行,差點還丟了小命。

    想想也是, 除了魔神樊籬外,還能有誰這麽不動聲色就能靠近我三丈之內。

    本尊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樊籬怎麽會在這裏的。他如今不該是好好的躺在魔宮裏養傷麽,這樣跑到碧連天又是作何?

    旁邊的船娘和一雲顯然是聽到了樊籬這句含情脈脈的招呼, 全都不約而同的朝這邊望了過來。一雲猶自流著淚, 看見是我們,卻立刻將頭深深埋著。

    本尊和狐狸各自一抖, 我向前三步, 離了樊籬的懷抱, 狐狸埋著腦袋, 從我懷裏露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望著樊籬。

    樊籬站在我剛剛站的位置上,眉眼風流倜儻, 身形高大俊雅,他看我閃開,手放下來,眉眼中帶了一絲笑意,隻說道:“重華,何必那麽戒備我。”

    他踏著九蟠紋璃鞋, 從黑暗中姿態自如的走出來, 言笑晏晏, 一分不見當日離別時的劍□□張。本尊再一細看,他神態之中還帶了一絲欣喜,不知是為何。

    旁邊的錯驚鴻微微眯了眼睛。她本來是站在一雲旁邊,如今見我出現,下意識的站在了一雲麵前,將她擋在了身後。

    整個偌大的房間裏暗流湧動,本尊實在好奇樊籬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那船娘又搞不明白我們是何時藏在這裏,一時間,三方勢力各自沉默。

    樊籬望著我,目光掃過我懷裏的狐狸,眸光沉了一沉,隻說道:“你還將她帶在身邊嗎?”

    我不知道樊籬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赤炎在我懷裏齜牙咧嘴,一副要咬人的模樣。我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耳朵,慢聲說道:“不勞樊籬殿下費心,本尊一個人剛出世,對這世間不怎麽熟悉,身邊正巧缺個伴,就把她留下了。”

    我不過是想膈應樊籬,想告訴他你這小老婆是要不回去了。可樊籬的眸色卻沉了沉,定定的望著我,半響才扯出一個笑來:“是嗎?”

    他看了一眼赤炎,帶了絲憐憫:“有些事,你若是知道了,隻怕會後悔今日裏說出的這番話。”

    本尊情不自禁的鬱悶了起來,樊籬這幅模樣,明明就是知道什麽事情卻不願意告訴我的形容。要知道,本尊可是最討厭那種有事藏著掖著就是不告訴你的人。

    樊籬看我臉色不好,也不再糾結於赤炎的事情,他撇了一眼船娘,隻朝我問道:“重華,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抱著狐狸,嗬嗬一笑:“來看場熱鬧。”

    他十分自然的朝船娘走過去,停在船娘麵前,朝旁邊的一雲看了看,又回頭看我。

    一雲跪在地上,低著頭落淚。事已至此,她已不在乎被我們發現與船娘有私情有幹係的秘密。樊籬看著她,朝旁邊的錯掠影冷淡道:“這就是你要找的人嗎?”

    本尊這下倒是有些稍稍驚訝了,原來這個錯掠影竟然和樊籬有所來往。

    錯掠影的表情漫不經心,但她卻站在一雲麵前,擋住了樊籬望向一雲的視線,回道:“是。”

    說罷,也向我和赤炎望了一眼。

    本尊這下倒是知道,為什麽錯掠影能躲過九嶺神山這麽多年的排查。那個證實錯掠影身份為人而非妖的雲遊道人,指不定早就駕鶴西遊,那個出現在船娘船上的人,應該是魔尊或者某個魔族所化的傀儡。

    樊籬走到錯掠影麵前,朝她淡淡的伸手。錯掠影似乎猶豫了一霎,卻還是動了動唇,將一顆通體碧綠的珠子從身體裏吐了出來,放在了樊籬的手心。

    樊籬情不自禁的彎了唇角,完全不在意旁邊站著的我和赤炎,隻略挑了眉梢,朝樊籬笑道:“本尊果然沒有看錯你。”

    見錯掠影的目光望向我,樊籬朝我心領神會的一笑,隻朝錯掠影說道:“不必在意,錯掠影,這位便是重華魔尊,你們之前天庭的女戰神。不過,現在她是我的魔宮之主。”

    他說的這般親昵,幾乎讓我以為錯掠影又是他的下一任心愛小妾。但錯掠影的模樣顯然不是,她的整個心思都放在麵前的一雲身上,或者說是,一雲身上養著的殘魂身上。

    聽到樊籬這樣說,本尊連忙受寵若驚的擺擺手:“不敢當不敢當,這入主魔宮之事,還是過幾萬年再提吧。”

    赤炎也窩在我懷裏,警惕的盯著樊籬。樊籬沒有看赤炎,但錯掠影的神色卻有些驚訝,她的麵色沉穩,此刻卻出現了一絲破裂的縫隙,朝我說道:“重華殿下?你是白玨恩人的那位故人?”

    我不想與白玨再扯上任何瓜葛。她這話,我很不愛聽。

    本尊春風一笑,朝她說道:“錯掠影,你殺人無數,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本尊受九嶺之托,便是來捉拿你歸案的。”

    錯掠影的表情呆滯了一瞬,她有些摸不清頭腦的望向樊籬。樊籬手裏翻出一顆碧綠的珠子,隻朝錯掠影寡淡笑道:“重華說什麽,那便是是什麽。本尊今日也是偶遇她,眼下她要抓你,本尊也隻能袖手旁觀了。”

    錯掠影看著他,美目流轉,半響才笑起來:“看來樊籬殿下真是公私分明,你幫我混過九嶺的考察,我替你摘下碧連天底下的蓮魂,一報還一報,再沒有其他的牽扯。”

    她看向我,目光徘徊不定,隻朝我漫不經心的笑道:“重華殿下,我本以為你是白玨恩人的故人,就也當是錯掠影的朋友,當年白玨恩人憐惜掠影,給了掠影一線生機,你卻要來親手掐斷掠影的生路,重華殿下果然是狠心的主。”

    本尊冷淡道:“此事與白玨無關。你雖為天界遺物,逃過誅仙台也是你自己的姻緣造化。可惜你不珍惜這第二條性命,四處為非作歹殺人行凶,你可知道,你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你這樣闖入他人的命數裏來,擾亂天規生死簿,本尊今日不得不將你捉拿歸案,交予九嶺神山處置。”

    錯掠影嘲諷的笑道:“不知重華殿下與九嶺神山派又是什麽關係,替天行道?重華殿下,你莫忘了,你可是天界裏人人所不齒的魔頭啊!”

    這一說著,本尊猛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不再是個女戰神了。於是本尊麻利改口道:“本尊既然受了九嶺神山的托付,自然是要將你捉拿歸案的。”

    我看了看旁邊蜷縮著默默垂淚的一雲,道:“錯掠影,你已逃不掉了。”

    樊籬一直在旁觀,他似乎對我的話饒有興趣。樊籬手裏的圓珠雞蛋大小,碧綠光芒流轉,一看便是極上等的寶物。他把玩著那顆珠子,綠光盈盈裏,樊籬朝著她身後的一雲溫溫笑道:“掠影,你可知道,若是那個仙界公主的魂魄將你麵前這個女子的魂魄給吞噬了,她可就相當於魂飛魄散再回不來了。”

    錯掠影神色冷淡:“我知道。”

    樊籬繼續朝她笑容款款:“即使吞了她的魂魄,那個仙界公主的魂魄可能隻出現一刹那,一天,或者一息,就隻是為了這麽一瞬,你也甘願犧牲她嗎?”

    錯掠影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她的麵上出現一瞬間的怒氣,像是惱羞成怒,抬起頭冷漠的說道:“這些不需要殿下您來提醒我。”

    樊籬看她一眼,手裏的珠子綠光盈盈,他的神態極其憐憫,像是在可憐她一般,朝她說道:“世間情愛,真是蒙了人的眼睛。”

    本尊看著樊籬手裏的珠子,樊籬從錯掠影身邊擦肩而過,往我這邊走來。

    那顆珠子光芒流轉,一看便是世間極品。可饒是我見多識廣,也認不出來這顆珠子到底是何來頭。

    生在碧連天之下的蓮魂,這樣一顆珠子,大概就是那讓整個鏡湖裏蓮花瘋長的原因。想也知道該是多麽無上的寶物。

    若我還是天界的女戰神,要是遇上樊籬手裏拿這麽顆珠子,定然是要一言不合動手開搶的。可惜如今我已是魔界的魔尊,和樊籬沆瀣一氣,實在沒有動手搶的理由。

    樊籬走到我旁側來,看我一眼,意是請便。

    錯掠影知道自己今日已經沒有辦法從我手裏逃脫。他們最初的交易裏,樊籬替她蒙過九嶺的道法,她替樊籬摘下碧連天下的蓮魂。如今兩清,樊籬不會再幫她,憑她的本事,根本就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

    可饒是如此,她依舊不慌不忙。本尊看著她從容不迫的低下頭,在一雲的耳朵旁邊說了句什麽。一雲閉著眼,淚流滿麵。

    赤炎從我懷裏躍上我的肩頭,期間一直小心翼翼的警惕著旁邊的樊籬。

    樊籬手裏握著那顆碧藍的蓮魂,神色尋常,猶如旁觀。我走上前去,隻道:“別耍花樣。”

    錯掠影朝我冷淡一笑,手指繞著一縷黑發,白膩肌膚黑色眸,她撇了一眼魔神,說道:“我自然是不敢在重華殿下前造次,大不了再過一次誅仙台便是了。”

    本尊對她怎麽逃過誅仙台的的確非常好奇。可想到這旁邊還有一個樊籬虎視眈眈,我隻得壓下心頭好奇,將錯掠影收入袖中。

    我很想問問一雲,剛剛錯掠影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麽。可看她的樣子痛苦萬分,本尊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樊籬看著我將一雲也收入袖中,他倚在玉甬道的玉璧上,半響才麵無表情的說道:“人間情愛,確實如飲鳩毒。重華,裝神仙確實快活,但你卻要記得,你終究是魔。”

    他看著我,目光微帶憐憫:“隻有魔宮,才是你唯一的去處。”

    本尊不悅,心想好不容易出來遊曆天下,還能在這裏遇到老冤家,實為不易。樊籬倚在玉璧上,手裏蓮魂捏著,悄無聲息便融入了他的手心中。他看著我懷裏的狐狸,笑一笑,慢慢道:“你懷裏這狐狸,不過也隻能活個半年。留著她徒添傷心,不如將她放了,任她回歸山林罷。”

    赤炎在我懷裏拱了個圈,想想本尊已經沉睡了將近四萬年,我在她這等小輩心裏,想來就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傳說。

    如今我這樣從傳說裏走出的人物撫著她的毛,不鹹不淡的同她講起那些往昔的時候,竟也不怎麽有違和感。

    赤炎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我擼著她的毛,隻說道:“這個纏心咒曆來是獨一無二的東西,天界裏那東西最後還是落到了白玨手裏,如今再在凡間出現,自然是有些蹊蹺。”

    我點點頭,覺得自己這個管閑事的理由找的有些好。再說鴻雁當年也是我的故人,曾受過我的一二指點,如今他的門人出了事情,我去指點一二,也是應該的。

    赤炎把我殷切的盯著,我剛要開口,她就甩甩尾巴,用兩毛茸茸的前爪情真意切的捉起我的手,一臉可憐的將我望著。

    本尊不用看就知道,她臉上肯定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纏心咒確乎是個邪乎的東西,隻要執念至深,甚至能轉移魂魄。雖然不知道如今這個持有纏心咒的人是誰,但想必這人與白玨脫不了幹係。

    話說,白玨的遺物,不該都是由著青尢九尾狐族們的長輩們所看管著的麽?如今這白玨所私藏的東西露了世,這青尢裏的狐族是做什麽吃飯的?

    赤炎窩在我懷裏,半響才伸了爪子,握住我的手,用爪子輕輕的在我手心寫道:“你是不是看錯了。”

    她似乎看出我的所想,隻抬頭望我。我抱著她站在窗邊,隻說道:“店小二身上的咒,上麵是枯木拾音印,並非其他的什麽法術,與當年白玨給我看的那截枯木上,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