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豔還是頭一次對他露出這種憔悴傷心的模樣來，這讓從來都是看她冷眼的李紅偉，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兒。
    “先別說這個了，等爸醒來了，再說吧。”
    他也想著，等他爸醒來以後，好去打聽自己親生大姐的下落。
    希望她能活著……
    李紅偉這種態度，讓李紅豔覺得不滿意，這老大從小就跟她不對付，看看，到這個時候，尤其顯得他無情冷酷。
    她傷心的眼神，又渴望地看向了一旁坐著，從頭到尾都不吭聲的老四李紅剛：“老四，你心裏又是咋想的？也不打算認我這個大姐了？“
    “那你還記得不，搞社會建設的時候，全村吃大鍋飯，每次都是我拉著你，拚了命的跑，搶到了飯，我都先給你吃……”
    “還有咱媽生紅麗紅霞的時候，是我給咱媽伺候的月子，可現在，咱媽她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嗚嗚……”
    李紅豔回想過去，覺得自己對這個家的功勞可大著呢，為啥就因為不是親生的，就把她過去的付出，全都否認了。
    李紅剛想了想，看著可憐兮兮的大姐李紅豔，他們家還真的不認她了？他詢問的眼神就看向了他大哥李紅偉。
    李紅偉本來心軟呢，聽她這麽一說，臉色頓時就難看了：“你就是在咱媽生的那兩天在家裏，給她擦洗過，做了兩天飯，後來，隔個三四天的來看一眼，往哪兒一坐，一片菜葉子都不動的，我下地幹活，回來還得給咱爸媽做飯？你怎麽好意思說，你給咱媽伺候的月子？”
    李紅豔頓時無話可說，因為這就是事實。
    老四李紅剛這下才想起大姐的為人，十分的活兒，她上去幹了一分，她也能跟別人吹噓她幹了八分，對別人的功勞都是蓋過不提。
    實在是太自私了點兒。
    老四李紅剛也低頭不說話了。
    李紅豔心裏氣得要死，但是她也沒辦法，隻能幹坐著。
    等著吧，等老三回來了，一定會替她出頭的。
    老二李紅建急匆匆到了衛生院外頭的小賣鋪，給老三李紅強打電話。
    這電話一接通，老二李紅建也怕他聽到了他們爸病倒的事兒，心裏著急，可別趕回來的路上出了啥事兒，就說：“也沒別的事兒，你別問這麽多，趕緊回來就對了。”
    老三李紅強並不想回來：“到底啥事兒啊，我才出來沒兩天，就讓我回去？要沒啥重要的事兒，你跟大哥他們幹了就行了，要是有分派到錢的事兒，該我出多少錢，我就出多少錢，不讓你們吃虧，行了吧？”
    老二李紅建聽了，心裏就不舒服了：“不是錢的事兒，是咱爸身體有點不舒服，你也回來看看。”
    “啥大不了的事兒，不是有你們在村裏嗎？再說了，你們是咋回事啊，三個兒子都伺候不了老頭子一個，你們都是幹啥吃的！”老三李紅強說。
    老二李紅建頓時氣得夠嗆，聽這聲音還覺得可耳熟。
    仔細回想了一下，奶奶的，不就是以前在外頭打工的時候，每次過年回來，他都是用這種口氣背地裏議論大哥李紅偉的嗎？
    說大哥在村裏頭，不負責任，沒有伺候好爸媽。
    地裏活那麽多，也不知道幫忙幹一把。
    成天就知道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跟爸媽鬧矛盾，一點親情都沒有。
    七八年的前的一件事，他爸病倒了，老三就是這樣在電話裏，說老大的，說他是幹啥吃的！
    “幹啥吃的？幹啥吃的？你說你是幹啥吃的，好賴我們還在縣城這裏，是我們伺候著把爸送到衛生院去的，又是交費，又是給他看醫生的，你幹啥了你？”
    “你就光出一張嘴，你有啥臉說我們是幹啥吃的？”
    老二李紅建平時夠老實的了，可是今天給老三一句幹啥吃的責怪語氣，給刺激到了。
    以前他還覺得老三說的對呢，他們在外打工不容易，成天累死累活，大哥在村裏頭種點地，也沒啥苦的累的，他多照顧爸媽一點是應該的。
    爸媽隻要病了，那就是他不孝順，伺候的不夠精心。
    等他被罵了，才知道留在老家伺候爸媽的人，才是多麽的不容易，又得維持生計，又是孝順爹娘。
    出外打工的人，才輕鬆呢，有啥事就是一個電話。
    要是中間趕不回來了，那就是趕不回來，誰也不能說他啥，中間又是火車又是客車的，他自己又不能生出翅膀飛出來，所以，啥事做不到，那就是有情可原的。
    李紅建憋屈壞了。
    老三李紅強被老二罵了，才啞巴了一會兒，說：“那行吧，我今天就趕夜班的火車回去，明天上午就到。”
    李紅建這才氣呼呼的掛了電話。
    等李紅建回到衛生院的時候，李紅偉就跟他說：“今天晚上就我留著照顧吧，你們全都回去，明天再換個人。”
    這時候，老二媳婦王小琴和老三媳婦趙雪燕，老四媳婦楊曉慧，都趕來了。
    畢竟公公急病送醫院了，她們不能不來。
    聽大哥這麽一說，她們下意識地把李紅豔看了一眼。
    從前不管家裏頭的大小事兒，但凡隻要李紅豔在場，那就是她來安排，她說的算，聽她的就對了。
    可今天，她擦了擦眼淚，說：“都別看我，聽你們大哥的吧。”
    這話說的，好像是她允許老大管事兒似的，允許這幫弟妹們都聽李紅剛的。
    李紅偉沒想太多，就沒說話。
    劉蘭香在村裏頭，得了女兒李羽彤的電話，才緊趕慢趕的來。
    等她來的時候，其他的叔子和妯娌們都已經散了的，病房裏隻有李紅偉一個。
    “咋的了，出啥事了？”劉蘭香驚訝地看著病床上一臉皺紋昏迷不醒的李平旺。
    她心裏咯噔一下，公公可是從五十來歲就養老的人，身子骨一向結實，今天怎麽就突然倒下了？
    三人病房，中間那個病床位是空著的，李紅偉壓低聲音跟劉蘭香說了今天的事兒。
    劉蘭香頓時就瞪大眼睛，大姑姐李紅豔，竟然不是婆婆親生的，那是誰生的？
    她再問，李紅偉就說：“一兩句話都說不清楚，太丟人了，真是不要臉。”
    聽他罵的咬牙切齒，劉蘭香有些懵。
    但是他不說，她也不知道，想著，等回頭了，她去問問女兒去。
    李紅偉守著，那她就去給弄飯去。
    李平旺是睡到半夜裏醒來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走廊裏的燈泡發出的光，從病房門上的玻璃口那透了過來，他麵前看清楚，自己好像是在病房裏，自己腿邊上，爬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