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口的病床上，是老兩口，老太太病了，在病床上。
    守夜呢，李紅偉一個青壯年，不好意思跟人家的老頭去搶中間的病床睡，他就這麽勉強爬著。
    “紅豔……”李平旺想叫一聲。
    白天事兒鬧的那麽大，都把他氣暈過去了，老大幾個肯定也不管他了，一定是孝順的紅豔在這裏照顧他。
    結果，張了張嘴，咕咕噥噥的，字不成調，他想動動手腳，發現左邊身子，好像動不了。
    他嚇壞了：“紅……紅……”
    隻能出口一個字，後邊的豔字怎麽也說不出來，他想說別的，也說不出口，口水反而從嘴角流到他臉上。
    他恐慌了。
    李紅偉睡的不踏實，聽到動靜，立馬就醒了。
    “爸，你醒了，咋樣啊，還有哪裏不舒服？”他趕緊來問。
    李平旺急了，用還能動的右手，去拉李紅偉：“動，動，不嗚嗚了，大dai），大，大嗚嗚。”
    李紅偉傻眼了，這樣的情況他見過，村裏頭這些年，有過兩三個偏癱的老人，就是這樣的情況。
    他爸這次，是真的偏癱了？
    他趕忙跑去找大夫……
    等第二天一大早，劉蘭香和老二李紅建以及老四李紅剛等，都來了的時候，知道了李平旺的最終“判決結果”，他是真的偏癱了。
    左邊身子不能動，需要長期治療，說話也不清楚，總是流口水。
    這種還是慢性病，需要長期有人在身邊伺候的。
    要不然，他吃口飯都難。
    李紅偉眼皮底下都是青黑，臉色憔悴，他一夜都愁的睡不著。
    “咱爸現在這樣的情況，你們說，咋辦。”
    老二李紅建也很著急：“能咋辦，隻能給治了。”
    李紅剛沒說話，他把大哥李紅偉看了一眼，又怕二哥李紅建看了一眼。
    其他做兒媳婦的劉蘭香，趙雪燕等，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現在村裏頭的人，都默認兒子養老的，說是兒子養老，大多數做飯洗衣服伺候老人的活，都是兒媳婦幹的。
    趙雪燕留了個心眼兒，眼珠轉了下，她得在城裏做工，照顧孩子上學了，她肯定是不能回去伺候的吧？
    王小琴老實，沒想太多，心裏為難的是，她的親媽是寡婦，這幾年一直在她家住著，要是把公公接過去，一個屋簷底下，好像不合適，但是她也不知道咋拒絕。
    楊曉慧心眼最多，暗地裏撇撇嘴，把大嫂劉蘭香看了一眼，反正她是小兒媳婦，前頭有三個打頭的呢，她先看她們準備咋辦。
    李平旺把眼前的兒子和兒媳婦們全都看了一眼，心裏氣壞了，除了老大願意，其他的幾個，一個個的臉色就跟死了爹似的。
    “你，嗚嗚，你們，畜，畜生……”他又罵了起來。
    可惜現在的他，沒有這樣的口齒了，罵不清楚。
    他急的在身邊亂找，想拿東西砸這幫不肖子孫的。
    李紅偉還得勸勸他。
    “爸，別生氣了，你還想你右邊身子動不了嗎？”也不看看是啥時候，還要罵人。
    這一說，李平旺就怕了，臉都嚇白了。
    現在如果還能拄著拐棍走，要是右邊也癱了，那就真的在床上躺著當活死人了。
    “咱都出去說話吧，咱自己商量，別讓爸氣著了。”老二李紅建自認為也是個孝順的，貼心的說道。
    老大沒意見，留了自己媳婦在這裏看著，他跟幾個弟弟和弟妹們出去商量。
    劉蘭香臉色難看的要命，可千萬別讓她這個兒媳婦伺候，這老頭子有親生女兒，有親生兒子的，咋就能輪著她了呢？
    再說了，這些年，他給過她家啥東西，他一心騙著李紅豔，她吃肉，至少老四李紅剛還能喝點剩湯的，其他的人，那是一點都沒有。
    她憑啥孝順他！
    劉蘭香憋屈壞了，這時候，李羽彤來了。
    “媽，你吃了沒？”
    劉蘭香氣呼呼地說：“你爺成這樣了，我哪有心思吃飯。”
    氣都氣飽了。
    李羽彤懂她媽的意思，前世的時候，她奶癱了，就是大姑帶著其他幾個叔嬸抬著，送到她家去的，她媽那時候，也快要氣瘋了。
    其他幾個叔嬸說是伺候她奶，其實在她家，啥也不幹，她媽伺候這十來個人一天三燉的吃喝，隨時供應熱水，他們還嫌飯菜不對他們的胃口。
    大姑李紅豔更是嫌棄媽每天不知道換著花樣給她奶弄吃的。
    她媽一個人勞心勞力，沒落到一丁點兒的好。
    這次，她奶好好的，她爺病了，看著她媽這樣子，十有八九，就算二叔幾個不說啥，她爸因為自己是老大，也會把這個責任擔下來的。
    “媽，沒事兒，到時候我們請護工。”有錢呢，不怕這個。
    劉蘭香快要炸了：“請護工？請護工不要錢啦？你掙幾個錢你花錢就這麽大手大腳的？”
    李羽彤看得出來，她媽惱火的是，身為老大，啥便宜都沒有，責任全都得自家擔，還吃力不討好，她不願意。
    甚至在她說出錢的時候，有點那種老頭子不光拖累自己大兒子一家，連老大家的兒女他都要拖累了，怎麽就這麽自私？
    你對誰付出的，現在你病了，那就是用這個誰的時候，天經地義。
    而不是老大本來就該擔責任，所以就把好處給了別人，就讓老大出錢出力？
    “媽，你別急。”李羽彤隻能這樣勸著她。
    她媽這是心裏不平衡到了極點，嫁到了老李家以來，她就沒有被公平對待過，尤其是被大姑子李紅豔欺負的這麽多年，沒給逼瘋，她都覺得是自己命大了。
    劉蘭香已經在抹眼淚了。
    “滾，滾，哦哦，嗚嗚，滾……”李平旺眼睛氣勢洶洶，瞪大的跟要殺了人似的，衝著劉蘭香罵起來。
    劉蘭香豁然起身，轉臉就走了。
    公公已經癱了，打不著她，也罵不了她，她可不再忍這個老頭的了。
    李平旺一看，大兒媳婦竟然就這麽走了，當下氣的老淚縱橫，眼淚滾在蒼老皺紋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口水流到脖子上，恨不得現在就死了算了。
    李羽彤把他看了看，隻能說道：“爺，不會不管你的。”
    她也不說，到底誰管，就走了出去。
    她爺這次病的厲害，到底誰在醫院裏伺候，誰出錢，這都是要商量的。
    李羽彤跟著出去，在旁邊就聽到了她爸李紅偉說的：“你們該幹啥就幹啥去，咱爸這裏有我，手術費醫藥費的，我知道你們幹活也不容易，我掏了。你們不要覺得有負擔，要是有啥事，我再跟你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