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掙脫了老槐樹繁茂枝葉的束縛，像一把把碎金子，斑駁陸離地傾灑在四合院的青石板上，光影交錯，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流逝。
    陳陽孤身一人，如同雕塑般佇立在古樸的院門之外，指間隨意地夾著一支還未點燃的香煙，煙絲在晨風中微微顫動，卻始終沒有被點燃。他深邃的眼眸裏，燃燒著複雜難言的情緒，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死死地盯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門上的銅環獸首，仿佛也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無助。
    昨夜，他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那張紅色禮單上刺眼的兩個字——宋敏。
    那兩個字，像是兩把鋒利的尖刀，一下又一下地剜割著他的心髒，讓他痛不欲生。
    他無法接受，那個曾經在他生命中占據重要位置的女孩，如今卻要嫁作他人婦，而他，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陳陽？你小子怎麽突然來了？”隨著“吱呀”一聲，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宋青雲略帶詫異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他顯然沒想到陳陽會突然造訪，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熱情地招呼陳陽進院，“快進來，外麵風大。”
    “我說你小子，怎麽沒陪著你父親和你新婚的妻子，好好地在京城轉轉，吃點烤鴨，看看胡同，體會體會老京城的味道，反而跑到我這裏來了？”宋青雲一邊說著，一邊親切地拍了拍陳陽的肩膀。
    陳陽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地跟在宋青雲身後，邁開大步，徑直穿過幽靜的前院。
    他的腳下，那雙鋥亮的皮鞋與腳下的青石板親密接觸，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像是戰鼓擂動，一聲聲敲擊著他緊繃的神經，也敲擊著宋青雲忐忑不安的心。
    通往書房的走廊，變得格外漫長，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
    終於，書房的門出現在眼前，半掩著，仿佛一隻窺視的眼睛。宋青雲停下腳步，側身示意陳陽先行進入，自己則隨後跟上，甚至連房門都沒關。
    書房內，彌漫著淡淡的墨香，書架上擺滿了古籍善本，書桌上則放著一本攤開的古籍，旁邊還放著一副老花鏡，顯示著主人剛剛還在閱讀。
    宋青雲走到茶幾旁，熟練地拿起茶壺，為陳陽斟了一杯熱茶，嫋嫋的茶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卻無法驅散陳陽身上散發出的寒意。
    “師叔。”陳陽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冰刀般刺向宋青雲，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宋敏……她結婚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樣，帶著深深的壓抑和痛苦。他死死地盯著宋青雲的眼睛，想要從中找到一絲解釋，一絲真相。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夠讓他信服的答案。
    宋青雲指尖摩挲著瓷杯邊緣，喉結滾動了一下，熱茶入喉的刹那，他聽見自己心髒重重沉下去的聲音。那聲響悶雷似的，在胸腔裏炸開，驚得他握著杯柄的手指都跟著顫了顫。
    “啪嗒”一聲輕響，茶杯被他穩穩放回桌麵，杯底與紅木案幾相碰，發出細微的回音。宋青雲眼皮半垂，目光落在杯中殘留的茶葉上，那片蜷曲的葉芽在水中打著旋兒，像極了此刻他紛亂的心緒。
    壞了，壞了！他心底暗叫不好，喉結上下滾動，後背滲出薄汗。這事兒他怎麽知道了？
    宋青雲攥緊的拳頭在袖中緊了緊，麵上卻依舊維持著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嘴角輕輕一撇，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我說，你抽的哪門子瘋？”
    他故作輕鬆地斜倚在太師椅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目光卻始終有意無意地瞟向陳陽。
    陳陽沒接話，隻是站在原地，周身散發著逼人的寒意。
    宋青雲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借著茶水的遮掩，他飛快地掃了一眼陳陽陰沉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妙。
    “她結婚沒結婚，我上哪裏知道去。”宋青雲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抬頭瞥了陳陽一眼，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
    “怎麽，你收到她結婚的請柬了？”他頓了頓，狀似隨意地補充了一句，“反正她是沒邀請我。”
    陳陽的呼吸明顯重了幾分，胸口劇烈起伏著。
    “師叔，我都知道了，你跟我在這裝糊塗！”陳陽猛地向前跨了兩步，皮鞋重重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書桌前，雙手撐在桌麵上，俯身逼視著宋青雲，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昨天我在酒店大堂看報紙，”陳陽的聲音低沉而壓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報紙上都登了，她因為懷有身孕，辭去了寶麗集團董事長的位置！”
    他頓了頓，目光死死鎖住宋青雲的臉，一字一頓地補充道：“而且，”
    陳陽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我在你婚禮的禮單上看到了宋敏的名字！她結婚了，懷了孩子，而你——我的好師叔，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
    宋青雲這才緩緩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又迅速被他掩飾過去。他眉頭微皺，故作驚訝地“哦”了一聲，目光落在陳陽緊握的雙拳上，心中暗道：這小子，居然連禮單都翻了個遍！
    “禮單上那麽多人名，”宋青雲語氣帶著幾分試探，“你倒是一個個看得仔細。”
    “因為那是宋敏！”陳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跟著跳了跳。他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地衝著宋青雲喊著，“師叔，你知道我們倆的關係，她幫了我那麽多，你比誰都清楚！”
    他猛地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宋青雲的臉上，聲音裏帶著壓抑的顫抖：“就算她結婚沒告訴我，你也應該告訴我呀！”
    宋青雲終於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眼神瞬間變得像刀鋒般銳利，“陳陽，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不是毛頭小子了，早就有老婆有孩子了，家庭美滿，生活幸福，你還惦記著別人幹什麽？”
    “宋敏結婚不結婚，生不生孩子，跟你有什麽關係？難道你還想跟人家再續前緣，置你的妻子於何地，置你的孩子於何地？”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進陳陽的心窩，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如同被抽走了支撐的梁柱，瞬間佝僂下去，踉蹌著後退了半步，臉上先是浮現出受傷的痛苦，緊接著又被憤怒所占據，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表情顯得扭曲而複雜：“所以……所以師叔你是知道的……你們都知道，隻有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陳陽抬頭看向了宋青雲，“我之前問過你很多次，每一次都滿懷希望，你明明知道她結婚了，卻故意瞞著我，看著我像個小醜一樣自作多情！”
    宋青雲站起身，不再是之前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他繞過寬大的書桌，一步一步地走到陳陽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凝重，仿佛正在權衡著什麽重要的決定。
    “我結婚的禮單上有宋敏的名字，這又能說明什麽呢？”，宋青雲陰沉著臉，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皺的衣領，試圖讓自己顯得更加冷靜和鎮定，語氣也緩和了些，但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這隻能說明她出於禮貌，給我送了份賀禮，僅此而已。難道收到禮物，就代表我必須參加她的婚禮，給她送上祝福嗎？陳陽，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放屁！”，陳陽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理智徹底崩塌，怒火如同火山般噴湧而出。
    他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死死地抓住了宋青雲的衣服領子，雙眼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如果你們之間沒有聯係，她憑什麽無緣無故給你送禮？”
    “我的好師叔，你調回京城的時候，宋敏結婚的消息早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鋪天蓋地。”
    “你身居高位，加上師爺的地位，消息靈通，你會不知道？我不信！你就是故意不告訴我，故意看我笑話！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宋青雲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他萬萬沒想到，陳陽竟然敢如此冒犯自己，以下犯上，“陳陽，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你清醒一點！”
    “我是你師叔，是長輩，不是你審問的犯人！你放尊重點！”
    “那你倒是說說清楚，我多次問你關於宋敏的事情，每一次都充滿期待，你為什麽總是閃爍其詞，含糊其辭，為什麽不肯告訴我真相！！”陳陽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出來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為什麽瞞著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瞞著我！”
    宋青雲一把推開了陳陽，力道之大讓陳陽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宋青雲繼續怒吼著，聲音越來越高，“像個瘋子一樣闖到我家裏來撒野！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你可以隨意發泄情緒的垃圾場嗎？”
    宋青雲的臉漲得通紅，青筋暴起，“你這樣歇斯底裏的樣子，像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