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2章 互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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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最後一個嗯字,高館長拖得很長,音調往上揚,充滿了質問的意味。他在心裏想著:我倒要看看,你王航能給我一個什麽樣的解釋!你們泉城文物局,是想跟我們魯省博物館過不去嗎?
    高館長這一番話,可謂是句句誅心,招招見血。表麵上看,他是在為陳陽鳴不平,是在質問王航行動的合理性。但實際上,他這番話暗藏了好幾層深意。
    首先,他點明了自己和王航認識,拉近了距離。這是在告訴王航:咱們都是係統內的人,都是吃文博這碗飯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別把事情做得太絕。
    這是給王航留了一條退路,也是一種警告:你今天如果不給我麵子,以後在省裏的各種會議、各種活動中,我有的是機會讓你難堪。
    其次,他直接拋出了捐贈意向這個重磅炸彈,將陳陽的行為定性為功臣。
    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王航此行的合法性和正當性給抽空了。
    你說陳陽私藏文物?對不起,人家是要捐贈的!你說陳陽意圖不軌?對不起,人家是我們魯省博物館的大功臣!
    最後,高館長反過來質問王航行動的合理性,把矛頭直接對準了王航和泉城文物局。
    這是在向所有在場的人宣示:不是陳陽有問題,而是你們泉城文物局的行動有問題!
    “難道說,你們泉城文物局,想從我們省博手裏,直接搶麽!”
    高館長最後一句話說完,院子裏一片安靜,所有人都不敢大聲呼吸,安靜的看著。
    聽到高館長這麽說,王航處長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原本端著的那份從容瞬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顯然在快速權衡著當前的局勢。他確實沒料到高館長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這位在魯省文博係統說一不二的大人物,會如此旗幟鮮明、毫不留情地為陳陽站台。
    要知道,高館長雖然隻是省博物館的副館長,但在整個魯省文物係統裏,那可是響當當的人物。
    論資曆,論人脈,論專業水平,都是頂尖的。王航雖然是泉城文物局的處長,但說白了,級別上比高館長還要低太多。更關鍵的是,省博物館在全省文博係統中的地位超然,許多重大文物征集、鑒定工作都要經過他們點頭。
    王航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心裏快速盤算著。
    這次行動本來是蘇雅琴那邊牽的線,說是有實名舉報,材料齊全,證據確鑿。他本以為這是個順理成章的執法行動,既能顯示文物局的存在感,又能在蘇家那邊賣個人情。可現在高館長一出現,事情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職業化的笑容:“高館長,您別激動,您先消消氣。”
    他的聲音刻意放緩,試圖營造出一種平和理性的氛圍,“我們都是文博係統的同誌,都是為了保護國家文物嘛。這次來,真不是針對誰,純粹是依法依規辦事。”
    他頓了頓,看到高館長那張胖臉上的表情依然嚴峻,隻好繼續解釋:“您也知道,文物保護工作無小事,任何一點疏漏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王航說著,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文件,展示給高館長看:“高館長,您看,這是我們接到的實名舉報材料。”
    他的手指點著文件上的內容,“舉報信裏說得可不是空穴來風,有名有姓,有時間有地點,連具體的文物類型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信裏明確寫著,”王航清了清嗓子,開始逐條念道,“陳陽在韓宅密道內發現了大量珍貴文物,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青銅禮器、玉器、瓷器等。”
    “特別是青銅器方麵,據舉報人稱,至少有好幾件具有重大曆史價值的器物。”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舉報信還特別強調,這些文物發現後,陳陽並未按照《文物保護法》的規定,及時向文物管理部門上報,而是私自藏匿,疑似有私藏甚至走私的意圖。”
    王航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更加凝重:“高館長,您是文博係統的老前輩,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性質的舉報意味著什麽。”
    “如果這些青銅器流了出去,那可不是小事,這是嚴重違反《文物保護法》的行為,甚至可能觸犯刑法!”
    他頓了頓,繼續道:“作為文物保護的執法部門,我們泉城文物局接到這樣的舉報,能置之不理嗎?”
    “如果我們不聞不問,將來真出了什麽問題,這個責任誰來負?到那時候,恐怕不是我一個處長能擔得起的。”
    王航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實際上是在暗示:我也是身不由己,有舉報在先,有法律程序在後,我不能不查。他試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盡職盡責的執法者形象。
    他一口氣引用了好幾條法律條文,顯得專業而嚴謹:“所以,我們今天的行動,完全是在法律框架內進行的。”
    “這不僅是對國家負責,對曆史負責,也是對陳陽同誌負責。如果他真的是清白的,我們的調查反而能還他一個清白,不是嗎?”
    王航這番話說得確實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站在法律和職責的製高點上。他把自己的行動包裝成了依法執法、盡職盡責的正義之舉,把可能的質疑化解於無形。表麵上看,他的邏輯鏈條很完整:有舉報→有法律依據→必須調查→這是職責→也是保護陳陽。
    他甚至還在最後加了一句:“高館長,我們都是老同誌了,都在文博係統幹了這麽多年,誰不想好好保護國家的文物?”
    “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咱們整個係統的聲譽著想。萬一真有問題而我們沒查,將來追究起來,恐怕對誰都不好。”
    這話說得看似掏心掏肺,實則是在給高館長施加壓力:你現在這麽護著陳陽,萬一將來真出了問題,你也脫不了幹係。
    “舉報?什麽狗屁舉報!”高館長顯然不吃這一套,王航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在他這裏完全不管用。他那雙原本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突然睜大,目光如炬,盯著王航的表情中滿是不屑和怒火。
    他抬起那隻胖乎乎的手,在空中用力一揮,像是要把所有的廢話都掃到一邊:“你跟我講法律?講程序?王航,你在文物係統也幹了十幾年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天真了?”
    高館長的語氣變得更加不客氣,甚至帶著幾分譏諷:“實名舉報?說得有鼻子有眼?”
    “我看就是有些小人,自己得不到好處,就見不得別人做好事!”他說到這裏,聲音陡然提高,“故意使絆子,惡意舉報,想把水攪渾,好渾水摸魚!這種伎倆,我在文博係統見得還少嗎?”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毫不掩飾地瞥向了站在不遠處的蘇雅琴,那眼神充滿了鄙夷和質疑,意有所指到了極點。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高館長這是在指桑罵槐,明著說舉報人是小人,暗著就是在說蘇雅琴才是幕後黑手。
    蘇雅琴氣得銀牙暗咬,她那張精致的臉上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但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身體,都暴露了她內心的憤怒。
    她萬萬沒想到,高館長會如此直白地把矛頭指向她,這讓她這個堂堂蘇家大小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但此刻她不便直接與高館長衝突,畢竟對方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而且現在是王航在前麵頂著,她隻能強忍著這口氣。
    高館長繼續發力,他指著陳陽,對王航說道:“老王,你看看陳陽同誌!他是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的特邀委員!”
    “那是經過層層選拔、德才兼備的專業人士!”
    高館長拍著胸脯說道,“是咱們自己人!他的政治覺悟和職業操守,那是經過國家認可的!”
    “你說他私藏文物?這簡直是對陳陽委員的侮辱!更是對我們整個文物鑒定係統、對國家用人機製的不信任!這個帽子,你可不能亂扣!”
    他直接拔高了鬥爭層麵,將個人行為上升到了對整個係統和機製的信任問題,這讓王航的壓力陡然增大。
    王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知道高館長這是在胡攪蠻纏,用大帽子壓人,但他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
    他梗著脖子,堅持原則:“高館長,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規定就是規定! 我不管舉報人是誰,動機是什麽,既然有舉報,我就得查!這是我的工作!”
    “您說他捐贈了,那是您博物館和他之間的事情。但我這邊,沒有看到實物,沒有看到正式的捐贈文件和接收手續,我就不能排除他私藏文物的嫌疑!”
    “除非……除非我今天在這裏,在這個宅子裏,看不到任何一件所謂的涉案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