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4章 蘇家,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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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雅琴根本不理會他們,怒氣衝衝地直奔爺爺蘇正廷的書房。她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哢哢”聲,每一步都像是在宣泄著心中的怒火。路過的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嚇得趕緊躲到柱子後麵,大氣都不敢出。
    到了書房門口,她連敲門的禮節都顧不上了,直接推門闖了進去。書房厚重的紫檀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發出略顯刺耳的聲響。
    蘇老爺子正坐在那張祖傳的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手裏緩緩撚動著一串沉香木念珠。
    那串念珠是緬甸老料,每一顆都圓潤飽滿,在他指尖劃過時發出細微的“哢噠”聲,像是在計算著什麽。
    書房裏沉香嫋嫋,但這份寧靜卻在孫女闖入的瞬間被打破了。
    聽到動靜,他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渾濁卻依然透著精光的眼睛在鏡片後微微一眯,看到一臉怒容的孫女,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樣闖進來似的,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爺爺!”蘇雅琴幾乎是吼出來的,她大步流星地衝到書案前,雙手重重地撐在那張明代黃花梨書桌上,因為激動,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著,胸口劇烈起伏,呼吸聲都變得粗重起來。
    “您今天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的聲音高亢而尖銳,眼睛裏閃爍著憤怒的光芒,“為什麽要把我帶回來?”
    “您知不知道,您這麽做,我們蘇家的臉麵往哪擱?聽雨閣的威信往哪擱?”
    “今天在韓宅,咱們聽雨閣,咱們蘇家的臉,算是徹底丟盡了!那麽多同行看著,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您知道他們會怎麽議論我們嗎?”
    她越說越氣,話語間帶著深深的委屈和憤懣,眼圈都紅了:“那個陳陽,說到底不過是個江城來的暴發戶,運氣好撿了點漏罷了!”
    “一個外地人,他憑什麽在我們泉城的地麵上耀武揚威?”
    “憑什麽把我們蘇家看上的東西拿走?憑什麽讓我們蘇家顏麵掃地?”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裏多了幾分哽咽:“您不僅不幫著我,不為我們蘇家爭這口氣,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嗬斥我,一點情麵都不留,把我像犯人一樣強行帶回來,好像做錯事的是我一樣!”
    “爺爺,您讓那些看熱鬧的人怎麽想?讓韓家怎麽看?”
    “這傳出去,別人會怎麽說我們蘇家?會說我們蘇家示弱了!會說我們蘇家怕了他陳陽!會說我們蘇家在泉城文玩圈子裏說話不算數了!爺爺,您……您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那張古樸的書案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蘇老爺子靜靜地看著孫女發泄,那張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如同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在鬧脾氣。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像是能看透一切的古井,任憑蘇雅琴如何激動,如何憤怒,都無法在這平靜的水麵上激起半點漣漪。
    書房裏回蕩著蘇雅琴的聲音,那些充滿怨憤的字句在紅木家具間反複碰撞,卻始終無法撼動老人家分毫。
    直到蘇雅琴說完最後一句話,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整個人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蘇老爺子才有了動作。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念珠,那串沉香木念珠在他手中已經盤了二十多年,每一顆都泛著溫潤的光澤。放下念珠的動作很慢,慢到可以數清楚每一顆珠子滑過指尖的聲音,那“啪嗒”一聲輕響,在此刻寂靜的書房中卻格外清晰。
    他抬起右手,食指微微伸出,指了指書案旁邊那把同樣古舊的太師椅。
    那個動作看似隨意,實則帶著不容違抗的意味。然後他開口了,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是在蘇家經營了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威勢:“坐下說話。”
    短短四個字,沒有任何責備,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但就是這四個字,卻比任何怒斥都更有分量。
    蘇雅琴咬了咬嘴唇,雖然滿心不情願,心中的怒火仍在燃燒,恨不得繼續質問爺爺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要在外人麵前駁她的麵子。
    但在爺爺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威嚴之下,在那道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服從了。
    她氣鼓鼓地走到那把椅子邊,一屁股坐了下來,坐姿談不上優雅,更像是在賭氣。
    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揚起,擺出一副“我就是不服”的姿態。但她的眼睛,那雙平日裏顧盼生輝的眼睛,此刻卻依舊死死盯著爺爺,眼神中滿是不甘、委屈和憤懣。
    書房裏安靜了片刻,隻能聽到窗外隱約傳來的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蘇老爺子微微歎了口氣。
    那是一聲極其複雜的歎息,從他喉嚨深處發出,像是積壓了很久很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釋放的出口。
    那歎息聲中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首先是無奈——無奈於孫女的不聽勸,無奈於她總是意氣用事,無奈於自己這麽多年的言傳身教似乎都沒能讓她學會審時度勢。
    其次是失望——失望於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失望於她居然會做出如此不智的選擇,失望於她把家族的臉麵和利益置於個人意氣之上。
    “雅琴啊,”蘇老爺子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我早就跟你說過,不止一次,不止兩次地跟你說過,不要輕易去招惹這個陳陽。”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更加深邃:“你把爺爺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嗎?”
    “我……”蘇雅琴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想要說她不是故意不聽話,想要說她隻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聽雨閣的聲譽。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老爺子打斷了。
    “你今天,”老人家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目光如電,像兩道銳利的光束直直地射向蘇雅琴,讓她不由自主地心頭一顫,“居然帶著文物局的人,去韓宅找陳陽的麻煩。”
    “你這不是找陳陽的麻煩,是在給我們蘇家找麻煩!”
    蘇雅琴被這道目光看得心虛,但嘴上依舊不肯示弱。她梗著脖子,下巴揚得更高了一些,聲音中帶著一絲強硬和不服:“爺爺,不是您說的嗎?地下的玩意,那都是歸國家的!”
    “他私藏文物,我舉報他,這合乎程序!我作為聽雨閣的主人,作為泉城古玩界的一員,舉報違法行為,有什麽錯?”
    “合乎程序?”蘇老爺子聽到這四個字,突然冷笑了一聲。
    那笑聲短促而尖銳,充滿了諷刺的意味,讓整個書房的溫度仿佛都降低了幾度。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書案上,那雙經曆了無數風雨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寒光:“那你知不知道,就在你們剛帶著王航到韓宅不久,就有人給我報信了?”
    蘇雅琴一愣。
    “報信的人告訴我,”蘇老爺子一字一頓地說道,“省博物館的高懷德館長,也帶著人,急匆匆地趕往韓宅了。”
    “而且,高懷德是直接接到了他上麵那位老領導的電話,得到的死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保住陳陽,絕不能讓那批文物落在你們手裏!”
    蘇雅琴聞言,瞳孔猛地一縮!高館長是帶著上級命令去的?這……
    她兀自嘴硬道:“他……他一個省博館長,就算有領導命令,又能怎麽樣?我們蘇家……”
    “糊塗!”蘇老爺子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嚇得蘇雅琴渾身一顫!他霍然起身,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和怒其不爭!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看事情不要隻看表麵!動動你的腦子!”蘇老爺子指著蘇雅琴,聲色俱厲,“一個高懷德是不能把我們蘇家怎麽樣!”
    “但是你想過沒有,就憑他高懷德,有幾個膽子,敢這麽明目張膽地跟我們聽雨閣,跟我們蘇家對著幹?”
    “而且還是在這種涉及重大利益歸屬的問題上,如此旗幟鮮明地站在陳陽那邊,甚至不惜跟地方文物部門撕破臉?”
    蘇雅琴被爺爺的氣勢震懾,一時說不出話來。
    蘇老爺子喘了口氣,繼續厲聲說道:“這隻能說明一點!”
    蘇老爺子輕輕點點桌麵,“支持陳陽的,根本就不是高懷德,甚至不是他那個老領導!”
    “而是更高層麵,更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讓高懷德和他背後的人,都不得不俯首聽命,寧願得罪我們蘇家和地方係統,也要力保陳陽無恙!”
    他走到蘇雅琴麵前,目光灼灼:“你現在還覺得,陳陽隻是一個運氣好的‘泥腿子’嗎?”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為什麽一再告誡你不要惹他嗎?”
    “他的背景和能量,遠超你的想象!”
    蘇老爺子抬手指向門外,“你今天帶著王航去,看似占了理,實則是在刀尖上跳舞!”
    “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把你拉回來,真要把陳陽逼急了,把他背後那股力量引出來,到時候,就不是丟麵子的問題了!我們蘇家幾十年的基業,都有可能受到牽連!你明不明白?!”
    蘇老爺子這番話,如同驚雷一般,在蘇雅琴耳邊炸響!
    她之前一直被憤怒和嫉妒蒙蔽了雙眼,隻覺得陳陽可惡,一心想要報複,卻從未深入想過陳陽背後可能存在的恐怖能量。
    此刻被爺爺點破,她才悚然驚醒,背後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省博館長、上麵的老領導、更高層麵的力量……這一連串的詞匯,勾勒出一個她之前完全無法想象的、深不可測的背景!
    從自己帶人去韓宅,到自己被爺爺強行帶回來,不過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陳陽背後的力量,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直接就向泉城壓了過來。
    看著孫女臉上終於露出的驚懼和後怕之色,蘇老爺子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舊無比嚴肅:“雅琴,你是我最看重的孫女,我把聽雨閣交給你,是希望你能帶領蘇家走得更遠,不是讓你憑著一時意氣,去給我們蘇家招惹滅頂之災的!”
    他沉聲命令道:“從現在開始,關於陳陽的一切事情,你不要再插手,更不許再私下裏搞任何小動作!”
    “全部交給我來處理!聽到沒有?!”
    蘇雅琴此刻心亂如麻,既有不甘,又有恐懼,她看著爺爺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隻能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應道:“是……爺爺,我知道了。”
    但她心中對陳陽的複雜情緒,卻並未因此而消散,反而如同被壓抑的火山,在心底深處繼續醞釀著。
    蘇老爺子看著孫女離去時那依舊倔強而迷茫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坐回太師椅,撚動著念珠,目光投向窗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陳陽的到來,以及這批重見天日的國寶,恐怕將在泉城,乃至更廣闊的範圍內,掀起一場更大的風波。
    蘇家,又該如何在這風波中自處呢?蘇家未來的出路,又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