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3章 其實,你是蘇家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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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腦海中想著,耳邊響起蘇老爺子的聲音,“但也是在那前後,他為確保留在國內的珠寶安全,選擇了當時看似最可靠的漂亮花旗銀行保險庫。”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銀行保險庫竟被十多名武裝劫匪洗劫一空!損失之慘重,難以估量。經此一劫,鐵寶亭對所謂的‘安全’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1937 年,他的兒子舉辦婚禮,本是喜慶之事。”
蘇老爺子說著,輕輕冷笑了一下,“誰知兒媳婦在婚禮現場,眾目睽睽之下,竟被膽大包天的綁匪劫持!”
“對方開口索要 20 萬銀元的天價贖金。鐵寶亭愛子心切,孤身一人,冒著生命危險與綁匪談判周旋,最終以 2 萬銀元成交,才僥幸救回人質。”
“這還不算完,”蘇老爺子歎息一聲,“他還遭遇過來自官府的明目張膽的敲詐。更有甚者,被一位有名的女漢奸不穿褲子,以索要與蔣夫人花手鐲相媲美的珠寶和數件鑽石首飾為要挾,進行勒索。”
“在那樣的亂世,懷璧其罪,鐵寶亭的處境,可謂步步驚心。”蘇老爺子說著,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到了 1947 年,”放下茶杯之後,蘇老爺子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鐵寶亭預感時局將變,決定攜帶幾船積攢的翡翠珠寶,從滬上前往香港避禍。”
“然而,據說途中卻偶遇了軍隊。事後,他對外宣稱遭遇風浪,其中一艘輪船沉入黃浦江,所有珠寶均沉入河底,以此了事。”
蘇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陳陽一眼:“至於真相究竟如何……那一船珠寶是真的沉了,還是‘被沉了’,或者另有隱情,恐怕隻有鐵寶亭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反正最後1948 年,鐵寶亭遷居灣灣。幾年後,或許是覺得那裏也不安穩,他最終投靠了昔日的合作夥伴——小鬼子珠寶商依田忠,在名古屋開設了一家珠寶店。”
“自此以後,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翡翠大王’,便徹底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之中,其晚年境況,無人知曉。”
講述完鐵寶亭充滿傳奇與坎坷的一生,蘇老爺子才將話題拉回麻花手鐲:“所以,陳小友,你現在還覺得,另一隻麻花手鐲,出現在一位頗有勢力、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提供庇護的‘女袍哥’手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他微微前傾身體,語氣帶著一種確鑿無疑的意味,對陳陽說道:“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位擁有麻花鐲的女袍哥,一直活到了 1990 年,才剛剛去世不久。”
聽到“1990 年剛剛去世”這句話,陳陽心中瞬間如同電光火石般,豁然開朗!
之前自己撿漏到這件麻花手鐲事後,許多想不通的環節,此刻都串聯了起來!
為什麽會有一隻一模一樣麻花鐲出現,為什麽其品相如此完好,現在都有解釋了。這很可能與那位女袍哥的離世,以及其後人處理遺物有關!
古董江湖就是這樣,一件重寶的現世,往往伴隨著一個時代的落幕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啟。
蘇老爺子看著陳陽恍然的表情,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紫檀木盒,語氣變得無比鄭重:“陳小友,現在你更應該明白,這份禮物的分量了。這等堪稱國寶的重器,我蘇家實在受之有愧,你還是收回去吧!”
陳陽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他的態度沒有絲毫動搖:“蘇老,晚輩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無論這隻手鐲有著多麽顯赫的出身,多麽驚人的市場價值,在‘情義’二字麵前,它終究是一件物品。”
“它無法替代蘇小姐對母親的思念,也無法完全消除我心中的愧疚。”
說著,陳陽衝著蘇老爺子抱拳,“我陳陽行事,但求問心無愧。既然我帶來了,認為它應該留在這裏作為補償,那我就絕不會再將它帶回去。”
“珠寶翡翠有價,而情誼與心安,無價!”
他看著蘇老爺子,眼神清澈而堅定:“還請蘇老,務必成全晚輩這份心意。”
蘇老爺子凝視著陳陽,他審視著陳陽的瞳孔深處,尋找著任何一絲虛偽的閃爍,任何一點算計的光芒。
時間在這沉默的對視中仿佛凝固了,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車聲打破寂靜。然而,無論蘇老爺子如何細致地觀察,他看到的隻有一片清澈的坦蕩,一種年輕人特有的執著與堅持。
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的躲閃,沒有半點的猶豫,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真誠。
蘇老爺子緩緩收回目光,陷入了長久的沉吟。他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撚動著那串陪伴他多年的菩提念珠,一顆一顆,動作緩慢而有節奏。
念珠在他粗糙的指尖滾動,發出細微的“嗒嗒”聲響,每一聲都像是他內心天平的擺動。這串念珠已經被盤得油光鋥亮,包漿厚重,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個需要思考決斷的時刻。
此刻,蘇老爺子的內心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權衡。一方麵,這隻麻花鐲的價值實在太過驚人,堪稱國寶級的存在,其曆史意義和文物價值遠超金錢所能衡量;另一方麵,陳陽的誠意確實令人動容,這份心意的分量同樣沉甸甸的。
收下,似乎受之有愧;不收,又辜負了這份真心。念珠在他手中轉得越來越慢,仿佛連它也在等待著主人最終的決定。
老式掛鍾“滴答滴答”的走時聲在靜謐中格外清晰,陳陽靜靜地等待著,沒有催促,神情平和而堅定。
終於,在這漫長的沉默之後,蘇老爺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一聲歎息似乎積蓄了許久的力量,從胸腔深處緩緩呼出,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意味。他的肩膀微微放鬆下來,顯然已經做出了一個艱難卻重大的決定。蘇老爺子抬起頭,看向陳陽的目光變得複雜而深邃,其中有無奈,有感慨,也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好吧……”蘇老爺子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種複雜的韻味,“既然陳小友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心意如此之誠,如此之重,我若再三推辭,反倒顯得矯情和不近人情了。”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種妥協,但更多的是一種對陳陽品格的認可與尊重。
說完這句話,蘇老爺子伸出那隻布滿老繭和歲月痕跡的手,動作緩慢而鄭重地按在紫檀木盒的蓋子上。然後,他用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動作,輕輕地、緩緩地將盒蓋合上。
“哢噠”——那是紫檀木盒蓋與盒身完美契合時發出的聲音。
蘇老爺子的手掌在木盒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感受著這份厚重。然後,他緩緩說道:“這隻麻花鐲,蘇家……就暫且幫你代管吧。”
他說這句話時,特意在“代管”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咬字格外清晰,其中蘊含的深意耐人尋味。
這不是收下,而是代管,既給了陳陽台階下,也為未來留下了餘地,更體現了蘇老爺子的智慧與分寸感。
說完這句話的瞬間,蘇老爺子的神情忽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原本古井無波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種難以描述的表情——那種表情很奇異,仿佛想起了什麽久遠的往事,又仿佛突然頓悟了什麽因果。
他看向陳陽的目光也隨之改變,那種初見時的客套與疏離褪去了幾分,那種審視與打量的戒備也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複雜、更加私人的情感。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呢?像是感慨,像是欣慰,又像是一種命運巧合的驚歎。
“其實,陳小友,”蘇老爺子的話鋒突然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微微前傾身體,雙手撐在紫檀木盒兩側,用一種近乎私密的音量說出了一句讓陳陽始料未及的話:“你根本沒有必要送上如此貴重的禮物。”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著陳陽,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說起來……你陳老板,也算是我蘇家的恩人啊。”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陳陽的耳邊炸響,讓他整個人徹底愣在了原地。
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