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魏局長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桌角那個沉甸甸的禮品袋，以及下麵壓著的、厚度可觀的信封，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翹動了一下，但那弧度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並沒有如黃三期待的那樣，將禮品收起來，或者給出任何明確的承諾，反而慢悠悠地端起了桌上的紫砂茶杯，輕輕吹開浮葉，呷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動作從容不迫，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拿捏感。
    “三兒啊，”魏局長放下茶杯，終於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不是舅舅不幫你，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他伸出兩根手指，慢條斯理地說道，“第一，你也知道，舅舅我分管的是林業這一塊，跟文化市場、治安管理這些不搭邊，手伸不了那麽長。”
    說著，魏局長還輕笑了一下，輕輕拍拍胸脯，“這要還是你們在林區裏搞點什麽山貨特產的事，我倒是能幫著說上幾句話，可這遊戲廳……隔行如隔山，我說不上話呀。”
    說完，他頓了頓，瞥了一眼臉色發白的黃三，繼續說道：“這第二嘛，也是最重要的。”
    “按規矩，你那個陳老板，既然想在蘿北這地界上開門做生意，尤其是這種……”
    “嗯，比較特殊的行當，事先就應該主動來拜拜碼頭，跟相關的部門領導打個招呼，聯絡聯絡感情。”
    魏局用手指點點桌麵，“這是禮數，也是規矩。可他呢？人影都沒見著一個。現在出了事，才想起來找人？”
    “這臨時抱佛腳……恐怕沒那麽容易啊。”
    魏局長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自己“不便插手”的立場，又把問題的根源巧妙地引到了陳陽“不懂規矩”上，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仿佛他隻是一個愛莫能助的旁觀者。
    黃三混跡社會多年，雖然有時候腦子不清醒，但這點弦外之音還是聽得出來的。他心裏當時就“咯噔”一下，明白了舅舅的意思——這不是不能辦，而是嫌禮數不到位，或者說，嫌之前的“疏忽”需要更多的“誠意”來彌補。
    他這是在端著架子，等著自己加碼呢！
    黃三心裏暗罵了一句老狐狸，但臉上卻堆起更加諂媚和焦急的笑容，身子往前湊了湊，急忙開口解釋：“舅，您誤會了！真誤會了！”
    黃三一臉諂媚的笑容，衝著自己舅舅說道，“陳老板心裏可是一直惦記著您呢！多次在電話裏跟我說，‘黃三啊，在蘿北，一定要尊重魏局，多聽魏局的指點，有機會一定要代我去拜訪魏局，表達我的敬意！’”
    他煞有介事地編著瞎話，語氣誠懇得連自己都快信了：“隻是……隻是陳老板的生意做得太大，攤子鋪得廣，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地，甚至是國外奔波，實在是抽不開身，這才一直沒能親自來蘿北拜會您。”
    “這絕對不是因為不尊重您，舅舅，您也知道陳老板的買賣做的多大，實在是分身乏術啊！”
    魏局長聽完，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顯然對這套說辭並不完全買賬。
    他手指輕輕敲著桌麵，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哦？陳老板這麽忙？日理萬機？”
    魏局長輕輕搖搖頭，“那看來咱們蘿北這小廟，容不下他這尊大菩薩了。這點遊戲廳的小生意，估計人家也看不上眼。”
    說著話，他抬手一擺，“要我說啊，三兒，這個場子關了也就關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讓你那個陳老板，再找個地方，重新開一個就是了嘛，何必非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這話聽起來像是安慰，實則充滿了試探和揶揄，意在抬高自己的位置，暗示沒有他點頭，你陳陽在蘿北就玩不轉。
    黃三心裏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知道舅舅這是在逼他亮出更多的底牌。他狠狠一咬牙，臉上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抬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語氣充滿了自責：“舅！您可千萬別這麽說！”
    “這事……這事說到底，都怨我！是我不懂事，是我混蛋！”
    他痛心疾首地繼續說道：“陳老板確實多次囑咐過我，讓我務必代他來看望舅舅，把心意送到。”
    說道這裏，黃三無可奈何的一拍手，“可……可我這段時間，被那輛破車迷了心竅，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把陳老板的交代，把來看望舅舅這麽重要的事情，一拖再拖，全給耽誤了！”
    “這才導致了今天的誤會！千錯萬錯，都是我黃三一個人的錯！跟陳老板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完，黃三挺直了腰杆，拍著胸脯，跟自己舅舅保證，“陳老板對舅舅，那是絕對尊重，絕對想結交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黃三這番看似攬責、實則進一步強調陳陽有心，而自己誤事的說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魏局長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眼神中的譏誚稍微淡去了一些，但依舊沒有鬆口。
    他伸手拍了拍桌麵上的禮品，笑嗬嗬地說道：“三兒啊，你有這個心，舅舅知道了。”
    “陳老板忙，舅舅也能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忙歸忙，這事……舅舅我還是出不了力。”
    說道解決事情，魏局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表示自己很難辦，“主要是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名不正言不順，強行插手，那是要犯錯誤的。”
    他故意歎了口氣，目光在禮品和金表上流連了一下，又迅速移開，擺出一副惋惜的樣子：“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啊，舅舅看著也喜歡。”
    “可惜呀……我沒有這個福氣享用嘍。你還是拿回去，送給該送的人吧。”
    “或許……直接去找找主管的領導，效果會更好。”
    這就是赤裸裸的暗示和索要更多了！
    黃三看著舅舅那副道貌岸然、卻又貪婪不減的樣子，心裏暗罵：“真他媽能劃拉呀！這還嫌少？”
    他當然知道自己舅舅魏局不直接負責，要的就是他在中間牽線搭橋，當這個掮客。自己今天帶來的這些，價值已經遠超尋常的見麵禮了，絕對算是大手筆，這老狐狸居然還不同意，胃口真是不小！
    想到這裏，黃三眼珠一轉，臉上露出一絲男人都懂的、帶著點猥瑣的笑容。他先是謹慎地看了看緊閉的書房門，怕自己舅媽突然走進來，然後湊近魏局長耳邊，用手擋著，用極低的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舅，規矩我懂，哪能讓您白忙活。”
    黃三用手一指桌麵上的禮品，“除了這些俗物，陳老板那邊……還備了些特別的謝禮。”
    一邊說著，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誘惑，“都是……河對麵過來的，老毛子那邊的小姑娘，金發碧眼，皮膚那叫一個白……年紀都不大，十五六歲，絕對的水靈……而且，保證幹淨，沒麻煩。”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舅舅的反應，看到魏局長雖然依舊板著臉，但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眼神也閃爍了一下，他知道有門兒！
    於是黃三趁熱打鐵，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用氣聲說道：“隻要舅舅您在中間幫著穿針引線，把這事擺平了。到時候，這三個……我全都給您奉上！”
    “讓您好好……體驗體驗異域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