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振豐和黃三在蘿北的飯局上，與各路神仙推杯換盞、暗流湧動之際，陳陽已經將京城這邊的首尾處理得七七八八。
    從泉城韓宅密道中起出的那些珍貴物件，在秦浩峰和柱子的精心安排下，已經通過穩妥的渠道秘密發往了江城。勞頓多日的秦浩峰、柱子等人，也終於得以鬆一口氣，登上了返回江城的飛機，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年。
    然而，陳陽自己卻被師叔宋青雲硬生生留了下來。站在宋青雲家寬敞明亮、布置典雅卻又不失莊重的客廳裏，陳陽看著窗外京城冬日蕭索的景色，心裏不免有些歸心似箭。
    “師叔，這眼看著沒幾天就過年了，”陳陽轉過身，對著正悠閑泡茶的宋青雲抱怨道，“您把我扣在京城幹啥？讓我跟糖豆他們一起回去多好。”
    “您是不知道，蘿北那邊剛出了岔子，一堆爛攤子等著處理呢，我這心裏實在不踏實。”
    宋青雲將一杯衝泡得色澤清亮、香氣氤氳的龍井推到陳陽麵前，自己則慢悠悠地端起另一杯，吹了吹熱氣，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笑意：“急什麽？天塌不下來。”
    “蘿北那邊，振豐不是已經在處理了麽？你要學會放手，事事親力親為，累死你也忙不過來。”
    他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神色稍微正式了一些：“這次留你，是有正經事需要你幫忙。師叔我……這次恐怕得靠你撐撐場麵了。”
    陳陽聞言，收斂了臉上的抱怨，在宋青雲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露出詢問的神色：“師叔，您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宋青雲輕輕歎了口氣，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壁，說道：“年後，大概開春的時候，我們這個小組成立後的第一次重大行動，要去一趟米國，參加一場在紐約舉行的亞洲藝術品專場拍賣會。”
    陳陽點點頭，這事他之前隱約聽宋青雲提過一嘴。
    “這次的目標，是一件極其珍貴的瓷器——”宋青雲語氣凝重起來，“元青花八方花卉紋玉壺春瓶！”
    他看向陳陽，眼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元青花本就稀少，這種八棱造型的玉壺春瓶更是鳳毛麟角，工藝難度極大，代表了元代景德鎮窯場的最高水平。這件器物，無論是藝術價值、曆史價值還是研究價值，都無可估量。我們必須把它帶回來！”
    陳陽神色也變得嚴肅，他當然明白這件瓷器的分量。元青花，尤其是造型特殊的精品，在任何一場拍賣會上都是壓軸級別的重器。
    “但是，”宋青雲話鋒一轉，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和憂慮，“我們這個小組成員，你是知道的。除了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就是幾位德高望重但幾乎沒進過拍賣場的老專家，還有幾個年輕的研究員。”
    “唯一一個對拍賣流程有點概念的，就是跟你學過幾手的謝明軒。”
    說著，宋青雲無奈的攤攤手：“可這次不一樣！是出國！參加的是佳士得、蘇富比那個級別的國際大拍賣行！”
    “裏麵的規矩、門道、陷阱，比國內複雜十倍不止！語言、文化、競價策略、對手分析……全都是新課題。我們這幫人，就像是旱鴨子要被直接扔進太平洋裏遊泳，心裏實在沒底。”
    宋青雲目光灼灼地看向陳陽：“所以，陳陽，這次師叔真得靠你幫一把了。”
    “你得給我們這幫‘土包子’好好講講，這國外的拍賣會到底是怎麽個玩法？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規矩？裏麵有哪些看不見的門道？尤其是，怎麽才能在這種強敵環伺的環境下，以相對合理的價格，把這件國寶成功拍回來？”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不瞞你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已經有好幾撥人盯上這隻瓶子了。”
    “有國外的私人藏家，也有不差錢的基金會，甚至可能還有跟我們抱著同樣目的、但資金更雄厚的競爭對手。出價……絕對低不了。我這心裏直打鼓，總不能第一次代表國家出手，就空手而歸吧？那臉可就丟大了！”
    陳陽聽完，眉頭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他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前世今生於國內外拍賣行打交道的種種經曆。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師叔，這個忙我肯定幫。於公於私，我都希望這件國寶能回家。”
    他先給了宋青雲一顆定心丸，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但是，我們必須認清現實。國外那些頂級拍賣行，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規則完善，水很深。裏麵的門道，確實比國內那些剛起步的拍賣行要複雜得多，也凶險得多。”
    “他們擅長營造氣氛，調動情緒，利用信息不對稱來最大化利潤。”
    “而且，正如您所說，你們是第一次以官方身份露麵，目標又如此明確，簡直就是拍賣行眼裏最肥美的水魚，就是冤大頭，不狠狠宰一刀都對不起他們的職業道德。”陳陽說得毫不客氣。
    宋青雲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臉色更加凝重：“是啊，所以我們才心裏沒底。你有什麽建議？”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國外拍賣流程、常見陷阱、競價技巧，還有如何識別拍賣行的‘托兒’等等，都係統地跟大家講一講。”陳陽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說道，“但是，師叔，您要明白，在拍賣場上，尤其是在這種級別的拍賣會上，當對手的資金實力遠超我們的時候，很多小聰明、小技巧，在絕對的資本實力麵前，是蒼白無力的。”
    “我們能做的，是盡量運用策略，迷惑對手，爭取以最小的代價達成目標，而不是指望用巧勁去戰勝蠻力。”
    宋青雲重重歎了口氣：“這個道理我懂。盡人事，聽天命吧！你先給大家講講，至少讓我們死也死個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