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議論了半天，也沒議論出個所以然來。時間又過去幾天，眼看還有兩三天就過年了。街上年味兒越來越濃，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貼對聯，掛燈籠。古玩店的生意也漸漸淡了下來，畢竟這時節，大夥兒心思都在過年上頭。
    陳陽終於將大部分年貨事宜處理妥當，回到了店裏。這天下午，店裏比較清閑，柱子勞衫也都在。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照在擺滿古玩的架子上，泛著溫暖的光澤。
    秦浩峰正跟陳陽、柱子、勞衫幾人聊著天，盤點著年前的生意。
    “今年比去年強多了。”陳陽翻著賬本，臉上帶著滿意的神色，“光是這個月，就成交了好幾單大買賣。”
    柱子樂嗬嗬地接話：“那可不是嘛！哥現在名聲在外，好多人慕名而來呢。上回那個從省城來的藏家，一出手就是二十多萬，眼都不眨一下。”
    勞衫也笑著說：“還有上上周那對夫妻，說是專門來找陳老板鑒定東西的，對哥的眼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行了行了，別捧我了。”陳陽擺擺手，“還是得踏踏實實做事，名聲這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關鍵還是要有真本事。”
    說著說著，秦浩峰就想起了那個怪人，他對陳陽說道：“哥，你說奇怪不？年前這段時間，有個男的，來了咱們店裏三次了！”
    “哦？什麽人？”陳陽隨口問道，一邊翻看著手裏的賬本。
    “生麵孔，以前沒見過。”秦浩峰描述著，“大概五十歲上下，穿著挺講究，看著不像普通人，有點……有點像那種大老板的派頭。”
    “最關鍵的是，他每次來，都抱著一個皮箱子，裏麵絕對裝著好東西，估計是想來換錢。”
    柱子插嘴道：“現在哥什麽名氣，來找哥的人多了，這有啥奇怪的？”
    “奇怪就奇怪在這兒！”秦浩峰提高了聲調，“他進來啥也不幹，不看貨，不問價。”
    柱子抬頭看了看秦浩峰，來了興趣，“那他來幹嘛，幹溜達呀？”
    “就是啊！”秦浩峰拍了拍大腿，“我每次熱情接待，端茶倒水，問他需要什麽，他就一句話："你們陳老板在嗎？"我說不在，問他有什麽事，他可以轉達，或者留下聯係方式。”
    “你猜他怎麽著？”
    陳陽喝了一口茶水，也被勾起了興趣：“怎麽著？”
    秦浩峰學著羅喜良那平淡而疏離的語氣：“人家就回一句——"我的事，隻能跟你們陳老板對話。"再多問，就什麽都不說了！”
    “真有這麽神秘？”柱子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嘛！”秦浩峰繼續說道，“第一次來了就走，連茶都沒喝完。第二次倒是坐了會兒，等了一會兒，時不時看看手表，沒等到人也走了。第三次也是一樣，坐了約莫半個時辰，茶喝了幾杯，但就是不開口。”
    柱子若有所思地說：“這人倒是有耐心，三番五次地來。”
    “而且每次走的時候，都彬彬有禮的，說"叨擾了，改日再來"。”秦浩峰補充道，“你們說，這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想幹嘛？我瞧著，他那箱子裏裝的，肯定是好東西，不然不會這麽謹慎。”
    陳陽放下賬本，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你再仔細說說，他長什麽樣？”
    秦浩峰仔細回憶著：“個頭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兩鬢有點白發。臉型方正，眉毛挺濃的，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穿的是深色的呢子大衣，裏麵是西裝，皮鞋擦得鋥亮。”
    “聽你這麽一說，確實不像普通人。”陳陽默默點點頭，年關當前，突然出現這麽一個奇怪的人，有點意思。
    “對對對！”秦浩峰點頭，“而且他說話的時候，不緊不慢，特別有條理。就算我問東問西的，他也不急不躁，就是不吐口。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什麽場麵都穩得住。”
    柱子聽完之後在旁邊笑了，看著秦浩峰，“糖豆，你是不是有職業病了？人家箱子裏萬一裝的是現金呢？準備來找哥買好物件呢？”
    “你現在怎麽一聽到收貨，你這心就癢癢！”
    秦浩峰不服氣地瞪了柱子一眼：“你懂什麽？我在這行幹了這麽久，什麽人我沒見過？提著皮箱子來的，十有八九是來出貨的，誰會帶著一箱子現金到處跑？”
    “說不定人家就是土豪呢？”柱子聳了聳肩，“現在有錢人多的是，人家就喜歡這調調，顯得有派頭。”
    秦浩峰搖搖頭，堅持己見：“不對，你沒看到他拿箱子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跟捧著親兒子似的。要是裝錢，用得著那麽寶貝嗎？”
    “萬一是傳家寶呢？”柱子繼續抬杠，“人家怕丟了，小心點也正常吧？”
    “絕對不是！”勞衫在旁邊微微搖頭，“那箱子裏絕對放的是物件，要是放一箱子錢，誰會輕拿輕放！”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每次放箱子的時候，都是兩隻手托著，輕輕地擱在腿上，眼睛還時不時往下瞟一眼，生怕有個閃失。”勞衫分析道，“裝現金的話，頂多是怕被搶，不會那麽小心翼翼怕磕碰。”
    秦浩峰連連點頭：“對對對，勞衫說得對！就是這個意思！”
    柱子摸著下巴：“會不會是哪個大藏家？手裏有好東西，想找個靠譜的人出手？”
    “有可能。”秦浩峰說著，微微歎了一口氣，“可他又不說賣，也不說買，就認準了要見哥你。我問他要不要先看看店裏的東西，他說不用。我說可以先聊聊，他說不必。”
    “那箱子呢？”陳陽追問，“你看清是什麽樣的箱子了嗎？”
    “看清了。”秦浩峰描述道，“棕色的皮箱子，不大，大概這麽寬。”他用手比劃著，“看著挺有年頭了，但保養得很好。箱子上有銅扣，他每次坐下來，都把箱子放在手邊，偶爾還用手摸一下，感覺裏麵的東西對他來說很重要。”
    勞衫猜測道：“會不會是什麽古董字畫？怕折騰壞了，所以親自送來？”
    “也有可能是什麽玉器、瓷器之類的。”柱子接話，“畢竟那種東西精貴，不好托人轉手。”
    秦浩峰搖搖頭：“不好說，他捂得嚴實著呢。我本想套套話，問他箱子裏裝的什麽，他直接岔開話題了。”
    陳陽沉吟片刻：“三次都撲了空，他還願意再來，說明他找我確實有重要的事。而且既然專門認準了我，估計是打聽過的。”
    “哥，你認識這樣一個人嗎？”秦浩峰問道。
    陳陽搖搖頭：“聽你描述，我想不起來認識這麽一號人物。五十來歲，穿著講究，帶著皮箱子……不過古玩這行，認識的人太多了，一時也想不起來。”
    秦浩峰點點頭，但又有些擔憂：“就怕他不來了。都來三次了，次次撲空，換了我，估計也沒耐心了。”
    “要真是有心找我，應該還會來的。”陳陽說著，又問，“他來的時間有規律嗎？”
    秦浩峰想了想：“三次都是下午來的，兩三點鍾的樣子。”
    “那好辦，明天下午我就在店裏等著。”陳陽說道，“既然他這麽有誠意，三番五次地來，我也得給人家個交代。”
    柱子嘿嘿笑道：“哥，說不定是樁大買賣呢！年前來個開門紅，明年指定更順當。”
    “你就惦記著買賣。”勞衫笑罵道，“萬一人家是來找哥幫忙鑒定東西呢？”
    “那不也挺好嘛。”柱子咧嘴笑著，“幫人鑒定也是積德行善，說不定還能長長見識。”
    秦浩峰還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又說：“我就是納悶，他為什麽非得見哥本人不可？留個聯係方式不行嗎？說明來意也行啊。這麽三緘其口的，搞得跟接頭似的。”
    陳陽聽著，也放下了手裏的茶杯，臉上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哦？還有這樣的人？隻跟我對話？倒是有點意思。”
    “是啊哥，就認準了你，別人他看都不看一眼。”秦浩峰趕緊補充道。
    陳陽沉吟片刻：“那人什麽口音？本地的還是外地的？”
    秦浩峰仔細回想了一下：“說話挺標準的，聽不出什麽明顯的口音，不過偶爾帶點京片子的味道。”
    “京城來的？”柱子來了興趣，“那說不定是從京城古玩圈裏來的，聽說過哥的名號，專程來拜訪的。”
    “也有可能是哪個大收藏家，有什麽鎮宅之寶想讓哥掌掌眼。”勞衫猜測道。
    陳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能三番五次來，又這麽謹慎，確實不像一般的買家賣家。”
    他也在猜測對方的來意，是有什麽棘手的物件需要鑒定？還是有什麽不好明說的事情相求？
    “會不會是同行來踢館的？”柱子突然冒出一句。
    秦浩峰白了他一眼：“踢館？人家那派頭，像是來踢館的嗎？再說了，踢館哪有這麽斯文的？”
    “說不定是高手呢，越是高手越低調。”柱子自圓其說。
    勞衫擺擺手：“不像，要是同行，進門就會看貨，那是職業習慣，改不了的。這位可是進來就問陳老板在不在，眼睛都不往貨架上瞟一眼。”
    “那就怪了。”柱子撓撓頭，“既不看貨，也不買東西，就找哥，到底圖啥？”
    陳陽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或許，他要找我談的事情，比貨還重要。”
    “比貨還重要？”秦浩峰愣了一下，“哥，你的意思是……”
    “先別瞎猜了。”陳陽擺擺手，“反正他要是還來，你們就讓他進來，我親自見見。”
    “好嘞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感興趣！”秦浩峰喜笑顏開。
    柱子在旁邊嘀咕：“我賭五毛錢，箱子裏就是現金。”
    “我賭一塊，絕對是老物件，而且是重器！”秦浩峰不甘示弱。
    勞衫笑著搖搖頭：“你們倆別賭了，萬一人家不來了呢？”
    “會來的。”陳陽語氣篤定，“都來三次了，說明這事對他很重要，不會輕易放棄。”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別的事情，但話題總是不自覺地繞回到那個神秘的訪客身上。大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紛紛猜測著那人的來曆和箱子裏的東西，正當幾人議論紛紛，猜測著這位“神秘客”的意圖時，子陽寄當行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了。
    門上的風鈴發出熟悉的“叮鈴”聲。
    “來了來了！就是他！”秦浩峰壓低聲音，激動得直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