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5章 陳老板,這是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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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橋先生?快請進!”陳陽迅速調整了表情,臉上立刻堆滿了熱情洋溢的笑容,他快步上前,動作熟練地將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迎進了當鋪後麵那間更為幽靜、私密性極佳的茶室。
    陳陽心中清楚,中橋這個時候突然造訪,絕非僅僅是為了互道一聲“新年好”那麽簡單,其中必定另有深意,甚至可能隱藏著某種更為緊迫的訊息,一種隻有他們兩人才能在這種私密空間裏深入探討的,關於利益、關於未來、關於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兩人在茶室的古樸木椅上相對而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樟木香和茶葉的清雅氣息。
    陳陽動作從容地拿起茶壺,溫水衝洗茶具,細致地為中橋泡上了一壺上好的龍井。氤氳的熱氣嫋嫋升起,將整個茶室籠罩在一層朦朧而溫暖的光暈之中。
    在茶香的繚繞間,陳陽並沒有急於切入正題,而是以一種溫和而關切的語氣,打破了初步的沉寂:“中橋先生,這馬上就要過年了,您不打算趁著這難得的假期,飛往遙遠的漂亮國,去看看您那位心愛的女兒嗎?”
    “聽說她最近的病情,似乎有些反複,我一直很是掛念。”
    中橋聞言,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溫和,又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疲憊的笑意,他微微點了點頭,回應道:“嗨,多謝陳老板的關心,您一直記掛著我的女兒,我心中感激不盡。”
    “事實上,我已經向石井那裏請好了假,準備就在明天,就收拾行裝,動身飛往漂亮國,去見見我日思夜想的女兒。”
    說著,中橋的臉色也隨之微微黯淡了下來,他輕聲補充道:“她的情況……怎麽說呢,暫時還算是穩定。”
    “一直在那裏接受最頂尖的醫療團隊的治療,希望能……希望能慢慢好起來。”
    中橋微微歎了一口氣,“我隻盼著,她能夠一天比一天好,能夠早日擺脫病痛的折磨。”
    提到女兒,他的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極為細微的、轉瞬即逝的憂慮,那是一種混雜著深切期盼與無力感的複雜情緒,像黑夜裏突然劃過的一顆流星,稍縱即逝,卻又深刻地烙印在陳陽的眼中。
    陳陽靜靜地聽著,目光始終落在中橋的臉上,捕捉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在聽到中橋的話後,他發自內心地說道:“那就好,聽到她情況穩定,我總算是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
    “真心希望她能夠早日康複,重新恢複健康,回到您身邊。” 說罷,陳陽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他緩緩地從身旁的抽屜裏,取出了一個早已準備妥當、厚實得足以壓彎手指的存折,然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與堅定,將其輕輕推到了中橋的麵前。
    “中橋先生,眼看新年將至,這份薄禮,是我陳陽的一點心意,可能算不上什麽,但希望能對您女兒的治療,起到些許微薄的幫助。”
    “也希望,她能在那個遙遠的異國他鄉,能夠安心養病,過一個暖和、安穩的好年。” 陳陽的語氣平緩,但字裏行間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誠意與力量。
    八十萬!在這個物價尚不發達,人們普遍收入不高的年代,這絕對是一筆足以讓任何普通人一夜暴富的巨款!
    中橋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張在茶桌上顯得格外醒目的存折所吸引,他的雙手,在不經意間,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看著那張承載著巨額財富的存折,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種極其複雜、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神情。那是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的驚訝、受寵若驚的感激,以及一絲難以名狀的、對自身能力不足的深深羞愧。
    他從未想到過,在自己一次次需要錢的時候,陳陽竟然會如此慷慨,這份在最關鍵時刻,如同雪中送炭般的深厚情誼,其厚重感,遠遠超出了他最初預想的任何極限,甚至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身體微微前傾,向著陳陽深深地鞠了一躬,甚至有些顧不上茶室的規矩。
    他的聲音,在那一刻,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在安靜的茶室裏回蕩:“陳老板……這……這筆巨款,我……我不知道如何感謝您才好!”
    “您對我……對我女兒的這份恩情,簡直比山還高,比海還深!這份情,我中橋健一郎,此生此世,永不忘懷,即便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陳陽見狀,連忙伸手扶住了他,眼中帶著理解與溫和:“中橋先生,您實在是太客氣了,快請起身。”
    “咱們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事。”
    “您女兒的健康,才是目前最最重要的事情,我們都要把精力放在這上麵,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您說是嗎?” 陳陽的話語,既安撫了中橋激動的情緒,又再次強調了此事的重點,為接下來更深層次的交流,鋪墊了溫和而堅定的基調。
    中橋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重新坐下。他用手帕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顫抖的雙手逐漸穩定下來。
    他抬起頭,目光在陳陽的辦公室裏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上。那些字畫雖然精美,但中橋知道,它們與自己即將拿出的東西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
    他緩緩伸手,將放在身旁的黑色真皮公文包拉到麵前。這個公文包是他來華夏時特意準備的,意大利手工定製,內襯是防震防潮的特殊材質。他打開包扣的動作格外小心,仿佛裏麵裝的不是字畫,而是易碎的琉璃。
    公文包的拉鏈發出輕微的“嗤啦”聲,中橋的手指在包內摸索了片刻,觸碰到了那熟悉的質感。那是兩個長條形的硬質木盒,外麵裹著厚厚的防護布。
    他先取出一個木盒,放在膝蓋上,然後是第二個。兩個木盒的尺寸一致,都是深褐色的紫檀木製成,表麵光滑如鏡,邊角處雕刻著精致的回紋圖案。這樣的盒子,本身就價值不菲。
    中橋將公文包放回一旁,雙手捧起第一個木盒。他的動作鄭重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他輕輕按下盒蓋上的銅扣,“哢”的一聲輕響,盒蓋彈開了一條縫。
    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從盒中飄出,那是防蟲防黴的香料。中橋完全打開盒蓋,裏麵鋪著一層絲綢墊布,墊布上靜靜躺著一個卷軸。這卷軸用上等宣紙包裹,外層還係著一根深紅色的絲絛。絲絛打了一個精致的中國結,顯然是經過專業人士精心處理的。
    中橋用同樣的方式打開第二個木盒,取出另一個卷軸。兩個卷軸的包裝如出一轍,都透著一股莊重與珍貴的氣息。他站起身,雙手各捧著一個卷軸,走到陳陽麵前。辦公室裏的光線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卷軸的表麵形成了淡淡的光暈,讓它們看起來更加神秘。
    “陳老板,”中橋的聲音低沉而誠懇,帶著明顯的日本口音,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
    他微微彎腰,將兩個卷軸舉到胸前的高度,陳陽知道,這是在櫻花國最傳統的敬重姿態,“我知道您喜歡華夏的古字畫,也知道您對這些文化瑰寶有著真正的鑒賞力和敬畏之心。”
    中橋頓了頓,目光變得有些懷念:“我救女兒,這是您給我的希望。”
    中橋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能拿出來回報的,隻有這些了。這兩幅字,都是明代大家的真跡,雖然比不上您救命之恩的萬分之一,但這是我目前能拿出的最珍貴的東西。”
    他深深鞠了一躬,將卷軸高高舉起:“就贈與陳老板,聊表寸心。”
    “它們在您手裏,才能真正發揮價值,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理解。還請您務必收下!”
    中橋說完這番話,仍然保持著鞠躬的姿勢,雙手高舉著卷軸,等待著陳陽的回應。
    陳陽看著眼前這個真誠的中橋,看著那兩幅被鄭重包裹的古舊卷軸,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能感受到中橋話語中的真摯,也能理解這份禮物背後的沉重情誼。
    他知道中橋為什麽來華夏。作為一個涉足過華夏文物的商人,雖然看似走的是正規渠道,但在這個年底,他們小鬼子在華夏,能有什麽正規手段。而能被他如此鄭重拿出來的,絕非俗物。
    “中橋先生,”陳陽站起身,伸出雙手,“您的心意我明白了。既然是您的一片誠意,我也不矯情推辭了。”
    他穩穩地接過兩個卷軸,感受著手中的分量。這不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一份信任與期待的重量。
    “中橋先生有心了,”陳陽認真地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這兩幅字,我一定會好好珍藏,讓它們得到應有的對待。”
    中橋這才直起身,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看著陳陽手中的卷軸,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
    陳陽轉身,走向茶台旁邊的一張長桌。這張桌子是他專門用來鑒賞字畫的,黃花梨木製成,表麵平整光滑,長度足有兩米,寬度也有一米,足夠展開大部分的古代字畫。
    他將兩個卷軸都輕輕放在桌上,然後拿起其中一個,開始解開外層的絲絛。絲絛解開後,他小心翼翼地展開宣紙包裝,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嬰兒的臉頰。
    宣紙層層剝開,最裏麵是一層薄薄的油紙,這是古人保護字畫的傳統方法。陳陽去掉油紙,終於看到了卷軸本體。
    這是一個標準的手卷形式,軸杆是象牙質地,已經包漿得溫潤如玉。陳陽握住軸杆的一端,另一隻手按住卷首,開始緩緩展開。
    隨著宣紙的舒展,一股古樸蒼勁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是歲月的味道,是墨香與紙張經過數百年沉澱後散發出的獨特韻味,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畫卷逐漸鋪展開來,露出了主體內容。這是一幅行草作品,通篇氣勢如虹,筆走龍蛇,仿佛一條黑色的巨龍在紙上飛舞。字與字之間氣息連貫,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滯澀和猶豫。
    董其昌 行草
    墨色濃淡相宜,有的地方墨色飽滿,濃如漆黑,有的地方則淡如煙雲,虛實相生。這種對墨色的控製,顯示出書寫者深厚的功力。整幅作品充滿了書卷氣與文人意趣,那種飄逸灑脫的氣質,讓人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陳陽的目光在字跡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了作品的右下角。那裏鈐蓋著幾方醒目的朱紅色印章,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禮,顏色已經不如當初鮮豔,但仍然清晰可辨。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專注而銳利,瞳孔微微收縮,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獵手發現了獵物的蹤跡,又像是一個尋寶者突然看到了藏寶圖上的關鍵標記。
    他俯下身,臉幾乎貼近了畫卷,仔細辨認著那幾方印章的內容。印章的篆刻風格,朱砂的成色,鈐印的力度,甚至印泥滲透到紙張纖維的程度,都在他的觀察範圍之內。
    陳陽的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中橋。
    “中橋先生,”陳陽一邊繼續仔細觀摩著字跡和印章,一邊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驚歎和興奮,“您這份禮,可不輕啊!真的是太珍貴了!”
    他指著畫卷上的印章,聲音變得有些激動:“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明代大書法家、畫家、鑒賞家——董其昌,董玄宰的真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