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爆竹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的聲響裹挾著辭舊迎新的喜悅，在夜空中炸開團團金紅的光暈。春風裹挾著暖意悄然潛入，吹散了冬日殘留的寒意，也帶來了淡淡的硫磺味，那是鞭炮特有的氣息，整個江城沉浸在喜慶的氛圍裏。
    放眼望去，城市的大街小巷披上了節日盛裝。路燈杆上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每一條街道都像是蜿蜒的火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樹上纏繞的霓虹燈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映照著人們洋溢著笑容的臉龐。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混合著家家戶戶飄出的年夜飯香氣——紅燒肉的濃香、清蒸鱸魚的鮮香、再者就是那甜蜜蜜的糕點甜香，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屋內屋外，笑聲、交談聲、電視裏傳來的歌聲，聲聲入耳，交織成除夕夜特有的熱鬧交響曲。家家戶戶燈火通明，窗戶上貼著的鮮紅窗花映照出溫馨的光暈，屋內不時傳出長輩給晚輩講故事、發紅包的歡聲笑語，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今年，陳陽家的小洋樓依舊熱鬧非凡。溫暖的暖氣驅散了冬日的寒氣，客廳裏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那是陳陽特意點燃的香，為節日增添幾分莊重與祥和。
    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的預熱節目正在播放，歌舞升平的場麵與窗外喧囂的爆竹聲遙相呼應，歡快的背景音樂在客廳裏回蕩，為節日渲染了濃濃的喜慶氣氛。
    客廳中央，一張鋪著大紅桌布的長方形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沙發上，三個滿地撒歡的小家夥成了節日氣氛中最亮眼的點綴。陳陽那虎頭虎腦的兒子，穿著一身嶄新的唐裝，正拿著一個塑料小飛機在客廳裏來回奔跑，時不時發出“嗡嗡嗡”的模仿聲，像個小大人一樣。
    他妹妹，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則穿著粉色的小羽絨服，頭上紮著兩個俏皮的羊角辮，手裏抓著一個毛絨小兔子玩偶，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張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而方大海和關曉娜的女兒，年紀更小些，裹著厚厚的絨衣，像個可愛的小企鵝，跌跌撞撞地跟在哥哥姐姐後麵，時不時因為跟不上他們的步伐而摔倒，然後自己又咯咯地笑著爬起來繼續追。
    三個孩子圍著客廳那張鋪著柔軟地毯的大沙發，你追我趕，笑聲清脆悅耳，如同銀鈴般灑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為節日增添了無限的歡樂與活力。
    在這熱鬧的氛圍中，陳陽的兒子對小妹妹似乎格外感興趣。他時不時停下腳步，蹲下身，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玩具，獻寶似的遞到小妹妹麵前，奶聲奶氣地介紹著：“妹妹，看！這是小汽車，這是大高樓！”
    小丫頭接過玩具，小手在上麵胡亂拍打，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駕駕”聲，逗得小男孩哈哈大笑。
    看到小妹妹喜歡自己的玩具，小男孩更來勁了，又從茶幾上拿來幾個不同顏色的積木，一一擺在小妹妹麵前，耐心地教她辨認顏色和形狀。小丫頭對鮮豔的顏色十分敏感，小手在積木上摸來摸去，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那清脆的笑聲在客廳裏回蕩，為除夕夜的喜慶氣氛增添了一抹純真與溫馨。
    陳陽看著孩子們玩鬧，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望著兒子那認真地把玩具遞給小妹妹的模樣，他心裏湧起一股暖流——這孩子將來一定不缺女孩喜歡。
    他逗了一會孩子，轉身走到廚房，看見關曉娜、方子薇、正和母親、丈母娘一起忙碌準備年夜飯。廚房裏熱氣騰騰，油鍋裏滋滋作響，各種香味混合在一起，讓人食欲大開。
    陳陽的目光掃過滿桌子已經初具規模的豐盛菜肴——紅燒魚、糖醋排骨、清蒸螃蟹、燉雞湯……每一樣都是精心準備的。他心裏突然有些感慨，女人們為了這頓年夜飯得忙活大半天，而方大海這個時候還在外麵奔波。
    想到這裏，陳陽隨口問道：“嫂子，大海哥呢？這都幾點了，還沒忙完？大年三十還不放假？”
    關曉娜正麻利地處理著手裏的蔬菜，頭也沒抬，語氣裏帶著一絲習慣性的無奈和心疼：“他呀，隊上臨時有個案子，忙著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陳陽注意到她眼角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就被堅強掩蓋了。他知道，嫁給警察的女人，都得有這份覺悟和承受能力。
    “打電話回來說了，讓我們先吃不用等他，他忙完了，吃年夜飯的時候準保趕回來！”關曉娜補充道，語氣裏透著一種強裝的輕鬆，仿佛是在安慰陳陽，也是在安慰自己。
    陳陽聞言，理解地點點頭。他腦海中浮現出方大海穿著警服在寒風中奔波的畫麵，心裏湧起一股敬意。
    幹警察這一行，尤其是刑偵，時間從來不由自己說了算，越是節假日越是忙碌。雖然自己也是各個城市來回跑，但至少時間還能自己掌控一些，不像方大海，隨時可能被一個電話叫走。
    這種職業的特殊性，需要的不僅是個人的奉獻，更是整個家庭的理解和支持。想到這裏，陳陽對關曉娜更添了幾分敬重——能夠如此平靜地接受丈夫的缺席，這份堅強和豁達並非人人都能做到。
    他轉身回到客廳，這些思緒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又一圈。走到自己老丈人方振國，和自己父親陳國華身邊坐下時，笑著跟兩人聊著天，同時給二人斟上一杯熱茶。
    這三人坐在一起，話題自然離不開這一年的收獲和來年的展望，方振國說起今年國家經濟形勢的變化，陳國華則說著未來電子廠的打算和發展方向。
    當然，也少不了對當前一些時政經濟的討論——中美貿易關係的緩和、國內消費市場的複蘇、科技創新的突破……每一個話題都能引發他們深入的思考。三人相談甚歡，陳陽心裏卻還是時不時地想起方大海，希望他能平安歸來，畢竟除夕夜，一家人團圓才是最重要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窗外的天空從灰藍變成了深邃的墨色。外麵的鞭炮聲開始變得密集，一聲比一聲響亮，仿佛在催促著新年的到來。
    陳陽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綻放的煙花，心裏默默祈禱方大海能夠順利結束工作。家裏的年夜飯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母親和丈母娘端著最後幾道菜從廚房走出來，滿滿一大桌子，雞鴨魚肉、山珍海味，應有盡有，象征著年年有餘，闔家團圓。
    春晚也正式開始了，熟悉的開場音樂響起，那熟悉的旋律瞬間將整個房間的氣氛推向高潮。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陳陽看著空著的那個位置，家裏這些人，除了方大海，算是到齊了。
    “來，咱們先舉杯！”方振國笑容滿麵地端起酒杯，他的聲音洪亮而有力，一掃剛才陳陽心中的那絲陰霾。
    “過去的一年，大家都不容易，但也都有收獲！希望新的一年，咱們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工作和生活都更上一層樓！也祝願我們的國家，繁榮昌盛！”方振國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最後在方大海的空位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幹杯！”所有人都高興地舉起酒杯，連孩子們也用飲料杯碰得叮當響，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
    氣氛熱烈而溫馨，但陳陽注意到關曉娜舉杯時，眼睛不自覺地瞥向門口，那個期待的眼神讓人心疼。
    大家一邊享受著豐盛的年夜飯，一邊看著春晚，品評著節目。陳陽和方子薇、關曉娜說今年的主持人陣容不錯，關曉娜則笑著點評某個小品的包袱設計得巧妙，歡聲笑語不斷。
    陳陽則不時給孩子們夾菜，細心地把魚刺挑出來，把肉切成小塊，父愛在這些細微的動作中展現得淋漓盡致。幾位老人看著兒孫滿堂，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方振國更是頻頻舉杯，興致高昂。
    這種闔家歡樂、其樂融融的氛圍，是華夏人過年最珍貴的圖景。但陳陽心裏清楚，如果方大海能在這裏，這個畫麵才算真正圓滿。
    時間在歡聲笑語中悄然流逝，眼看電視裏的春晚節目已經過了零點倒計時，新年的鍾聲早已敲響，外麵的鞭炮聲達到了最高潮，整個江城仿佛都在沸騰。
    進入了後續表演環節，氣氛稍微平緩了一些，快要到北方家庭慣例的“子時”吃餃子的時候了，關曉娜又一次不經意地看向門口，這一次她的眼神裏多了一絲焦慮。就在這時，門外終於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