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2章 方大海心情不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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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陳叔、嬸,我來了!”方大海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的身影伴隨著一股夾雜著寒意的冷風,如同破門而入的疾風驟雨,瞬間打破了屋內溫馨的寧靜。
    他臉上的疲憊如同被歲月雕刻過的痕跡,深刻而難以掩飾,身上的警服外麵胡亂套著的厚重棉大衣,那飽經風霜的肩頭,還掛著未曾融化的、晶瑩剔透的雪花,它們像是在訴說著他一路的奔波與勞碌,也像是在無聲地宣告著,他剛剛從那個冰冷而危險的戰場歸來。
    “哎呀,大海回來了!快,快進來,就等你了!”母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喜和一絲顯而易見的擔憂,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腳步匆匆,眼神裏寫滿了對兒子的牽掛,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從寒冷中拉進溫暖的懷抱。
    方大海費力地脫下那件沉重的大衣,任由它滑落,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向了家中長輩的麵前,先是走到自己父親方振國和陳陽的父母跟前,臉上的歉意如潮水般湧來,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苦澀:“爸,媽,陳叔,嬸子,對不起啊!”
    “隊裏臨時有個緊急案子,實在是脫不開身,耽誤了這麽久,讓你們久等了。”
    “工作要緊,工作要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人們的聲音裏充滿了理解和包容,他們深知方大海的職業特殊性,更能體會到他作為一名警察的責任與擔當,此刻,看見他平安歸來,比什麽都重要。
    方大海又一一向陳陽、方子薇和關曉娜點頭致意,眼神中帶著一閃而過的複雜,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立刻找個位置坐下,眼睛看著那擺滿佳肴的餐桌。目光掃過那豐盛得令人咋舌的年夜飯,再看看周圍其樂融融、歡聲笑語的家人,他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翻湧,眼神變得難以捉摸,最終定格在一個空酒杯上。
    他默默地、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拿起那個酒杯,一言不發地給自己倒滿了滿滿一杯,杯中晃動的白色液體,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一種決絕的光芒。
    在家人那帶著些許詫異和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下,方大海端起了那杯酒,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將酒杯湊到唇邊,仰起頭,發出了“咕咚咕咚”幾聲響亮的吞咽聲。那杯少說也有二兩的茅台,就這樣被他一口氣,毫不留情地,全部灌進了幹渴的喉嚨裏!
    滾燙的液體如同烈火般灼燒著他的食道,一股強烈的刺激感瞬間席卷全身,他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仿佛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臉上瞬間泛起了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如同被酒精點燃的火焰。
    但他卻並未停下,反而長長地、仿佛要將肺裏的所有空氣都吐出來一般,狠狠地呼出了一口帶著濃重酒氣的濁氣。那口濁氣,似乎承載著他所有的疲憊、委屈和無法言說的壓抑,一股腦地想要從胸腔裏徹底宣泄出去,像是在壓抑許久的情緒找到了一條爆發的出口。
    “大海,你慢點喝,空著肚子喝酒傷身!”關曉娜見狀,心疼得一把起身,顧不上餐桌上的其他事情,連忙從熱氣騰騰的湯鍋裏,用勺子小心翼翼地給方大海盛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湯,動作急切而充滿關懷,生怕他再做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
    陳陽就坐在方大海旁邊,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這位大舅哥的情緒非常不對。方大海性格開朗豪爽,就算工作再累,回家也總是樂嗬嗬的,很少會把外麵的情緒帶回家,更別說像今天這樣,一進門就悶聲喝大酒。
    陳陽皺了皺眉,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他和方大海從小就認識,對方什麽脾性他再清楚不過。這個男人可以在槍林彈雨中麵不改色,可以連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辦案,卻從來不會在家人麵前流露出這種壓抑的情緒。
    今天這一杯酒喝得太急、太猛,完全不像是慶祝過年,倒像是在借酒澆愁。
    陳陽的目光在方大海臉上停留了片刻,注意到他眼底深藏的疲憊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那雙平日裏總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卻顯得黯淡無光,眼白中甚至還布滿了血絲。
    他想起剛才關曉娜說方大海臨時有案子要處理,心中暗暗思量:到底是什麽樣的案子,能讓一個見慣了生死的老刑警,在大年三十晚上還如此心神不寧?
    “大舅哥,你這是怎麽了?”陳陽壓低聲音,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方大海的手臂,湊近他耳邊小聲問道。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想讓餐桌那邊正在給孩子們分餃子的長輩們聽見,也不想讓關曉娜跟著擔心。
    “是不是遇到什麽棘手的案子了?”陳陽繼續追問,語氣中透著關切,“看你情緒不太對。”
    “這可不像你啊,大過年的,有什麽事不能放一放?”
    方大海被陳陽這麽一問,動作明顯僵了一下。他緩緩放下酒杯,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嘴角沾著的酒漬,那個動作顯得有些粗魯,完全不像平時注重形象的他。
    他轉過頭看向陳陽,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要多勉強有多勉強,眼角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沒事,真沒事。”
    方大海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似的,“就是……”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又似乎在努力壓製著什麽情緒。
    “大過年的,能有什麽情緒不好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了客廳裏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就是……就是有點累,案子有點磨人。”
    這話說得含糊其辭,明眼人都聽得出來他在敷衍。
    陳陽還想再問,方大海卻突然提高了點音量,故作輕鬆地說:“來,吃菜吃菜!家裏不談案子,再說了,大過年的,說這些幹嘛!”
    方大海說著,再次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像是麵具一般。他抿了抿嘴唇,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大骨棒咬了起來。
    他機械地咀嚼著,腮幫子一下一下地動著,卻完全感受不到這道菜的美味。那是方大海最愛吃的菜,平時他總要吃上好幾塊,可今天這肉在他嘴裏卻味同嚼蠟,仿佛咀嚼的不是美食,而是難以下咽的苦澀。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將那口菜咽了下去,眼神卻飄忽不定,顯然心思根本不在這頓年夜飯上,而是還停留在剛才那個讓他如此失態的案子裏。
    坐在對麵的關曉娜悄悄給陳陽使了一個眼色,微微搖了搖頭。她看著丈夫臉上那抹不自然的笑容,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作為方大海的妻子,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那副強顏歡笑的模樣,不是疲憊能夠解釋的。他絕對不僅僅是累,肯定是遇到了什麽讓他心裏特別堵得慌的事情,像是被什麽巨大的陰影籠罩,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種沉重,不是一句“案子磨人”就能概括的。
    隻是在這種合家歡聚、本該其樂融融的時刻,他不想掃了大家的興,不想讓這份難得的溫馨被他的愁緒玷汙,所以選擇自己一個人默默地硬扛著,將那份沉重藏在心底最深處,不願與任何人分享,哪怕是枕邊人。
    陳陽接收到關曉娜和自己妻子傳遞過來的信息,心領神會。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直接追問就能得到答案的。
    趁陽光巧妙地岔開話題,像是隨口提起,又帶著幾分刻意的幽默,聊起了春晚裏某個讓人捧腹大笑的小品,希望能借此驅散籠罩在方大海心頭的陰霾,試圖用輕鬆的笑聲活躍一下氣氛,為這個溫馨的夜晚添上一抹亮色。
    轉眼間,年夜飯的溫馨時刻緩緩落幕,按照傳統的習俗,夜幕降臨,便是到了放鞭炮、迎財神,辭舊迎新的重要時刻了。孩子們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一個個像被點燃的小炮仗,拿著早就準備好的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煙花鞭炮,嘰嘰喳喳地嚷嚷著,催促著大人趕緊帶他們出去,去體驗那份屬於除夕夜的專屬狂歡。
    他們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帶著純粹的喜悅,仿佛要把整個春節的期盼都喊出來。
    陳陽和方大海兩人,肩負著“童子軍”的重任,成為了孩子們的“護航員”,帶著這群精力充沛的小家夥們,浩浩蕩蕩地向院子裏進發,準備點燃屬於新年的第一份激情。
    屋外,除夕夜的天空早已被四麵八方此起彼伏、競相綻放的絢麗焰火渲染得如夢似幻,五彩斑斕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將整個夜空都點亮了。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擊著人們的心房,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混合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硫磺氣息,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最濃烈、最令人沉醉的年味兒,在這一刻,年味兒仿佛達到了人生的頂峰,充滿了喜慶與熱鬧。
    孩子們歡呼雀躍,他們的身影在璀璨的煙花下跳躍,像一群快樂的小精靈。他們興奮地玩弄著各種小型煙花,比如那衝天而起、直入雲霄的“竄天猴”,還有那在地麵上旋轉、噴灑出五彩斑斕火花的“呲花”,每當煙花在夜空中劃出令人驚歎的絢麗軌跡,伴隨著“咻——”的尖嘯聲,然後“嘭”地一聲炸開,孩子們都會爆發出陣陣更加響亮的歡呼和驚歎,他們的笑聲純淨而美好,在鞭炮聲中顯得格外動聽。
    方大海,嘴裏叼著一根尚未點燃的煙卷,那煙卷的弧度仿佛勾勒出他此刻眉宇間的深沉。他默默地從陳陽手裏接過威力十足的“二踢腳”。
    這種炮仗,需要十足的勇氣和技巧才能駕馭。他取下嘴裏的煙卷,用那帶著火星的煙頭,小心翼翼地湊近了“二踢腳”的引信。
    接著,一陣細微而急促的“嗤嗤”聲便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如同生命在倒計時,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爆發。
    方大海沒有絲毫猶豫,他握緊了手中的“二踢腳”,手臂用力一揮,將那引信已經燃燒到盡頭的炮仗,以一個刁鑽而精準的角度,斜斜地、奮力地扔向了漆黑的夜空。
    “砰——啪!”兩聲沉悶而又充滿力量的巨響在空中炸開。短暫地壓過了周圍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又在瞬間將自己的聲浪推向更遠。
    緊接著,那兩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如同頑固不化的回聲,在冰冷堅硬的樓宇之間久久地、不甘心地回蕩著,久久不能散去,仿佛在訴說著某種無法言說的力量和情緒。
    方大海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機械地重複著這個動作,點燃,扔出,然後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天空中那些短暫卻絢爛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