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來了！
    振豐心中冷笑，隻覺得這句話如同預言一般，他看著眼前的受理及，仿佛又看到了王偉利那張油膩而貪婪的臉，又像看到了自己當年那個卑微地跟在王偉利身後，仰仗他鼻息生存的自己，如今卻要麵對這位“恩人”的勒索，心中湧起一股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情緒——有曾經的屈辱，有現在的警惕，更有種想將過去的一切連同眼前這個人一起碾碎的衝動。
    臉上，振豐迅速調整了表情，將那份冷笑和憤慨瞬間掩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兄弟義氣的灼熱和護主心切的衝動：“利哥！您這話說的，兄弟幫大哥，那不是天經地義嗎？您老人家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我振豐，讓您受委屈了不成？”
    “是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敢惹到您老人家頭上了？”
    “利哥，你就告訴我名字，住在哪兒！我這就帶兄弟們過去，直接殺過去！保證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讓他跪在您麵前，哭著喊著給您磕頭認錯！”
    振豐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腦海中已經飛速運轉。他試圖將幫忙的範圍，嚴格限定在出麵平事這種他可以操控、並且可以帶來一定“人情債”的領域。
    然而，王偉利豈是那麽容易糊弄的？
    他就像一條盤踞在陰影中的毒蛇，早就看穿了振豐這點小心思。在電話那頭，他發出一陣低沉而沙啞的、仿佛從枯井深處冒出來的、夜梟般的笑聲：“哈哈哈！豐哥現在果然霸氣！”
    “好！好！就喜歡你這股衝勁！”
    王偉利的笑聲仿佛淬了毒一般，繼續說道：“不過……收拾人的事兒，就不勞煩豐哥你了。你大哥我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沒老到提不動刀的地步。”
    “那幾個小角色，我自己能料理。我王偉利，什麽時候需要別人替我出頭了？”
    他的聲音驟然變冷，就像是從盛夏突然跌入冰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寒鐵般的強硬，直接將振豐試圖劃定的“邊界”碾碎：“大哥我現在，缺的是‘盤纏’和‘家夥’！”
    這兩個詞，一個比一個沉重，一個比一個帶著血腥味，直接把振豐推到了風口浪尖。
    “利哥您需要多少‘盤纏’？盡管開口！”振豐心中警惕更甚，這就開始了！王偉利絕對有要的不少，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但嘴上依舊爽快，他知道，現在不是肉疼的時候，而是要穩住對方，看看對方到底要多少。
    “兄弟我雖然不富裕，但該有的，還是能給您湊齊的！”
    “不多，”王偉利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那不是一筆巨款，而是一杯白開水，“先借我一百萬，應應急。”
    一百萬！在這個年代，這絕對是一筆巨款！
    振豐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感覺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砸中了心髒，一瞬間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仿佛想確認自己是不是還在現實之中。
    一百萬，那可不是小數目，那是他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拚搏，才積累下來的家底！
    錢，雖然肉疼，但如果能用錢打發走這個瘟神，或許……勉強還能接受。大不了以後跟著陳老板再掙唄！關鍵的是，恐怕他不止單單要錢！
    振豐在心裏默默地安慰自己，但那份肉疼的感覺，卻像是被放大了一萬倍，在他心頭不斷回蕩。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更大的“坑”還在後麵。
    沒等振豐回應，王偉利緊接著說出了更讓他心驚肉跳的要求：“另外，再給大哥弄幾條‘家夥’防身。”
    聽到家夥這兩個字，振豐的心徹底沉到了穀底，他知道，王偉利要的，絕不是什麽防身的小玩意兒，而是真正的家夥。
    振豐的心提了起來，感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牢牢攥住，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的聲音。他試探著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利哥您要什麽類型的？五連發？還是噴子？”
    “我讓人給您準備幾把新的……我認識幾個哥們，他們那兒……質量絕對過硬！”他試圖用自己熟悉的、相對溫和的武器類型來試探對方的底線，同時也在暗示自己雖然路子野，但還在法律和道德的邊緣徘徊。
    “嗬嗬，”王偉利再次發出不屑的冷笑，那笑聲仿佛一把鋒利的刀子，直接割斷了振豐的幻想，“豐哥，你跟我這兒揣著明白裝糊塗呢？五連發？噴子？那種破爛玩意兒，現在還能上得了台麵？”
    “你大哥我要是用那種東西，還用得著來找你？”
    他的聲音變得森然，一字一句，如同冰錐般刺入振豐的耳膜，每一個字都帶著死亡的寒意。
    “我聽說……豐哥你手裏，有能‘噠噠噠’響的好東西！路子野得很！” 那句噠噠噠響的好東西，像是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振豐最隱秘的神經，讓他全身一顫，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舐過一般。
    振豐瞬間明白了，王偉利已經知道了自己手上真正的東西，而且，是對方急需的東西！
    “我就要那種！也不要多，給我弄十條！子彈配足！”
    噠噠噠？還 TM 十條？！
    這幾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振豐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然攥緊，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幾乎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一股寒氣，如同深冬臘月裏最刺骨的朔風，瞬間從他的腳底板竄起，沿著脊椎骨一路狂飆而上，直衝天靈蓋！那種徹骨的冰冷讓他全身的汗毛都根根豎立，皮膚上瞬間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不是一滴兩滴，而是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那些冰涼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滾落，瞬間浸濕了他的鬢角，甚至有幾滴滑入了他的眼眶，帶來一陣刺痛！
    振豐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幹澀得厲害，想要吞咽口水，卻發現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他的舌頭仿佛粘在了上顎，僵硬得像塊木板。
    他身邊的刀疤，跟振豐一樣，早就見慣了血雨腥風的得力幹將，此刻也是臉色劇變！那張本就猙獰的臉龐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也因為麵部肌肉的劇烈抽搐而顯得更加扭曲可怖！
    刀疤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兩個針尖般的小點，眼中閃過一抹驚恐與駭然！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咯咯”作響，泛起一片死白！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和恐懼！那種無言的默契讓他們瞬間明白——這事，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這王偉利，哪裏是來借盤纏和家夥防身的？他這分明是要去幹一票驚天動地的大案！
    振豐的腦子裏飛速轉動，各種可怕的猜測如同走馬燈一般閃過。
    要的還是這種火力強大的自動武器！那可是能在幾秒鍾內傾瀉出幾十發子彈的恐怖殺器！而且一開口就是十條！簡直是瘋了！
    兩人心裏都隻知道，要是把家夥給了他，那可就麻煩大了！這他媽的何止是麻煩，簡直是天塌下來的災難！
    王偉利這次回來，根本不是小打小鬧，更不是什麽報仇雪恨那麽簡單！這瘋子，是抱著破釜沉舟、魚死網破的心態回來的！他就是一個行走的定時炸彈，隨時準備引爆，與整個世界同歸於盡！
    而自己，振豐，則成了他眼中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補給站。
    臥室裏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那種壓抑的窒息感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振豐的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電話那頭王偉利陰冷的呼吸聲似乎近在耳邊，一呼一吸，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和詭異。那聲音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讓振豐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振豐甚至能想象出電話那頭王偉利此刻的表情——那張陰鷙的臉上一定掛著一抹誌在必得的冷笑，眼神中閃爍著瘋狂與貪婪的光芒。他就像一頭潛伏在暗處的猛虎，隨時準備撲出來撕碎獵物！
    而振豐和刀疤，都能清晰地聽到彼此因為極度震驚和緊張而加速的心跳聲。那“砰砰砰”的聲音在寂靜的臥室裏顯得格外響亮，仿佛有兩麵戰鼓在瘋狂地敲擊著！
    刀疤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他能感受到振豐身上散發出的緊張和恐懼。作為一個老江湖，他何嚐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王偉利這是要把他們所有人都拖下水！
    振豐感覺自己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各種念頭如同亂麻一般糾纏在一起。他在心裏瘋狂地盤算著、權衡著，試圖找出一條出路，一條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出路！
    如何應對這位來者不善、索求無度的“昔日大哥”，成了一個擺在振豐麵前，無比棘手又極其危險的難題。這道難題就像是一把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可能落下，將他斬成兩段！
    振豐想起了自己剛入道時的情景，那時候的王偉利，可是整個江城地下世界響當當的人物，殺伐果斷，心狠手辣。
    一百萬現金！十條自動火器！這哪裏是求助，分明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要是真把家夥給了他，他能把自己和陳老板、一眾兄弟一起拖進無底深淵！
    振豐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貼在椅背上一片冰涼。
    一旁的刀疤看著振豐的表情，也是麵如土色，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都不敢吭。
    振豐的腦子裏飛速轉動著各種可能性——答應？那就是給自己脖子上套絞索！不答應？王偉利那種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甚至想到了最壞的情況：如果王偉利真的拿到了這些東西，幹出什麽驚天大案，到時候追查起來，自己就是從犯，死路一條！
    然而，多年的江湖曆練，尤其是在陳陽身邊耳濡目染的沉穩，讓振豐在極度的震驚和恐懼之後，迅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紊亂的心跳平複下來，同時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尋找應對之策。
    他知道，此刻絕不能露怯，更不能輕易答應。
    跟王偉利這種人打交道，你越是軟弱，他就越是得寸進尺，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
    振豐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刀疤，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穩住。
    刀疤會意地點了點頭，但握緊的拳頭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振豐臉上硬是擠出一絲看似無奈又帶著點自嘲的苦笑，對著話筒說道：“利哥……您這可真是……太看得起小弟我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實的恐懼中夾雜著精心計算的示弱。
    “您這一開口，可把小弟我給嚇著了，這心啊，到現在還突突地跳呢。”
    振豐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盡管電話那頭的王偉利看不見這個動作。他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底氣不足，“您都離開江城這麽久了，我振豐就算蹦躂，又能混出多大個名堂？”
    “利哥您是不知道啊，這幾年江城的道上，變化可大了去了。”振豐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唏噓，“老一輩的好多都金盆洗手了，新冒出來的那些愣頭青，又不講規矩。”
    “我這種夾在中間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混口飯吃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