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7章 既然還認我,幫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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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豐心念電轉,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焦慮與警惕。他的手指在顫抖,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來,讓他幾乎窒息。
然而,他深知,此刻絕不能露出一絲馬腳,否則,他多年的努力,他與陳陽之間的默契,他身上背負的責任,都將毀於一旦。
臉上,那抹早已被歲月磨礪得爐火純青的笑容,如同一張精準計算過的麵具,瞬間覆蓋了他真實的情緒。
這笑容,是他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的試探中,學會的最有用的武器。它像春天裏第一縷姍姍來遲的陽光,試圖驅散籠罩在他心頭的陰霾,但仔細看,那雙眼眸深處,卻依舊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如同冬日殘存的殘雪,在陽光下閃爍著刺骨的光芒。
振豐的聲音,經過一番刻意的加工,變得洪亮而熱情,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哎呦!這聲音……這渾厚的聲音……簡直就像我夢裏常聽到的那般熟悉!”
“利哥!真的是利哥您嗎?!”
他語速極快,“是利哥吧?您看我這耳朵,該打該打。”
“利哥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提前跟兄弟說一聲,您這是要故意考驗兄弟的忠誠度嗎?”
“這可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給您接風洗塵,讓兄弟們一起給您賠罪,您這一聲不吭就回來,這不是讓兄弟心裏空落落的嗎?”
“哎,這都怪我,都怪我!下次,下次您一定得提前打個招呼,不然我這心裏都過意不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示意坐在他對麵的刀疤,那眼神中的含義是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任。
刀疤,這個常年混跡於刀尖舔血的男人,自然懂得振豐眼神中傳遞的信息,他看到了振豐臉上那變色龍般的笑容,感受到了那電話中潛藏的巨大能量,瞬間心領神會。
“今天這牌局,看來是得歇一歇了。”振豐看似隨意地將自己麵前那堆雜亂的麻將牌一推,發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仿佛是他此刻內心某種決斷的象征。
這動作,既是對牌友的交代,也是對現狀的一種宣示。
“哥幾個先玩著,兄弟我接個重要電話,天大的事兒,耽誤不得!”他對著小弟們含糊地解釋了一句,然後再次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電話上,語氣變得更加客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利哥,您稍等啊,我這兒有點吵,外麵的人太多,說話不方便,我趕緊換個安靜的地方跟您聊!”
他話音未落,便已起身,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了隔壁的主臥室。
刀疤看到振豐的眼神,感受到他驟然變化的臉色,知曉這電話絕對非同尋常,絕非一般的朋友問候。他立刻會意,不再猶豫,站起身,默契地跟著振豐的腳步,一同走進了主臥室。
他動作麻利地將身後的門輕輕合上,發出一聲低沉的“哢噠”聲,將外麵牌桌上的喧囂、酒氣、以及那份虛假的歡愉,徹底地隔絕在門外,創造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臥室裏,瞬間被一種靜謐所籠罩,外麵熱鬧的麻將聲、談笑聲,此刻聽來如同遙遠的潮汐,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沉寂。
振豐臉上的笑容,如同被一把鋒利的刀子瞬間切割開來,迅速地收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到幾乎令人窒息的表情,那雙眼睛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波濤,按下手機上的免提鍵,將那部在他手中顯得異常沉重的手機,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鋪柔軟的墊子上,確保它穩穩地停在那裏。
這樣做,不僅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騰出手來,更是為了讓一直跟在身邊的刀疤,能夠清楚地聽到電話中的每一個字,感受到這場對話中暗流湧動的危機。
“利哥,現在安靜了,您說。”振豐調整了一下呼吸,語氣依舊保持著那種近乎卑微的恭敬,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還是那個需要依靠別人庇護的小人物。
“您有什麽吩咐,我振豐一定照辦,絕不打折扣。”他甚至不敢直視刀疤的眼睛,隻是低垂著眼簾,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部手機上傳來的聲音上。
電話那頭,王偉利,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一股陰森氣息的男人,發出了幾聲低沉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嗬嗬”笑聲。
那笑聲裏聽不出絲毫的暖意,沒有一絲一毫的善意,反而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直插振豐的心髒。那笑聲裏充滿了陰陽怪氣的諷刺,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在嘲笑著振豐此刻的處境,在玩弄著他精心偽裝的恭敬。
“豐哥現在果然是混上檔次了,說話辦事都講究了,學會用‘安靜地方’來接電話了。”
他故意拉長了語調,語氣中的嘲弄之意愈發明顯:“我聽說啊,現在你風光無限,可是跟著咱們江城市委書記的姑爺,那個叫陳陽的陳老板混了?”
王偉利語氣一頓,隨後帶著一種故作驚歎的語氣繼續說道:“嘖嘖,這可真是了不得,了不得!這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攀上高枝那麽簡單了,你這是直接爬到人家那棵參天大樹的最頂端,最最粗壯的那根樹杈子上,坐著乘涼去了呀!”
“這可真是讓人羨慕,讓人嫉妒,讓人……佩服啊!”
“而且,我聽說,你小子現在都‘改邪歸正’了?這是真的嗎?我怎麽有點不敢相信呢!”他聲音中的疑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他早已掌握了一切真相。
“手底下管著正經公司,開著大買賣?不會又是那種打著合法旗號,實際上勾當不清不楚的事情吧?”他字裏行間,充滿了對振豐“洗白”的懷疑和貶低。
“了不得,了不得!現在的豐哥,真是今非昔比啊!”王偉利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誇張的讚美,但在這讚美之下,隱藏的是更深沉的威脅。
“你看看你,現在的排場,現在的派頭,可不是當年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麵,鼻涕泡吹得劈裏啪啦響,哭著喊著‘利哥罩我,利哥帶我飛’的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了。”
王偉利刻意地勾勒出過去的畫麵,試圖勾起振豐曾經的屈辱和依賴。
“現在是富甲一方,在江城這塊地麵上,那可是跺跺腳都能讓地麵顫三顫的人物了,說出去的話,跟聖旨一樣,沒人敢不聽了吧,哈哈哈哈!!”他的笑聲再次響起,這次的笑聲更加放肆,更加張揚,如同在宣告著,他依舊掌握著某種可以輕易摧毀振豐一切的力量。
這一句句,如同裹著蜜糖的毒針,赤裸裸地紮在振豐的心上,每一根都精準地刺破了他偽裝的平靜,激起陣陣酸楚與警惕。
要是換做幾年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被人這麽當麵挖苦嘲諷,早就像被點燃的引線,炸藥桶一樣轟然炸開了,估計當場就能把這張嘴給撕爛!
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個隻憑血氣行事的街頭混混,他的心經過歲月的磨礪,早已堅韌如鐵,又如水滴石穿般沉澱出一種不易察覺的城府。
他深知,跟王偉利這種老江湖,尤其是在他此刻語氣明顯不懷好意、步步緊逼的情況下,撕破臉皮隻是一時的痛快,最終隻會讓自己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
振豐強行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快,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甚至刻意放緩了心跳的節奏。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情緒的波動都可能被對方捕捉到,成為對方攻擊的破綻。他迅速在腦海中勾勒出最合適的應對策略。
然後,振豐的語氣在瞬間變得更加謙遜,甚至帶著幾分誇張的惶恐:“利哥!您這話說的,可真是折煞兄弟了!”
“您這是在開玩笑,可千萬不敢當啊!”
“我振豐就算混得再好,到什麽時候,也不能忘了是您利哥帶我出道的!沒有您當年的提攜,哪有我振豐的今天?”
說著,振豐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振豐永遠是您的小弟,飲水思源,這一點,到什麽時候,您都是我大哥!無論走到哪裏,我心裏永遠是這麽想的,這一根梁柱,永遠也變不了,在我心裏,您就是我永遠的靠山!”他刻意拔高了王偉利的地位,將自己形容成一個懂得感恩、絕不忘本的晚輩,仿佛王偉利是他人生中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他隻能仰望。
他這一番以退為進、把對方捧得高高的話,就如同精心調配的催情藥,顯然立刻起到了某些效果,似乎一下子軟化了王偉利那如鋼鐵般冰冷的態度。
電話那頭的王偉利,那原本夾槍帶棒的笑聲,似乎真的稍微“真誠”了那麽一絲絲,或者說,是多了幾分掌控感,但依舊帶著那種居高臨下的、仿佛在施舍的意味:“嗬嗬,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我從小就看你這孩子行,夠意思,重情義,是塊材料!將來肯定有出息!”
“你看,果然讓我說中了吧!這小子,還是我最了解!”王偉利自顧自地點頭,仿佛在給自己壯膽,又仿佛在用這句話來鞏固自己的權威。
他話鋒一轉,就如同劇情突然進入了高潮,那包裹著鋒利刀刃的圖窮匕見,瞬間顯露無遺:“既然豐哥你還認我這個大哥,那事情就好辦了。”
“你大哥我……最近在外麵,出了點事情,不大不小,但有點麻煩,所以……又跑回來了,像個喪家之犬一樣,隻能躲回老地方。”王偉利故意放慢了語速,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仔細斟酌,又像是在故意吊足振豐的胃口,讓他緊張得無以複加。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慢悠悠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繼續說道:“現在豐哥你兵強馬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在江城這一畝三分地上,說句話都比我王偉利好使,跺跺腳都得讓那些小嘍囉們瑟瑟發抖。”
“你的地盤,你的資源,那可真是讓人眼紅啊。”
“你看……是不是得拉大哥一把?幫大哥把這個坎兒過去?”
“畢竟,大哥我……當年也罩過你,不是嗎?現在,也是時候輪到你來回報大哥了,你說……對不對?”他最後這句帶著試探和命令意味的問話,如同給了振豐一張空白支票,卻又在字裏行間刻下了沉甸甸的“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