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2章 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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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振豐為如何應對王偉利而焦頭爛額的同時,江城市公安局大樓裏,氣氛同樣凝重。
大樓外牆上巨大的國徽在午後陽光下折射出肅穆的光芒,而樓內各個辦公室裏,警員們的臉上並沒有因為過年的喜色,都帶著幾分異樣的神色。
刑偵大隊長方大海,坐在辦公桌前,白襯衫領口已經被汗水浸濕,袖子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這是連續工作三十多個小時的明證。
就在十分鍾前,他還在審訊室裏對著一個狡猾的嫌疑人據理力爭,用那雙銳利的眼睛逼得對方最終低下了頭。此刻雖然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但他的腰板依然挺得筆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那股子雷厲風行的勁頭絲毫不減。
他接到局長徐濤的電話,說有緊急事情,讓他馬上到局長辦公室一趟。電話裏徐局的聲音很簡短,沒有像往常那樣寒暄兩句,也沒有透露任何關於事情性質的信息,隻是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你馬上過來一趟,有急事。”
方大海盯著電話筒愣了兩秒,隱約覺得徐局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沉重,但也沒多想。
他以為又是哪個棘手的案子,畢竟江城最近治安形勢複雜,各類案件層出不窮。也許是那個盤踞在城西的詐騙團夥又有了新動向,也許是東區那起入室盜竊案有了突破性進展,或者幹脆就是省廳下達了什麽新的專項行動指示。
方大海在心裏快速盤算著手頭的幾個重點案件,起身囑咐同事們幾句,向樓上走去。
他風風火火地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腳步急促得樓道裏都能聽見"咚咚咚"的聲響。走廊兩側的辦公室門大多敞開著,幾個同事探出頭來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縮了回去。
方大海的步伐帶著一股子風,他的腦子裏還在想著剛才那個案子的細節,手裏還攥著一支圓珠筆,那是他剛才分析案件用的,此刻筆帽已經被他習慣性地咬得變了形。
連門都忘了敲,直接一把推門就闖了進去。這是方大海多年養成的習慣,和徐局共事這麽多年,兩人之間早就沒了那些繁文縟節。
他的手掌用力按在門把手上,哢嚓一聲,實木門被推開,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方大海半邊身子已經跨進門檻,“徐局!啥事這麽急?我那邊一堆案子線索等著梳理呢……”
方大海人還沒完全進來,大嗓門就先到了。他的聲音洪亮有力,帶著北方人特有的爽朗和直率,在辦公室裏回蕩開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跨進了門檻,右手還習慣性地去摸口袋裏的煙盒,顯然是準備和徐局商量案情時點上一支。
然而,他的話戛然而止。
方大海整個人像被定住了一樣,僵在門口,連抬起的腳都忘了放下,保持著一個半跨步的姿勢。他的眼神從原本的輕鬆隨意,瞬間變得警覺起來,職業本能讓他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辦公室裏不同尋常的氣氛。
因為他看到,徐局麵色沉重地坐在辦公桌後,而旁邊的沙發上,還坐著三個風塵仆仆、麵色憔悴的男人。徐局那張總是帶著親切笑容的臉,此刻繃得緊緊的,額頭上的皺紋比平時深了許多,眼神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沉痛。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發出低沉的“篤篤”聲,這是徐局遇到重大案件時才會有的習慣性動作。
沙發上那三個人的狀態更是糟糕。他們的衣服上沾滿了灰塵,褲腿處有明顯的泥漬,鞋子上的灰土還沒來得及擦掉。最右邊那位年輕人的眼睛紅腫著,像是剛哭過,臉色蒼白得嚇人。
中間那位稍年長的,整個人縮在沙發裏,雙手緊緊攥著膝蓋,指節都泛白了。左邊那位看起來最沉穩,但眼神卻空洞得可怕,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某個固定的點,仿佛靈魂已經抽離了軀殼。
其中坐在中間那位,年約四十,皮膚黝黑,眼神銳利但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方大海仔細一看,不由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呦!這不是老田嗎?你怎麽跑到江城來了?”
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那張略顯憔悴的臉與兩年前那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這是田光!閩省刑偵支隊的田光!
他大步走過去,熱情地伸出手。
方大海幾乎是跨了兩大步就到了田光麵前,臉上的笑容真摯而燦爛,眼角都擠出了細密的皺紋。這位田光,是閩省某市刑偵支隊的骨幹,前兩年方大海去那邊協作辦理一起跨省大案時,曾經和他並肩作戰過,結下了不錯的交情。
那個案子的凶險程度至今讓方大海記憶猶新。嫌疑人是個亡命之徒,手裏有槍,躲在山區的一處廢棄礦洞裏。
當時就是田光冒著生命危險,第一個衝進去,用身體擋住了同事,才避免了更大的傷亡。那次抓捕行動結束後,方大海和田光在醫院裏守了受傷的戰友三天三夜,兩人的友誼就是在那種生死與共的經曆中建立起來的。
田光當時的隊長,還是方大海在部隊時的老戰友,姓張,兩人關係極鐵。那個老張啊,當兵時就是尖兵,轉業後在刑偵戰線上也是一把好手,帶出了田光這樣的優秀幹警。
田光看到方大海,也連忙站起身,臉上勉強擠出一絲極其僵硬、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伸手和方大海握了握:“方隊,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很久沒喝水了,又像是哭得嗓子都啞了。
那隻伸出來的手在微微顫抖,手心裏全是冷汗,握手的力度也不像從前那樣有力,而是軟綿綿的,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田光的嘴唇幹裂著,有明顯的血痕,眼眶通紅,眼袋深得嚇人,整個人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方大海用力握了握田光的手,又好奇地看向他旁邊兩位年輕的同事,笑著問道:“老田,你們這是什麽案子,追到我們江城來了?”
“從你們那兒到我們這,這可是橫穿了大半個華夏了!夠遠的啊!”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緩和一下辦公室裏凝重的氣氛,但旁邊兩個小夥子聽到他的問話,身體都明顯地顫了一下,其中一個甚至把頭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聳動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方大海察覺出了有些不對,但他還帶著熟稔的調侃語氣問道:“哎,對了,老張呢?我那老戰友怎麽沒來?”
方大海的目光在辦公室裏搜尋著,期待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記憶裏,老張總是衝在最前麵的,重大案件的跨省協作,怎麽可能少得了那個老戰友的身影?他的語氣裏滿是期待,甚至已經在盤算著晚上要怎麽好好和老張喝一頓,聊聊這兩年各自的經曆。
“是不是這老小子現在升官了,坐在辦公室裏享清福,這種需要跋山涉水、吃苦受累的活兒,都讓你們這些手下人幹了?”
“他可不夠意思啊!回頭我得打電話罵他!”方大海說著還拍了拍田光的肩膀,眼睛裏閃爍著調侃的光芒。
話出口的瞬間,方大海一眼就注意到了,田光臉上那抹笑容已經徹底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痛苦表情。
然而,他話音剛落下,田光身邊那個年紀最輕、臉上還帶著未脫稚氣的男幹警,猛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方大海都能聽到那個年輕人膝蓋撞擊茶幾的悶響。那個小幹警情緒激動地指著方大海的鼻子,手指都在顫抖,眼圈瞬間就紅了,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幾乎是用盡全力地大聲罵道:“你什麽意思?!你胡說八道什麽?!”
這一下,把方大海給罵懵了!
他完全沒搞懂狀況,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收起,就這麽尷尬地凝固住了。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自己開個玩笑,怎麽對方反應這麽大?
這個年輕幹警看起來不過二十六七歲,按理說不該對老同誌這麽無禮啊?還是說自己剛才的話裏有什麽忌諱的地方?
方大海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開始在心底升騰,像是有什麽不好的預感正在逐漸成形。
“小劉!坐下!”田光急忙一把拉住那個年輕幹警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往下拽。
田光厲聲嗬斥道,聲音裏帶著威嚴,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和心疼:“幹什麽你!沒大沒小的!”
田光轉過頭看向方大海,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仍然帶著訓斥的意味:“這是張隊的老戰友,江城刑偵的方大隊長!”
“他和咱們張隊是關係好著呢,見麵就這麽開玩笑,你激動什麽!不懂規矩!”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明顯有些顫抖,像是在用這種方式穩定自己的情緒。
那個叫小劉的年輕幹警聽了這話,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然後無力地坐回到沙發上,雙手捂住臉,肩膀開始無聲地抽搐起來。
嗬斥完年輕幹警,田光轉過身,看向一臉錯愕的方大海和麵色沉重的徐局。
方大海注意到,田光的眼眶也紅了,那雙向來堅毅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像是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
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