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7章 你TMD好好給我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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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下屬,林源縣,一處位於城鄉結合部的低矮平房。這裏既不屬於城市規劃的版圖,也脫離了農村集體的管轄,是夾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灰色地帶。平房外牆的紅磚早已風化,露出斑駁的水泥底子,牆角爬滿了枯黃的野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時近黃昏,殘陽如血。那輪沉重的落日掛在西邊的天際,像一個被戳破的蛋黃,滲出濃稠的暗紅色光芒,將整片天空染成令人不安的赤褐色。
光線透過糊著舊報紙的窗戶格子,那些報紙已經泛黃卷邊,上麵依稀可見幾個月前的新聞標題,在坑窪不平的泥土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些光影隨著外麵樹枝的搖晃而晃動,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在地麵上爬行。空氣中彌漫著燒雞的油膩香氣和劣質白酒的刺鼻味道,那股味道濃烈得幾乎凝固,讓人一聞就覺得胸口發悶,混雜著土炕散發出的、經年累月的潮氣。
牆角堆積的雜物上蒙著一層灰塵,散發出黴變的氣息,與食物的香味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卻又說不出的怪味。
炕桌上杯盤狼藉。一隻燒雞隻剩下骨架,那些骨頭被啃得精光,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油亮的光澤,幾顆花生米散落在桌麵上,有的還帶著牙印。
桌上還有幾個沾滿油漬的碟子,疊壓在一起,邊緣沾著幹涸的醬汁。
王偉利盤腿坐在炕頭,背靠著黢黑的牆壁,那牆壁被煙火熏得發亮,還有幾處被什麽東西砸出的坑洞,手裏捏著一個掉了瓷的搪瓷缸,缸口有個豁口,邊緣鏽跡斑斑,裏麵是辛辣的散裝白酒,酒液在缸中微微晃動,散發出嗆人的氣味。
他臉色陰沉,額頭上青筋暴起,嘴角緊抿成一條線,眼神像被困的野獸,警惕而凶戾,眼珠子在眼眶裏轉動,不時朝門口和窗戶的方向掃視,仿佛隨時準備撲向任何靠近的目標。
坐在他對麵的劉瑞,外號“二虎”,正捧著一隻雞腿啃得滿嘴流油。油脂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凝成油亮的一片。
他身材壯碩,脖子粗短,像是直接把頭顱安在肩膀上,一件髒兮兮的絨衣繃在身上,前襟敞開著,露出裏麵灰撲撲的襯衣,隔著衣服,依舊能感覺到他那結實的肌肉隨著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地跳動。手指粗大,指甲縫裏塞著黑泥,抓著雞腿的樣子像是抓著什麽獵物。
他幾口將雞腿肉撕扯下來,牙齒咬進肉裏發出“嗤嗤”的聲音,連著筋膜一起扯斷,胡亂嚼了幾下咽下去,喉結上下滾動,把骨頭往桌上一扔,骨頭在桌麵上彈跳了兩下,滾到一堆雜物旁邊,抓起酒瓶子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喉嚨裏發出“咕咚咕咚”的吞咽聲,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來,打濕了衣襟,隨即重重地把酒瓶頓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整個炕桌都跟著震了震,桌上的碟子碗筷發出零亂的碰撞聲。
“呸!”他啐出一口帶著油星的唾沫,那口痰裹挾著雞肉碎屑,在空中劃過一道油膩的弧線,啪嗒一聲落在炕沿邊上。
劉瑞抹了把滿是油膩的嘴,粗短的手指在髒兮兮的絨衣上蹭了兩下,隨即粗著嗓子嘟囔開了:“利哥,我真的想不明白。”
“咱們非得貓在這兔子不拉屎、鳥不下蛋的破地方受罪?”他的聲音裏滿是不耐煩,眼神在昏暗的房間裏四處遊移,“這鬼地方,簡直就是個活生生的鳥籠子!”
“在江城多好啊!”劉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仿佛在回憶著什麽美好的往事,“夜夜笙歌,想喝啥酒就喝啥酒,二鍋頭、茅台,愛咋喝咋喝!”
“還有大排檔的燒烤,那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撒上孜然和辣椒麵,那味兒……”他咂吧著嘴,喉結滾動了一下,“比這破燒雞強一百倍!”
“最重要的是有娘們啊!”劉瑞越說越激動,身子往前湊了湊,“發廊裏那些小妞,一個比一個水靈,穿著黑絲,扭著腰……”
“再看看這破地方!”他猛地一揮手,指著四周,“牆皮都掉了一層又一層,牆上糊的還是老黃曆的舊報紙!”
“那窗戶紙破得跟篩子似的,外麵刮風就往裏灌,凍得人直哆嗦!”
劉瑞抓起酒瓶子又灌了一口,喉嚨裏發出“咕咚咕咚”的吞咽聲:“這鬼地方,要啥沒啥!想找個說話的人都難!”
“白天還能忍忍,到了晚上……”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晚上他娘的連個亮堂點的燈都沒有!就那個五瓦的破燈泡,跳著跳著的,跟鬼火似的!”
“老子在這破地方,感覺魂兒都快散了!”劉瑞用力拍了拍炕沿,發出沉悶的響聲,“憋得老子快瘋了,快把老子憋出鳥來了!”
王偉利一直坐在那裏,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端著那個掉了瓷的搪瓷缸,盯著裏麵晃蕩的白酒。聽著劉瑞的抱怨,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即從緊閉的牙縫裏,一字一頓地冷冷擠出幾個字:“憋出鳥?”
“總他媽比讓人把腦袋揪下去當球踢強吧!”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回音。
王偉利猛地抬起頭,搪瓷缸在手中顫抖,酒水濺出幾滴落在炕桌上,目光像兩把冰冷的刀子,直刺劉瑞:“你他媽腦子裏裝的是不是都是屎?”
“咱們仨弄死了幾個條子?”王偉利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數過沒?”
“啊?”他重重地把搪瓷缸頓在桌上,“那老張,被咱們當街打成篩子了!”
“還有追咱們的那兩個刑警,一個當場斃命,一個送醫院沒熬過當晚!”
“咱們想從邊境流出去,上那個查崗的條子,被你一刀捅進心窩子!”
“還有碼頭上那個多管閑事的聯防隊員,被咱們沉進了江裏!”
王偉利掰著手指頭數著,每數一個,眼中的凶光就盛一分,“五條人命!五個穿製服的!你他媽心裏沒點數嗎?”
“現在外麵啥光景?”他站起身來,在狹窄的土炕上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炕板發出吱呀聲,“全國的條子都恨不得把地皮掀開三層,把咱們挖出來!”
“咱們一路走過來,你看沒看見,現在各省市的公安廳都下了死命令,破案率考核直接掛鉤!”
“火車站、汽車站、碼頭、關卡,到處都貼著咱們的通緝令!”
“懸賞金額從一開始的五千,已經漲到了五萬!”
“五萬啊!”王偉利的聲音裏帶著扭曲的自嘲,“夠一個普通工人幹二十年的!你說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咱們?”
“你還想在江城逍遙快活?”他突然轉身,一把揪住劉瑞的衣領,臉幾乎貼到對方臉上,“你他媽是活膩歪了,想早點去吃槍子兒是吧!”
“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命硬,覺得條子抓不到你?”
“我告訴你,就咱們幹的這些事,抓到了,槍斃都是便宜咱們了!”
“你信不信,現在隻要咱們在江城露個頭,不出三個小時,整個城都得戒嚴!”
“武警、公安、便衣、線人,鋪天蓋地的網等著咱們往裏鑽!”
王偉利鬆開手,重新坐回炕頭,端起酒缸一口灌下去,喉結上下滾動,喝得太急,酒水從嘴角流下來,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
“現在這時候回江城,”他抹了把嘴,眼神陰鶩,“不是找樂子,是找死!”
王偉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狠戾的殺氣,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每個字都裹著刀刃,讓原本燥熱的土炕瞬間降溫了幾度。
空氣凝固了,連窗外偶爾傳來的狗吠聲都顯得格外刺耳。炕桌上的油燈火苗跳動著,在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子,像是幾個魔鬼在密謀。劉瑞被他吼得一縮脖子,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但臉上仍是不服氣的神色,嘟囔著:“那…那也不至於跑這麽遠,”
“躲這耗子洞裏吧……”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底氣不足。
“利哥,我就是覺得,咱們弟兄幾個,好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窩在這破地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懂個屁!”王伿利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跳了起來,“有頭有臉?你以為咱們是江湖大哥啊?”
“咱們現在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種!”
他拿起酒瓶給自己倒滿,酒水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渾濁的光,“咱們已經從南邊跑到了最北邊,”
“跨了多少個省你心裏有數嗎?咱們好不容易一口氣跑了大半個華夏!”
“就算現在咱們被通緝了,”他端起酒杯,眯著眼睛,“誰會一直盯著咱們幾個?”
“那些條子,破案有時間限製,上頭有考核壓力,時間一長,案子一多,他們也得分心!”
“再說了,咱們現在躲在林源縣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誰能想到?”
“等風頭稍微鬆一點,”王偉利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瘋狂,像是看到了什麽美好的未來,“振豐那邊把家夥和錢弄到手,”
“咱們就直接往北邊蹽!”他握緊拳頭,關節發出哢哢的響聲,“穿過大興安嶺,去找老毛子!”
“那邊地廣人稀,”王偉利的聲音裏帶著憧憬,“有錢有槍,就是咱們的天堂!”
“到了那邊,咱們就是土皇帝!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咱們敢走這條路!”他冷笑一聲,“誰能想到咱們不往南邊跑,不偷渡出境,反而往北邊鑽?”
“這叫什麽?這叫兵行險招,出其不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