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6章 突如其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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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冰冷的對峙中,被無限拉長、扭曲。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沉重地碾過王偉利的神經。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的狂跳,感受到冷汗從脊椎滑落,浸透早已濕透的內衣,帶來一陣陣戰栗般的寒意。
    方大海就蹲在不遠處,背對著他抽煙,那微微晃動的槍柄,如同黑暗中最誘人的毒餌,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也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
    王偉利的指尖,還殘留著觸碰那枚冰冷鑰匙的觸感。是巧合?是疏忽?還是……他不敢深想,也不願深想。絕境之中,任何一絲可能的光亮,都會被無限放大,哪怕那光亮可能通向地獄。
    終於,那點猩紅的煙頭熄滅,被方大海用靴底碾碎在泥土裏。方大海站起身,拍了拍手,動作從容不迫。他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近乎“溫和”的疲憊。他伸出手,朝著王偉利,仿佛要去攙扶一個筋疲力盡的旅伴。
    “行了,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方大海的聲音不高,在寂靜的林間卻異常清晰,“該上路了。”
    上路……這兩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王偉利的耳朵。是押解下山的路?還是黃泉路?
    就在那隻帶著厚繭、沾著泥汙的手,即將觸碰到他胳膊的千分之一秒!
    王偉利全身的肌肉、神經、血液,仿佛被瞬間點燃!所有對生存的渴望、對自由的瘋狂、對闞玉衡背叛的怨毒、對方大海“假惺惺”的憎惡,混合成一股毀滅性的力量,轟然爆發!
    “嗬——!”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蜷縮的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然釋放!
    不是簡單的站起,而是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姿態,將全身的力量和重量,化作一顆人肉炮彈,狠狠撞向近在咫尺的方大海!同時,那隻早已“自由”、蓄勢待發的右手,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精準而狠辣地抓向方大海後腰——那裏,槍套的蓋子微微敞開,黑色的槍柄在月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
    這一切快得超越了人類的正常反應時間!是王偉利在無數次生死邊緣錘煉出的、屬於亡命徒的終極本能!
    “別動!動一下老子打死你!!!”
    王偉利的咆哮與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幾乎同步炸開!冰冷的、沉甸甸的五四式手槍已然在手,那熟悉的觸感瞬間給了他一種畸形的安全感。
    槍口帶著他指尖的微顫和滾燙的殺意,死死頂在了方大海的右側太陽穴上!皮膚被金屬壓陷的觸感清晰傳來。他的左手則如同鐵箍,從後方死死勒住方大海的脖頸,手指因為用力而深深陷入皮肉,將方大海整個人死死固定在身前,變成一麵完美的、會呼吸的盾牌!
    “隊長!!!”
    “王偉利!放下槍!!”
    “放開方隊!你跑不掉的!”
    周圍的空氣仿佛被瞬間點燃!驚怒的吼叫聲、拉動槍栓的哢嚓聲、戰術靴急促移動踩踏枯葉的沙沙聲、強光手電光束劇烈晃動交織成的混亂光網……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將這片小小的林間空地變成了沸騰的、充滿致命殺機的漩渦!十幾支長短槍口在極短的時間內,從各個角度鎖定了王偉利,黑洞洞的,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但沒有一個人敢扣下扳機,方大海那被勒得發紫的脖頸和太陽穴上冰冷的槍口,像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所有警察的手指。
    被槍口頂著頭,被死死扼住喉嚨,方大海的身體有明顯的僵硬,呼吸也變得粗重困難。然而,當手電光束偶爾掃過他低垂的臉側時,離得最近的幾名隊員,卻駭然發現,他們隊長的臉上……竟然沒有預料中的驚慌、憤怒,甚至沒有痛苦!
    那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甚至……嘴角似乎還抿著一絲極淡、極冷、轉瞬即逝的弧度?是錯覺嗎?
    更讓他們心髒驟縮的是,方大海那隻沒有被控製的左手,竟然緩緩抬了起來,不是去掰扯脖子上的手臂,而是向著周圍情緒激動、手指緊扣扳機的隊員們,做了一個清晰而有力的下壓手勢——冷靜,別動!
    這個手勢,比任何怒吼都更具震撼力。隊員們強行壓下開槍的衝動,但目光更加焦灼,槍口微微顫抖,汗水從額角滑落。
    方大海的喉嚨被扼住,聲音有些嘶啞變形,但卻異常平穩,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勸導般的語調:“王偉利……冷靜點……把槍放下……”
    “你很清楚……你跑不了的……挾持我……罪加一等……”
    “少他媽給老子來這套!!”王偉利的手臂因為激動和用力而微微顫抖,槍口在方大海太陽穴上碾動著,他湊近方大海耳邊,呼出的熱氣帶著濃重的血腥和煙臭味,聲音因為亢奮和瘋狂而尖利,“跑不了?有你這個大隊長在手裏,老子還怕跑不了?”
    “聽著!讓你的人,把路給老子讓開!馬上準備一輛車,加滿油!老子要出去!現在!立刻!馬上!不然,我他媽現在就讓你腦袋開花,信不信?!”
    他仿佛已經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一種劫後餘生、掌控他人生死的扭曲快感充斥心頭,忍不住開始肆意嘲諷,發泄著積壓的所有怨氣:“你們這些臭條子!除了仗著人多,槍好,製服唬人,還有什麽真本事?啊?!”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緊張憤怒的臉,最後定格在方大海近在咫尺的側臉上,語氣充滿了極致的鄙夷和刻毒:“尤其是你!就你這樣的傻B,居然還能當隊長?”
    “剛才係個鞋帶,手銬鑰匙掉了都不知道!槍套也不扣好!槍就這麽晃悠著!就你們這稀鬆的德行,這業餘的水平,要不是闞玉衡那個雜種背信棄義,陰了老子一把,就憑你們,也想抓住我王偉利?”
    “做夢去吧!哈哈哈!”
    這番猖狂到極點的嘲諷,讓所有警察的臉色都變得鐵青,屈辱和怒火在胸中燃燒。但與此同時,一股更深的、毛骨悚然的詭異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爬上了許多老隊員的心頭——方大海?掉鑰匙?槍套沒扣好?
    這……這簡直像是天方夜譚!他們跟著方大海出生入死這麽多年,方大海的嚴謹、細致、對武器裝備的重視,是刻在骨子裏的!哪怕再疲憊,也絕不可能犯這種致命的低級錯誤!除非……
    一些極其敏銳的隊員,如老田,目光死死盯住方大海那平靜得可怕的側臉,又掃過王偉利手中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的手槍,一個讓他們血液幾乎凍結的猜想,不可遏製地浮現出來。
    方大海靜靜地聽著王偉利的辱罵,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甚至,在某一刻,當王偉利罵得最起勁的時候,方大海的臉上,那絲古怪的笑意又隱約浮現了一下,雖然很快消失,卻足以讓一直死死盯著他的王偉利心中猛地一抽!那笑容……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一個被槍指著頭、命懸一線的人!
    “送你出去?”方大海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緩緩地、極其堅定地搖了搖頭,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不可能。這是我的底線。”
    他頓了頓,甚至微微側了側頭,讓自己的太陽穴更緊密地貼向那冰冷的槍口,語氣平淡得令人發指:“你開槍吧。”
    這四個字,如同四塊寒冰,砸進了沸騰的油鍋!
    “你以為老子不敢?啊!”王偉利目眥欲裂,食指扣在扳機上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殺意在眼中瘋狂翻湧!
    他真想現在就扣下去,打爆這個不知死活的警察的頭!但殘存的理智像一根細絲拉扯著他——不行!現在不能殺!殺了他,自己就真的一點依仗都沒有了,周圍這些紅了眼的警察會瞬間把自己打成篩子!
    他需要這個人質活著!需要他作為談判的籌碼,作為自己走出這片山林、逃離追捕的護身符!
    “好!好!好!”王偉利連說三個好字,臉上的肌肉扭曲著,槍口猛地向下一滑,離開了太陽穴,重重頂在了方大海右側大腿的外側,隔著厚厚的作戰褲,都能感受到那堅硬的觸感。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老子就先給你留個終身難忘的紀念!讓你,也讓你的手下都看清楚,落在我王偉利手裏,是個什麽下場!”
    他臉上浮現出殘忍而快意的獰笑,仿佛已經看到了子彈撕裂肌肉、擊碎骨骼、鮮血噴濺,聽到了方大海痛苦的慘叫,看到了周圍警察崩潰的表情。他要摧毀這個帶頭警察的意誌,擊垮這群條子的心理防線!
    “去你媽的!!”王偉利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瘋狂的快意取代,扣在扳機上的食指,用盡全力,狠狠向後扣去!
    “哢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