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9章 我看你就是想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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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海聽到這個問題,臉上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像是想起了什麽慶幸的事情,竟然咧嘴笑了,那笑容在此時此地顯得格外刺眼和不協調。
“徐局!說起這個,我還真是……後怕又慶幸!”方大海一拍大腿,語氣甚至帶著點“劫後餘生”的誇張,“您還記得在村裏,王偉利他們扔雷管爆炸那會兒不?”
“我為了壓製他們,清空了一個彈夾。後來他們往林子裏跑,我著急追啊!就沒顧上換彈夾!心想反正還有備用槍,先追上再說!”
說著,方大海懊惱的拍了一下手掌,“誰承想……嘿!陰差陽錯,就因為這個空彈夾,救了我一命!”
“您說,這是不是不幸中的萬幸?要是當時換了彈夾,王偉利那一槍打出來,我這條腿,估計就廢了!” 他再次試圖將空彈夾解釋為追擊過程中的緊急情況,和陰差陽錯的幸運,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因禍得福的“幸運兒”。
然而,他這番合情合理、慶幸不已的解釋,卻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徐局試圖保持的最後一點就事論事的耐心。
“夠了!方大海!”徐局猛地再次拍案而起,震怒的聲音幾乎要掀翻屋頂,他指著方大海的鼻子,因為極度的憤怒,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你少在這裏跟我演戲!少在這裏用這些鬼話糊弄我!”
“你想幹什麽,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他繞過辦公桌,一步步逼近方大海,老幹部的威壓和多年領導的積威,如同實質般壓在方大海身上。
“累了?你方大海會累到犯這種要命的錯誤?”
“槍疏忽了?你方大海的槍,比你自己老婆都看得緊!你會疏忽?”
“空彈夾沒來得及換?方大海,你猜我信不信?啊?”
“全局上下,誰不知道你方大海有個習慣,你的槍裏,永遠比別人多壓一顆‘保命’的子彈!這是你多年雷打不動的規矩!”
“你能讓一個空彈夾留在槍裏?還偏偏被王偉利搶走了?你騙鬼呢!”
徐局的怒吼,如同雷霆般在辦公室裏炸開,每一個字都撕破了方大海精心編織的所有借口,直指他內心深處那個最隱秘、最熾熱,也最不容於紀律和程序的目的!
“你不就是憋著勁,想親手斃了王偉利,給你那個犧牲在閩南的老戰友張建國報仇嗎?”
“方大海,你給我說實話!!”
最後這句話,如同鋒利的刺刀,狠狠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也捅破了方大海所有的心理防線。
辦公室裏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老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方大海也真是大膽,為了親手給老張報仇,不惜破壞紀律,這可是賭上了職業生命呀!
方大海臉上的所有偽裝——無辜、懊惱、慶幸、慚愧——在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挺直了腰板,胸膛劇烈起伏,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瞬間布滿了紅絲,一股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緒,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
“我想給我老戰友報仇怎麽了?我不應該給他報仇嗎?”方大海的吼聲,嘶啞,悲憤,帶著一種近乎泣血的質問,在辦公室裏回蕩。
“老張他……他死得多慘您知道嗎?他當街被王偉利這個王八蛋打成了篩子!”
“王偉利那種雜碎,活一天都是禍害!槍裏多留一顆子彈,就是他媽老張教我的!他說,關鍵時刻,多一發子彈,可能就多救一條命,多幹掉一個敵人!”
“我不應該給他報仇麽?”方大海情緒激動,眼眶通紅,聲音哽咽。這番爆發,是真情實感,是對犧牲戰友最深的懷念和最痛的憤怒。
徐局看著眼前這個如同受傷野獸般低吼的愛將,眼中的怒火並未消退,但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和複雜。他何嚐不理解方大海的感情,但不能因為這樣,他方大海用這種方式去“了結”。
“方!大!海!”徐局的聲音壓過了方大海的激動,一字一頓,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冰冷的原則,“你給我聽清楚了!現在,不是討論你該不該報仇,也不是討論老張教了你什麽!”
“現在,我問你,你要想清楚,回答我!”徐局死死盯著方大海的眼睛,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的每一個念頭都逼出來:“昨天晚上,林子裏,到底是你‘想報仇’,所以設局引誘王偉利搶槍,然後‘被迫自衛’擊斃他;還是王偉利‘暴力搶奪警械,挾持警察,暴力拒捕’,你在警告無效的情況下,依法‘就地擊斃’?!”
“這兩個說法,性質天差地別!你給我想好了,再說!”
這冰冷的、直指問題本質的質問,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情緒激動的方大海頭上。他猛地打了個寒顫,沸騰的熱血瞬間冷卻下來。徐局這是在給他最後的機會,也是在給整個事件定性的最後通牒。
方大海的喉結劇烈滾動,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眼中激烈的情緒在快速變幻,憤怒、痛苦、不甘、對紀律的敬畏、對後果的權衡……最終,在徐局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視下,那點因情緒失控而暴露的真實意圖,被強行壓回了心底最深處。
他深吸了幾口氣,胸膛的起伏漸漸平複,臉上的激動潮水般退去,恢複了那種慣有的、帶著疲憊的沉穩。隻是眼神深處,依舊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銳利和冰冷。
方大海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公式化的語調:“徐局,我承認,昨晚的行動中,我因為連續作戰,確實存在疏忽大意的失誤,導致了鑰匙遺失、配槍保管不慎的情況發生,險些造成嚴重後果,我深刻檢討。”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但是,王偉利搶奪我的配槍,挾持我作為人質,試圖開槍襲擊我,這是在場所有同事都親眼目睹的事實!”
“其行為已經嚴重危及警務人員生命安全,構成極其嚴重的暴力拒捕!我在口頭警告無效、生命安全受到直接威脅的情況下,依法使用武器將其擊斃,是完全符合相關法律法規和警械使用條例規定的!”
“至於其他……與本案無關的個人情緒和因素,不應影響對事件本身性質的判斷。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知道我的職責和原則。”
方大海這番回答,滴水不漏,既承認了失誤,又牢牢抓住了王偉利“暴力拒捕、危及警員生命”的核心事實,將自己的反擊完全定位在依法履職、正當防衛的框架內。他巧妙地將報仇的動機,隱藏在了依法擊斃的行為之後。
徐局聽著,臉上的怒色並未完全消散,但緊繃的線條似乎稍微緩和了一絲。他知道,方大海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至少在表麵程序和最終定性上。這也許是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既能給上麵、給犧牲和受傷的同事一個交代,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護方大海。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徐局深深看了方大海一眼,那眼神裏有警告,有失望,也有一種無可奈何的理解。他坐回椅子上,揮了揮手,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威嚴,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行了,方大海。”
“鑒於你在昨晚行動中出現的重大失誤,險些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雖然最終結果上擊斃了主要嫌犯,但過程存在嚴重問題。”
“經研究決定,責令你停職反省三天!深刻檢查!三天後,交一份不少於五千字的深刻檢查到我辦公室!然後等待進一步處理意見!”
停職反省!雖然隻有三天,但這在方大海的職業生涯中,是極其罕見的嚴厲處罰!
方大海一聽,臉上立刻露出了急切和不甘:“徐局!三天?我還一堆案子呢!那個係列盜竊案剛有眉目,還有幾個涉黑線索要跟進!”
“再說了,闞玉衡抓回來了,我得提審他啊!那小子陰得很,肚子裏不知道還藏著多少事!我……”
“你還想提審闞玉衡?”徐局直接打斷他,白了他一眼,語氣帶著譏諷,“就你現在這狀態,這心思,我還敢讓你接觸核心案犯?”
“沒讓你停職一個月,已經是看在你昨晚……‘擊斃’主要嫌犯的份上了!回去,好好給我反省!案子的事,暫時由老田牽頭!至於闞玉衡……”
徐局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武警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被五花大綁,扔在一個山坳裏了。肩膀關節讓人給卸了,下巴也脫臼了,動都動不了,話也說不出,就跟個破麻袋似的。”
“什麽?”方大海一愣,“誰幹的?咱們的人?還是……”
“不是咱們的人。”徐局搖搖頭,眼神若有所思,“現場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痕跡,手法……很特別,也很專業,不像一般人。”
說著,徐局微微搖搖頭,“闞玉衡被我們押回來,嘴裏一直叨咕著,自己碰到了鬼,問他什麽都不說。”
“這件事,也很蹊蹺。不過,接下來也不是咱們的事,由老田他們帶回閩南審理。”
“其他的,等你反省完了,再說!”說完,徐局衝著方大海擺擺手,示意他退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