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勞衫輕描淡寫的講述，柱子聽得瞪大了眼睛，糖豆直呼“衫子哥牛逼”，陳陽也是暗自點頭，勞衫這一手，不僅幫了方大海一個大忙，而且處理得極其幹淨，沒有留下任何可能牽扯到他們的痕跡。
    幾人正說著話，陳陽的手機又響了，是宋青雲打來的，再次確認了下午見麵的事，並叮囑了幾句。
    原來，振豐和刀疤昨天將兩名重傷警員送到縣醫院，確認得到救治後，陳陽就嚴令他們立即帶著所有小弟返回蘿北，避免再生枝節。他自己本來也打算今天帶柱子他們回去，結果一大早就接到了師父宋青雲從外地打來的電話。
    宋青雲在電話裏說，林源縣這邊，他早年經營關係時認識了一位姓馮的老先生，原是縣文化部門退下來的老幹部，對本地文史和出土器物頗有研究，手裏也攢了一些“土貨”。
    最近這位馮老先生家裏似乎有些急需用錢的地方，想把幾件東西出手，首先就想到了宋青雲。但宋青雲人不在江城，短期內也回不去，又怕好東西被別人撿了漏，或者馮老先生病急亂投醫，賣給不靠譜的人導致文物受損流失，於是便想到了陳陽，讓他代為掌眼、洽談。
    宋青雲在電話裏特意叮囑：“陽子，這位馮老先生手裏的東西，我早年看過一兩件，以遼、金時期的陶器、瓷器為主，品相未必多好，市場價值可能也不高，尤其是現在市麵上追捧明清官窯，這些東西不太受藏家待見。”
    “但是，它們的研究價值、曆史價值不容小覷，尤其是對咱們北三省地方史、遼金文化的研究，很有意義。”
    “我的意思呢，你看著估價，如果是真東西，品相尚可，就花點小錢收下來。”
    “不用想著倒手賺錢，收來之後，可以直接捐贈給江城博物館，或者省博的相關部門。”
    “你小子現在身份不同了，是咱們江城古董行的後起之秀，也得跟這些官方文博機構打好關係，這叫‘以藏養名’，長遠來看，好處比倒賣那點差價大得多。也算是為文物保護做點貢獻。”
    陳陽對師叔的提點自然心領神會。他現在確實不太缺錢，更需要的是積累名聲、人脈和行業地位。捐贈有研究價值的文物，無疑是條捷徑。而且，他對遼金時期的器物本身也很有興趣，那種粗獷、豪放、帶著草原氣息的美學，別有一番韻味。
    於是，陳陽按照宋青雲提供的聯係方式，與馮老先生那邊通了電話，約好了下午在林源縣一家比較僻靜、但口碑不錯的本地飯店包房見麵。
    到了下午，陳陽帶著柱子、秦浩峰和勞衫，按照約定時間，來到了那家名叫“老鄉親”的飯店。飯店門臉不大，裝修樸素，但收拾得幹淨。服務員引著他們上了二樓，來到一個名為“鬆鶴”的包間門口。
    陳陽輕輕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略顯蒼老但中氣還算足的聲音：“請進。”
    推門而入，包間裏已經坐著兩個人。房間不大，一張圓桌，幾把椅子，窗戶半開著，透進些微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茶香。
    主位上是一位老者，看年紀大約七十上下，頭發幾乎全白了，但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皺紋深刻，戴著一副老花鏡，穿著半舊但幹淨整潔的中山裝，坐姿端正，氣質儒雅中帶著點老派幹部的嚴肅。
    他手裏正端著一個白瓷茶杯，慢慢啜飲。
    旁邊坐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灰色的夾克衫，看起來文質彬彬，像是坐辦公室的。他麵前放著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見到陳陽他們進來，連忙站起身，臉上露出客氣而略帶審視的笑容。
    “是陳老板吧？快請進，請進！”年輕人上前一步，熱情地招呼，目光在陳陽四人身上快速掃過，尤其在氣質沉穩、眼神清亮的陳陽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馮老，這位就是這兩年大名鼎鼎的陳陽陳老板。”年輕人向老者介紹道，然後又轉向陳陽，“陳老板，這位就是馮老，馮繼才先生。我是馮老的侄子，馮斌，在縣檔案局工作，今天陪馮老過來。”
    陳陽連忙上前，微微躬身，態度恭敬：“馮老先生，您好！”
    “宋青雲是我師叔，他特意打電話讓我來拜訪您。晚輩陳陽，打擾您了。” 他身後，柱子、秦浩峰和勞衫也微微點頭致意，柱子魁梧沉穩，糖豆機靈，勞衫安靜，三人氣質迥異，但都跟在陳陽身後半步，顯出一種以陳陽為主的架勢。
    馮老先生放下茶杯，透過老花鏡仔細打量了陳陽幾眼，臉上露出一絲和緩的笑意，抬手示意：“陳老板不必多禮，您這兩年在古董圈的名聲，那可真是名聲大噪！”
    “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氣度不凡。快請坐。小斌，給客人倒茶。”
    眾人落座，馮斌殷勤地斟茶。幾句寒暄過後，話題自然轉到了正事上。
    馮老先生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感慨：“老了，不中用了。家裏孩子有點事情，急需用一筆錢。”
    “我老頭子一輩子兩袖清風，沒什麽積蓄，就早年因為工作關係，加上個人愛好，攢了幾件老物件。”
    “本想留著當個念想，或者以後捐給國家，但現在……唉，隻好先拿出來換點急用。宋老板是信人，他的徒弟，我也信得過。東西就在這兒，陳老板給掌掌眼，看看能值幾個錢。”
    說著，他對馮斌點了點頭。馮斌連忙從腳邊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結實的帆布行李包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四個用舊報紙和軟布分別包裹著的物件，一一放在了桌子中間。然後，他輕輕揭開了包裹。
    隨著包裹的打開，柱子、秦浩峰和勞衫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呼吸都放輕了些。就連一向冷靜的勞衫，眼中也閃過一絲好奇。
    而陳陽，在看清這四件器物的刹那，眉頭卻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心中瞬間閃過諸多念頭。
    桌上並排放著的四件器物：第一件，是一麵銅鏡。直徑約十五厘米，鏡背紋飾清晰，鏡緣高起，保存相對完好，隻是綠鏽斑駁，更添古意，典型的遼代風格。
    第二件，是一個燭台；第三件，是一個瓶子，綠釉，花口，長頸，豐肩，腹部以下漸收。器型規整，釉色青綠，釉麵有細密的開片，腹部刻劃著簡單的纏枝花紋。雖然是金代之物，實用器，但製作不算特別精良。
    而最吸引陳陽目光，也讓他心頭疑竇頓生的，是第四件，因為那是一件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