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龍王護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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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的大致沒錯。”伍文軒止住笑,彈了彈袖口,“我確實早就盯上鄧毅,所以認出那個半夜喬裝出門的人就是他!後來我在夜裏守株待兔,果然發現每隔幾日,他都會私下離開縣衙。”
“鄧毅,新來的上杭知縣,偷偷摸摸惦記教諭夫人,醉心樓尋花問柳,做著背地裏見不得人的勾當,毫無君子之風,卻擺出一副愛民如子的清官嘴臉,真是可笑!”
“如此虛偽的淫賊,妄想以圩田之策標新立異,與龍王作對,無視百姓死活,不該死嗎?”
“我在四月十五那夜半路截到他,與他坦承早已識出其夜間出行的身影。又說是因與曹長安談論圩田之策而忘了時辰,直到三更半夜實在餓得很,住處又恰巧沒了吃的,隻得出門找地方買點宵夜。”
“聽我這般說,鄧毅果然感興趣,與我邊走邊聊至北門街。他從醉心樓取了東西,我借他的馬去別處尋了沒打樣的食肆買了些酒菜。鄧毅故作坦蕩,答應隨我回住處,再與曹長安一同談論圩田之策。”
曹長安聞言,又吸了口涼氣,“你……你拿我誆人!”
伍文軒冷哼,“你們本是一丘之貉,你不是說一紙寫不夠你的所想,希望能與鄧毅好好說道說道?鄧毅聽說你三更半夜還在研究圩田之策,也很是欣喜,說早就看到你在縣學寫的那篇文章,既然撞上了日子,便一起當麵聊聊。”
“到了住處,鄧毅發現被騙,我好生向他敬酒賠不是,問他是否一定要修建圩田,他又給我扯修建圩田的好處。我求他為了上杭百姓,打消此念,免得守護我們的龍王爺因他動怒!他反倒斥我愚昧迂腐。我有什麽錯?我隻是想保護上杭,不要再受二十三年前的災難!”
“鄧毅說那場水患是人為,我知道,若非當年戶房書吏貪墨修繕江堤的庫銀,致使江堤失修,怎會輕易決堤?可也正是之後仰仗龍王庇佑,官府不忘修繕河道,加固江堤,方杜絕水患,百姓無憂!”
“我不得不威脅鄧毅,若執意修建圩田,我便將他覬覦教諭夫人醜聞公之於眾。他飲下一口酒以表實行圩田之策的決心,也正是這口主動飲下的酒將帶他命赴黃泉!我給過他活命的機會,是他固執不肯聽!”
“他昏迷不醒,我燒火起灶,為他準備沐浴……我將他泡入熱騰騰的藥水中,那些藥都是大哥為嫂嫂準備的,可惜嫂嫂的傷不能夠泡水,頂多隻能聞聞熱氣,倒是便宜了他!”
“我還想著鄧毅從醉心樓取了什麽東西,原來是包丁香花,正好也都丟入水缸,讓他好好泡個花浴……為龍王上供,總得把人收拾幹淨才是,皮肉整齊,麵色無恙,免得令龍王瞧著不雅,讓人見了也倒胃口。”
伍文軒說著,顯出幾分得意,“讓蜈蚣去他肚子裏啃的法子就不錯,反正他昏迷不醒,什麽都感覺不到,外表皮肉也都完好無損……他不是虛偽麽?就像他死去這般,旁人看著人模人樣,五髒六腑就是一堆爛肉!”
“我就站在他的身旁,眼睜睜地看著他在不知不覺當中咽了氣,他應該感激我,讓他走的這般愜意。”
“我騎馬將他送到龍王廟,順便將燒火落下的多餘柴灰帶走。這些柴禾確實是我悄悄從家中背來。最後,你們費心尋找的那匹‘寶馬’也被我喂了藥,趕入江中,沒踩幾下水就倒下,被江水吞沒。”
“泡過鄧毅的那口水缸也不能再用,但若突然換掉與曹長安也說不過去,我便想著留下一口打裂的水缸,讓曹長安自己去收拾,也是幫他弄點麻煩,萬一官府查上門,如何應對就看他的造化了。”
“伍文軒,真沒想到你會害我!”
從涼氣中緩過神的曹長安氣得哆嗦。
“可正是因為他處心積慮要害你的心思,才讓我們一開始便將懷疑的目標放在與他相關之人的身上。”羅星河道,“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是,這是我的失策。我知道,若你們為三月二十五夜裏的事找上門,因那日有曹長安在場,我就不得不與你們說幾分實話。還想著幸好我早已就此事為嫁禍曹長安做了準備。可我沒想到,你們會出現的那麽早,也沒想到……被你們識破,沒讓曹長安攤上麻煩。”伍文軒負手昂頭,“但我不後悔,我原本也不怕被發現。”
“那鄧毅屍首又被你盜走,棄之何處?盜屍同黨何在?”胡知州見伍文軒話音停下,追問道。
伍文軒麵無表情地直視前方,“我也不知他們此時去往何處。他們是我雇來的叫花子,事情辦完之後,早逃之夭夭。淫賊鄧毅怎配正經安葬?已經供過龍王爺,我讓那叫花子把他投入江中,為我的爹娘殉葬!你們想找,便去打撈。”
“你究竟如何雇人盜屍?你將鄧毅屍首放在龍王廟是為做供品,想讓他看似整整齊齊,又為何給他臉上塗血,腳套繡花鞋?”胡知州繼續追問。
“哈哈哈……哈哈哈……”
伍文軒仿若沒有聽到胡知州問話,突然張開雙臂,又放聲大笑起來,“龍王爺,您可滿意這個供品?”
大笑幾聲過後,雙目晦暗地沉下,“我這般誠意可夠?您能否拂去伍家的厄運?我寒窗苦讀十幾載,能否有個頭?”
“為何與人為善的兄嫂不能白頭偕老?為何我的侄兒就要天生不如人?為何那些年歲比我小許多的少年都能輕易中舉,為何鄧毅這般的淫賊能夠高中進士,而我勤奮苦學至今都過不了一個鄉試?我伍家究竟犯下什麽天罪,要遭這麽多難?龍王爺,若一個鄧毅供奉您不夠,若我護您的誠意不夠,那就把我的命也拿去吧!”
嘶啦——
伍文軒雙臂一合,將衣衫扯開。
不知這一扯,揪壞了什麽,隻聽得一聲重響,伍文軒腳下掉落兩隻布袋,周身騰起一團粉塵。
“文軒!”
伍文成意識到不妙,想要衝過去。
“大哥,帶好寶兒!”
伍文軒卷著粉塵,手持火折子在堂中轉了個圈兒,“我伍文軒早就等著這麽一天!”
“是硝石粉!躲開!”
羅星河大喝一聲,揪住薑落落向大堂外推。
“起火啦!”
圍觀眾人親眼看著伍文軒周身的粉塵被火折子瞬間引燃。
呼地騰起一團火籠罩他的大半身。
衙差紛紛跑出堂外取水滅火。
羅星河見薑落落遠離火源,便擦著牆側衝向胡知州。
胡知州與張州瑉二人已退至身後角落。
薑明月接住薑落落,衝著堂中大聲喊,“星河,拿好那雙繡花鞋!”
這話喊得莫名其妙,羅星河也無暇多想,順手攥起案桌上的那雙鞋子。
此時,渾身是火的伍文軒也撲了過來。
桌上的紙張等物近火則燃,唯獨那雙繡花鞋僥幸逃脫。
“鄧毅忤逆龍王該死,我伍文軒甘願為龍王去死!做龍王護使!”
粗啞的吼聲從火團中傳出。
“讓所有人見證這一切……讓伍家的厄運隨這一把火燒盡吧……讓我的大哥與侄兒獲得新生……”
火團中的聲音越來越小。
“文軒!”
火團之外的伍文成一手摟著伍寶兒,一手遮著他的眼睛。
一桶桶水澆在伍文軒身上。
被燒得渾身黑紅斑駁的人倒在木炭一般的案桌堆中。
胡知州這才抹著熱汗,從羅星河身後走出。
羅星河則幾步奔出大堂,“落落沒事吧,剛才那一手有些用力。”
“鞋子呢?”
羅明月不等薑落落應話,扯住羅星河的衣袖催問。
“在這裏。”羅星河從懷中掏出繡花鞋,“姐,你怎麽在意這雙鞋子?”
“你姐非說這鞋子眼熟。不就是一雙繡花鞋麽。”薑元祥很無語。
羅明月接過鞋子,打量兩眼,不禁驚呼,“這是盈盈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