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話慎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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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落十七了!
    羅明月好似被人迎頭擊了一棒,呆愕地立在院中。
    “娘,別理她,我們回屋。”
    薑落落扯著羅明月朝屋子走。
    “走!”薑元祥將院門關閉,“最煩這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羅明月被薑落落攙進屋子。
    羅明月掏出懷中的繡鞋,抖聲呢喃,“怎麽回事?究竟怎麽回事?為什麽這個時候出現?落落馬上就要十七了,就要十七了啊!”
    “十七又怎麽了?”薑落落靠在羅明月身邊。
    她很想仔細瞅瞅那雙鞋子,可又不敢驚著她娘。
    “肯定是哪張嘴太閑,亂嚼舌頭!”羅星河氣憤,“等我查出來,給他們好看!”
    “無風不起浪,你不要惹事!”羅明月回頭朝羅星河瞪去。
    “舅舅知道怎麽回事?”薑落落跟著扭頭問。
    羅星河抬手摸摸脖子,“姐,落落這麽大了,既然有些話又被翻起來,也該說給她聽。”
    “我來說吧。”薑元祥坐在椅子上,“當年子卿與盈盈相繼離世,城中曾有段時間謠傳,說什麽薑家兒女,男不過十四,女不過十七,正合了他二人的年紀。”
    “我不記得。”薑落落沒有印象。
    “那時你年紀小,有些話或許聽不懂,我們也防著你。足足過了一年,那些謠言才淡了。後來你執意要去凶肆追隨老戈,你舅舅也是搬出這話勸說你娘。說將你送到凶肆能夠多沾陰氣,把命養硬就什麽都不怕了。”
    “這說法我知道的,隻是不知早有謠言在先。”
    薑落落以為當初隻是羅星河為幫她說話,隨意想起的借口。
    “若非為此,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你送到凶肆去!”
    羅明月在薑元祥身側坐下,深深地吸了口氣,“事已至此,還能怎樣?他們想傳什麽傳什麽去!傳個話也傷不了人。反正這些年,落落身上的閑話也不少。我就當什麽十四十七都是胡說八道!”
    “就是!子卿與盈盈隻是碰巧命薄,我家落落可跟他們不一樣。”羅星河說著,斜了眼薑落落,“這丫頭腦瓜子那麽鬼,我們三個大人的心眼都未必趕得上她!”
    “舅舅!”薑落落一眼瞪過去。
    羅星河擺擺手,“算了算了,我是什麽都不想說,不想說。”
    “這是怎麽了?”羅明月左右瞧瞧甥舅二人。
    好似有點不對味兒。
    “唉,不想說,什麽都不想說。”羅星河搖著頭,出了屋子。
    羅明月扯扯女兒的衣袖,“你又欺負你舅舅?”
    “沒有!”薑落落趕忙舉手發誓,眼珠子轉了轉,“想是舅舅嫌棄他自己太善良。”
    “他嫌自己善良?”羅明月挑眉,好似忘記剛才的擔憂,抬指戳戳女兒的額頭,“還不是你又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把他給比下去?”
    “也就在查案時,我想到的東西多了那麽一丟丟。”薑落落低頭掐著自己的指甲蓋兒,眼睛偷偷瞟著從羅明月懷中露出的繡花鞋邊兒,“我又不是故意不與他說,就是這案子特殊,證據薄弱,得當麵與嫌疑人對質,否則我也不能確定,與舅舅提前說了,怕他又嫌我心思歪斜。”
    “你是說當堂確定那伍文成是凶手的事兒?”羅明月恍然,“那人怕是讀書讀瘋了!真是害了他家可憐的侄兒,以後讓人說起來,有個那樣的叔父。就有些人吃飽撐的,整日碎言碎語!”
    他們薑家自己不就是明擺著的例子?
    “還有你!”羅明月又戳戳女兒的腦門,“有什麽話不能提前告知胡知州,讓知州大人說?瞧瞧你今日在堂上出風頭,搞得好似知州大人辦不成事兒。”
    羅明月覺得有些好笑,真不知該說自己的女兒是膽大,還是目中無人。
    在縣衙時,她是為女兒的表現驕傲,也為女兒捏了把汗。
    “反正他做上杭知縣時,沒查出盈盈姐姐的命案。”薑落落撅撅嘴,“我就是要讓那僥幸多活十二年的凶手知道,我能戳破伍家兄弟,也遲早要尋到他!”
    聽來好似任性的語調,卻是薑落落發自肺腑的聲音。
    “娘……”羅明月僵了僵,“娘不能打消你這份心……可娘也希望你平平安安……”
    聽著羅星河又大步返回,手中拎著兩個油紙包踏進屋門,“剛聽見有人吆喝賣黃米餜,來,趁熱蘸糖吃,先填飽肚子。”
    “我去取糖。”
    薑落落一溜煙跑到夥房取來糖罐與碗筷,“舅舅耳朵好,腳也快。”
    “就說星河怎會跟落落鬧脾氣?”薑元祥笑道。
    羅星河衝薑落落眨眨眼,“有沒有想到我去買吃的?”
    薑落落搖搖頭,“還真沒想到,也沒聽到你出門,還當你去旁邊屋子補覺了。”
    “真沒聽到,假沒聽到?”
    “真沒有。”
    “那我的功夫是又有長進。”
    “是啊,我舅舅當然厲害。”
    “這話我愛聽。”
    羅星河耳朵動了動。
    薑落落正好瞅見,“又聽到什麽?”
    羅星河回頭,“姐,姐夫,若哪天我被你家女兒賣了,你們可得為我做主!”
    好話要慎聽!
    ……
    一家人就這麽樂融融地自尋歡聲,排憂解煩。
    而胡知州交代主簿張州瑉代理上杭縣務之後,便返回長汀府治。
    眾人沿江打撈了三天,在汀江下遊河段撈到了一匹馬,經鞍馬店確認,就是他家丟失的那匹老馬。
    在這點上伍文軒沒說謊,這匹馬當真被他淹死在江中。
    可是,據他說被丟入江中的鄧知縣遺體卻遲遲未見。
    也許是被江水裹到了無邊無際的遠方,也許是卷入江底泥沙中掩埋,也或許是伍文軒說謊,讓鄧知縣的下落隨他而去。
    又沿江尋了三日,無果。官府放棄查尋,以知縣遺體被凶犯毀滅呈報。
    當然,被伍文軒雇用盜屍的乞丐也毫無下落,甚至連個通緝畫影都沒有。
    因此,張州瑉又讓羅星河去找伍文成詢問。
    可是伍文成說不知道。
    “伍文成是真不知道。”薑落落相信他沒說謊,“那日我與他一同乘馬車從七裏鋪返回,路上問過他鄧知縣下落,他神色詫異,甚至還以為知縣失蹤是官府布的局。隻不過之後又想到應是他那弟弟伍文軒做的,強作鎮定。”
    “即便伍文軒死了,隻要幫過他的乞丐還在,設法找到,總能問出下落。”羅星河道,“可是也奇了,這幾天將整個上杭城裏城外犄角旮旯的乞丐幾乎都盤查一遍,沒誰說哪個同類突然不見。難不成伍文軒是從別處找的人?這小子如何在此事算計得滴水不漏?”
    薑落落玩弄著手中的頂針,“柳子巷的那個阿倫回來了嗎?”
    若不是……若頂針真是出自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或者雖然少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的擅於做針線活的男子手中,怎麽可能是伍文軒尋找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