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的。
    骨灰盒飛出來，承載了停止跳動的心房。
    月與血色交匯，木盒與血肉相融，化作漫天玫瑰花瓣，凝聚出筆直削瘦人形。
    空氣裏沉寂馥鬱玫瑰花香。
    玫瑰花瓣消散，人形顯露。
    藺燕昌來時悄無聲息，腳尖點地，身體化成實體。
    長眉入鬢，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淡薄的唇，麵部輪廓弧線筆直，額前幾縷碎發隨風遊蕩，劍眉星目令天地為之失色。
    淺藍色長袍流光溢彩，骨架寬大，遮擋住柔和月光，將她覆蓋在黑暗中。
    漆黑眸子浸染墨汁，裏頭隱隱暗流湧動，似有邪佞暴戾稍縱即逝。
    他珍而重之拉過林知晚浸透醃臢血液的手腕，用線頭精致的長袍袖口為她擦拭。斂了笑意，眸底氤氳暴風雨來前的寧靜。
    被男人拉著，感受到他略顯粗糲的指腹摩擦手腕，林知晚多少有些不自在，擦幹淨後抿唇收回手，眼觀鼻鼻觀心。
    兩人也不熟，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不起，把你弄髒了。”短暫沉默過後，他的第一句話。
    音色暗啞。
    藺燕昌垂眸，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淒哀的破碎感。
    林知晚見他難過，踟躕片刻謹慎道：“我自願的。”
    身形一動，落入清冷懷抱，剩下的話堵死在嘴裏。
    藺燕昌收了力，單手攬著她細瘦勁腰嵌入懷中，寬肩完全籠罩住少女影子，性張力十足，寬大短袖勾勒出少女柔美線條。
    林知晚側臉貼著精湛的胸膛，聽到他撲通撲通快要飛出來的心跳聲，鼻尖縈繞濃鬱玫瑰幽香。
    線條流程的下顎抵著她肩膀，慢慢向裏蹭，直到堅挺鼻尖抵著她的頸窩，繾綣熱氣噴灑在瓷白皮膚上，又癢又酥。
    斂起的眸光灼灼，似要把她燃燒殆盡。
    林知晚打了個激靈，心頭止不住顫抖，他的名字碾碎了在唇齒間猶豫磨蹭，好不容易憋出來：“藺燕昌，癢。”
    “……好。”
    他懶懶應著，不舍地鬆開手。
    目光直勾勾盯著她，仿佛下一秒再也見不到了。
    林知晚別扭地轉頭，正好望向地上死透的男人，好似有了話題，如釋重負說道：“快回去吧，省得被發現殺人了，惹上麻煩。”
    她不問骨灰盒，也不問他來曆，兩人彼此心有靈犀閉口不談。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林知晚是這麽想的。
    “好。”
    藺燕昌一直這麽回答，什麽都聽她的。
    兩人姍姍回到人群中。
    夜色正濃，很多人經曆一場大戰之後精神萎瀉，躺在大街上就地平鋪睡著了。
    鮮少幾個有精神的也昏昏欲睡了，王浩無聊地往火堆裏添柴，聽到腳步聲迅速回眸，看到林知晚時眼睛裏星光閃閃。
    目光再往旁邊一斜，發現同她一起回來的人，大少爺瞬間麵色不善：“他是誰？”
    藺燕昌神色古井無波，舉手投足帶了幾分淡漠，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
    林知晚麵不改色：“朋友。”
    王浩疑惑：“他頭上為何沒有編號？”
    “……”
    是個好問題。
    她居然忘記了。
    藺燕昌頭頂既沒有幸存者的編號，也沒有神奴天使光環。
    林知晚把問題拋給問題者本人：“為什麽，你說。”
    藺燕昌嗤笑：“困住我，他還不夠資本。”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好囂張的回答。
    王浩明麵上腹誹：“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
    藺燕昌眯起眼睛，狹長鳳眸隱隱散發嗜血陰戾，俊美無儔的臉猛地覆上一層薄冰，叫人脊骨發寒。
    長袍遮蓋半邊的冷白腕骨動了動。
    林知晚眼尖，忙按住他的手，打圓場：“好了，別人都睡了，少說話。”
    她不是沒見識過他的厲害。
    他的實力可是能逼退太陽，抑製她體力那股力量發瘋前兆。
    十個王浩也不夠他虐的。
    藺燕昌順勢牽著她，大手輕鬆包裹少女細嫩柔荑，渾身冰冷殺氣潮水般消退。
    王浩也氣，大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委屈，氣鼓鼓轉過身離遠了，不看他們。
    林知晚自顧不暇，沒去管他，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
    藺燕昌挨著坐過來，歪頭對上她低垂的眉眼，神色懨懨：“喜歡他麽？”
    周圍人都睡了，呼嚕東邊起西邊伏，夜風中火苗炸裂聲音刺耳。
    她輕描淡寫地回：“不喜歡。”
    “那為什麽向著他？”
    他窮追不舍，繃緊了聲帶，喉結緊張地滾了滾，生怕聽到難以接受的答案。
    林知晚無奈，掰正他的頭：“不喜歡不代表討厭。”
    很中肯的答案。
    藺燕昌幾乎沒給她留氣口，繼續追問：“我呢，晚晚喜歡我麽？”
    “不喜歡。”
    呼吸一滯。
    她看著藺燕昌眸光一點點黯淡，變得深沉幽暗。
    微風停息，天上明亮的星星墜落了。
    良久，林知晚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藺燕昌倏爾勾唇笑了笑，看不出神色，“太晚了，睡吧。”
    “你也早點睡。”
    林知晚頷首，背過身去，手肘撐後腦勺沉沉睡去。
    沒心沒肺的小朋友。
    藺燕昌唇線繃直。
    連續幾天休息，白日去附近找吃的，晚上回火堆旁邊烤火睡覺，幾乎成了林知晚的必修課。
    藺燕昌胸腔那顆不屬於他的心髒腐爛生芽，很快就會爛掉不能用，到時候他隻能再度化為骨灰盒。
    林知晚這幾天一直在物色新的心髒承受者，藺燕昌卻不讓她再手沾鮮血了，自己也不殺人取心髒。
    每次談起這件事他總是說，再等等，隨緣，不急。
    他慢悠悠，林知晚總不能皇上不急太監急。
    時間磨磨蹭蹭過去半個月，林知晚基本休息得差不多了，身體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