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痛苦以及站了一夜的疲憊侵蝕腦海。
    林知晚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踮起腳尖時似乎鼻尖已經夠不到水麵以外的空氣了。
    全身上下隻剩這一口餘氣。
    大爺的，團體戰，團體戰！其餘人去哪裏了！
    林知晚氣得心裏罵罵咧咧。
    全身浸泡在濕冷的獄水裏，心底有道聲音引誘她。
    解開囚禁你的枷鎖，釋放最真摯天性，區區幽冥水牢困不住你，你將無可匹敵，衝破牢獄獲得永生。
    水灌鼻子裏，嘴裏鼓著一口氣，林知晚關閉耳感不聽它說話，雙手扣住鐵鏈，借臂力攀登雙腳脫離地麵，麵部浮出水麵深吸一口氣，撲棱兩下又撲通落入水中。
    如此反複幾次，身體承受能力達到崩潰邊緣，胸悶得呼吸不動。
    指節微微蜷曲，手腕血痕凝結出疤，被水浸泡後隱隱刺痛。
    水裏冒出幾個空氣泡，漂浮到水麵上空。
    烏黑墨發隨水流浮動，林知晚漂亮的杏眼逐漸失神，胸膛內空氣被水流擠爆。
    呼——
    幽冥水牢角落封閉的下水道口倏忽打開一道口子，水流仿佛找到了救命出口，瘋狂湧入圓形小孔裏，上方水壓形成小漩渦。
    水麵逐步下沉，林知晚感受到一線生機，抬首浮出水麵。
    水流降下圓台，恢複生氣後林知晚大口喘氣，衣服濕淋淋地貼近皮膚，滿臉水痕，青絲貼著頭皮，附著在慘白的小臉上。
    獄卒打開鐵門走進來，不耐煩地解開鐵鎖鏈。
    她沒了支撐，腿軟得似一潭死水撲通跌倒在地，雙手支著鐵圓台，微低著頭，嘴和鼻子都在吸氣。
    鐵鏈綁了一晚上，手臂難以挪動出知覺，耳朵裏進了許多水，林知晚朦朧聽見獄卒派頭十足地收起鐵鏈說道：“王子今日誕辰，國王降旨大赦天下，算你命好，出去之後重新做人！”
    她抹了把臉，蹭掉臉上的水，眼尾被水浸濕紅暈，模樣楚楚可憐，音色軟糯：“我的骨灰盒還能拿回來嗎？”
    “骨灰盒乃不祥之物，衝撞王子氣運，你十條命不夠賠的，早就扔到亂葬崗裏了。”
    獄卒大搖大擺走出去，打開其他牢門釋放囚犯。
    藺燕昌醒來會自主回到她身邊，林知晚沒太在意。
    餘光瞥了眼左邊牢獄，觀察員推走儀器後，牢獄空空蕩蕩，美人魚沒再回來。
    她忍痛掰正肩骨，活動手腕走出水牢，同一時間走出去的還有七八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囚犯。
    林知晚一直沉默不語，快要走出牢獄時，耳畔極小聲呢喃：“救我……”
    聲態柔弱，似乎已經病入膏肓了。
    林知晚足下一頓。
    嘴唇嗡動：“你在哪？”
    “救我。”
    虛無縹緲的聲音環繞耳邊，林知晚抬眸，其他人神色如常，沒有因為這道聲音而駐足。
    隻有她能聽見。
    她又問：“怎麽救？”
    聽見回答之前，身後獄卒推搡她一把，態度很是粗暴：“快走，還想被關進去不成？”
    林知晚趔趄幾步，耳邊傳來輕柔似烏紗的聲音：“回幽冥水牢。”
    “……”
    林知晚回頭，一拳搗在推她的獄卒臉上。
    嘣——
    完美入獄。
    再次被關進監獄，林知晚回到待過的牢籠裏。
    王子誕辰手握不詳物實乃大忌，得罪王子罪孽深重，林知晚才被關進幽冥水牢，承受鎖鏈連腕、溺水而亡之痛。
    這次打了獄卒一拳，沒把他打死。獄卒身份低賤，再加上王子誕辰大赦天下，這次她沒被鎖住。
    她坐在圓台上，溢滿房間的水從下水道流出去，台麵濕濕嗒嗒。
    牢獄破敗昏暗，唯一可見光源是牆麵高處小方格窗戶，散落的陽光溫熱明媚。
    事到如今她也說不清，為什麽會因為那句鏡花水月的“救我”而產生遵從心理，逆流而上重回監獄。
    盡管她的行為伴隨未知危險，但在聽到“救我”兩個字的時候，她下意識便想尋辦法幫助。
    指尖輕叩鐵圓台，發出短促咚咚聲響，時間如流水飛逝。
    到了晚上，窗戶外麵蟬聲鳴叫，牢獄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鐵門外車輪聲、走動聲，聲聲入耳。
    右邊牢獄的門被打開了，白大褂推四輪車進去，小心翼翼地開鎖拉門，把鐵車裏的圓柱形儀器推出來。
    依舊隻能見到魚尾，尾巴部分的五彩魚鱗被殘忍刮去，魚身一片狼藉，失去了曾經光澤，儀器裏冰藍色淡水摻雜澄藍血絲。
    觀察員們把儀器推上圓台，用鎖鏈鎖住四角，緊密懸掛於高空之上。
    儀器內溢散的水波印在地上，冰藍色波光粼粼。
    觀察員走後，林知晚跳下圓台，走到厚重玻璃麵前，近距離觀察圓柱儀器。
    “是你在呼喚我嗎？”
    指尖貼到冰涼的玻璃牆上，林知晚眸光暈染探究之色。
    儀器裏殘破魚尾輕微顫抖，“親愛的子民，請將我送回大海。”
    聲音空靈入耳，不是從儀器裏傳出來的，林知晚卻很明確的知道，一定是“魚尾”發出的聲音。
    她抿唇，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隻回答道：“救了你，我會被海國居民圍追堵截。”
    空氣靜止片刻，魚尾一動不動宛若死物。
    沉重鐵鏈將儀器掛在半空中，殘忍人類囚禁人魚自由，利用它的身體做實驗，暗中密謀人魚體內最神秘的奧妙。
    人魚優美的嗓音似訴似泣，婉轉回腸：“隻要一天，一天就夠了。”
    林知晚還是沒說話，它語氣略帶焦急補充道：“一天之後我會主動回來，那時無論千刀萬剮，我亦九死無悔。”
    語速稍快了些，說完後忍不住輕咳一聲，魚尾撲朔抖動，蕩漾起萬千水波，水中澄藍色血液又增多了，暈染滿缸淡藍色水濃厚深沉。
    傳聞中人魚一諾千金，